PS:這是香囊的加更。回頭還有6000。
聽見寶姑娘三個字,探春就有些不舒服,丟了筆,坐在貴妃榻上,道:“她生不生日關我什麽事兒。”
看探春的樣子就知道探春一時半會兒的,怕是沒有心情繼續練字了,在邊上侍立著的翠墨趕緊將桌子上的東西都收拾起來。
探春四下裏看了看,道:“我素來喜歡屋子寬敞闊朗,以前跟著二姐姐四妹妹一起在老太太的後罩房裏住著的時候,總是覺得屋子小,不舒服。可是如今,這倒座的抱廈據我一個人住著,前麵的那塊兒空地也歸我一人使喚了,可是我依舊覺得不舒坦。侍書,你會不會覺得我人心不足?”
“姑娘,”侍書躊躇了一會兒,道:“姑娘,姑娘何出此言?二姑娘生性柔弱,四姑娘脾氣也有些古怪,哪裏比得上姑娘?”
探春道:“侍書,即便她們的脾氣比不得我又如何?我如今大概也就這一樣比得上二姐姐和四妹妹了。”
“姑娘……”
“我生性好強,凡是都喜歡出頭。可是我也不得不承認,就這身份二字,我就差了二姐姐四妹妹一截。她們能參加大選,我卻隻夠格小選的。而且大概太太也不願意我進宮給大姐姐添堵。”
“姑娘……”
“還有這功課也是。當初家裏請了先生的時候,二姐姐不會跟我爭,四妹妹的年紀也小,沒辦法爭,所以我才能夠在姐妹們裏搏個第一的。可是自打先生回家去以後,家裏就再也沒有給我們姐妹請過先生,嬤嬤也沒有。如今我也隻能靠自己,比不得二姐姐和四妹妹,能夠經常出入林大姐姐林姐姐家裏,能夠跟林大姐姐林姐姐一起,接受林家的教養。”
“既然如此,姑娘何不求了老太太,讓姑娘也去林姑娘家呢?”
“太太不會願意看到我比大姐姐出色的,而且林大姐姐林姐姐隻怕也不會願意我去。”
“姑娘,史大姑娘口無遮攔,姑娘難道也信了她的話了不成?”
“跟雲妹妹的那些話無關。先不說太太,就說老太太,如今老太太跟前就隻有我跟二哥哥在了,就是雲妹妹,也不過是偶爾來小住一二,一年到頭最多也就在我們榮國府呆上百餘日的功夫。如果我再去了林家,老太太跟前就隻有二哥哥一個,豈不寂寞?老太太最是喜歡熱鬧了,又怎麽受得了?”
“還是姑娘孝順。”
“還有二哥哥,如果我去了林家,老太太寂寞了,二哥哥也也會覺得孤單。那樣一來,老太太一定會讓二哥哥跟我一起上林家去。林大姐姐林姐姐最是不喜歡二哥哥往她們跟前湊了。在老太太的榮慶堂上房還好,當著老太太的麵還有一點子笑臉。出了榮慶堂,她們都恨不得當二哥哥從來就不曾存在過。在我們榮國府尚且如此,何況是林家?隻怕連大門的不會讓二哥哥進吧?”
聽探春這樣一說,侍書和翠墨都沉默了。
沒錯,探春說的也是事實,林家姐妹很注重這些,在老太太跟前,她們是晚輩,不好太過失禮,可是那裏是林家,她們總有權力決定哪些人能夠登她們林家的門。以賈寶玉的為人和喜歡鑽女孩子的房間的脾氣,隻怕還沒有摸到林家的大門就會被敲昏了,送回來。
“林大姑娘這樣做也情有可原,隻可惜委屈了姑娘。”
“那又如何呢?不過是我命不好罷了。”
侍書一愣,心裏頓覺淒涼。她很清楚自己的姑娘其實有多好強,如今能出口一句“我命不好”,這已經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了。
侍書硬生生地勾起了嘴角,描出了一點子笑模樣,道:“姑娘何出此言。俗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能說清楚將來的事兒?姑娘也無需灰心,隻要靜待佳音便是。”
探春一愣,想了想,道:“是了。當初二姐姐那個樣子,又有誰會想到短短數年就時來運轉?我比二姐姐小好幾歲,再等兩年又何妨?隻要我好好伺候太太,將來有在裏頭。”
王家的女兒都是心理素質非常強大的 ,而被王家女兒養大的姑娘的心裏素質也是過硬的。就像薛寶釵能夠頂著世人對她那麽挑剔的眼光,依舊笑得一臉的大家閨秀,而探春也是個足夠狠的,明知道朝廷以孝治國,明知道自己刻薄趙姨娘和賈環會遭人毀謗,她依舊不改初衷,堅決地站在王夫人的身後,對自己的生母、對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一臉漠視,乃至於看著自己的弟弟被下麵的奴才們欺負羞辱。
換了林家姐妹絕對做不到。就像周瑞家的送宮花那樣,林黛玉絕對會挑刺,林招娣絕對會找回場子。她們可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的人。
所以說,從這一點上看,薛寶釵和探春的確有幾分相像。
可惜,她們心裏素質過硬是沒錯,卻偏偏硬錯了地方。至少,薛寶釵把自己的名聲看得太輕了,而探春對賈環這個賈家的子嗣也太過輕慢。
至少,作為族長,賈敬是不會願意看到家族裏的兒郎們被人這樣作踐的。
他叫來了賈珍,道:“我且問你,那西府的琮哥兒和環哥兒是怎麽一回事情?我不是已經將家學整頓好了麽?怎麽他們還不去家學讀書?我可是聽說了,西府的大老爺居然求著林家大丫頭,讓人家一個才十歲的姑娘家幫忙想辦法,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情?”
