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既然已經醒來,林家姐弟就動身告辭了,就是賈母怎麽挽留都沒有用。而賈赦則親自將女兒和外甥外甥女兒一起送到了林家大宅。

出了這樣的事情,賈赦也無臉挽留。他不是賈母沒有這麽厚的臉皮。

而賈母,知道林家姐妹趕在薛寶釵的生日之前就要回去之後,連給薛寶釵過生日的熱情都沒有了。

她終於知道後悔了。

大概這就是賈母和二房的通病,以為世界的中心就是她們。當事情不再以她們為中心的時候,她們就開始折騰了。

賈