賈珍苦著臉,道:“父親,西府老太太的偏心和糊塗,您又不是不知道。這次的事兒也一樣,因為寶玉不喜歡讀書,老太太就借口天冷,怕凍著了寶玉,就拒絕了將寶玉送到家學的事兒。寶玉既然不能來,下麵的弟弟侄兒們自然都來不了了。西府的大老爺也是沒辦法了,這才求道林大妹妹那裏去的。”
賈敬哼了一聲,道:“老太太糊塗,我看有一半是這個西府大老爺太懦弱了。三常五綱三從四德,連這個都不知道麽?孝道?孝道就那麽重要,大得過國法?還有那老太太,我看她是瘋魔了吧?好好的孩子不好生教養也就罷了,還一個一個的都不許讀書上學?我看她是一心想毀了這祖宗基業!”
賈敬越發覺得賈母是個不靠譜的。他冷哼一聲,道:“算了,我也不耐煩跟個內宅女人計較。既然她不讓自己的孫子讀書,那就不要來了。一個十多歲的小大人了,還跟個奶娃娃似的,連自己的一舉一動對家裏的姐姐妹妹們和弟弟侄兒們的影響力和意義都不知道。偏偏還有個老太太,除了權力,什麽規矩禮儀道德,統統都不在乎。她既然不在乎自己的子孫的死活,那我費什麽心思?”
賈珍縮在一邊不敢答話。
他知道,自己的父親當年被逼著進了道觀的始末,雖然一度為父親委屈過,隻是追逐勝利者是人的天性。在賈母和賈敬的這場角逐中自己的父親敗了,被舍棄了,也失去了賈珍心中父親的高大的形象。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賈珍開始偏向賈母,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賈珍開始對父親抱有懷疑的態度,加上賈母的手段高超,就是到現在為止,賈珍也一樣對父親懷有鄙夷之心。
因為賈敬在與賈母的對決之中一直都處於下風。連個沒了男人撐腰的老女人都鬥不過,這個進士出身的父親實在是太失敗了。還不如林家那兩個黃毛丫頭呢。
想到這裏,賈珍在心裏暗暗點頭。
沒錯,如果換了自己,自己也會選擇林家兩個丫頭的。因為她們可不止一次讓老太太吃癟,也不止一次落老太太的麵子,偏偏老太太還不能對她們怎麽樣。
賈珍頂著賈敬的口水神遊,心思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雖然賈珍心裏很清楚,父親是為了家族多有顧忌,才會讓賈母這位榮國府的太夫人壓住了。可是在情感上,賈珍完全不能接受被一個老女人壓製住的父親。
這不符合父親這個詞匯的高大偉岸的定義。
不得不說,賈珍很有些賈家人的執拗的。賈敬因為被賈母算計,所以失去了賈珍對他的崇敬,到現在都沒有挽回。這大概要說天意弄人了。不也許是在賈母的計算之中。
賈母是個很擅長把握人心的人,她能很快地摸清一個人的底細,並很快地抓住對方的軟肋。如果她進了宮牆,也許成為國母,乃至於成為太後都不是什麽意外。可惜,她偏偏是一個沒落貴族之家的老太太。
不,也許這個女人進了榮國府才是國家的幸運,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會不會為了自己的私利把國家當做玩具。
這是宮裏接到報告以後,上位者對賈母的所有行為最大的感想。這個女人膽大妄為到了幾乎不把家族的傳承當成一回事情的地步了。這樣的女人也的確不少見。
因為宮裏的要求,有關賈母的報告被源源不斷地送進了宮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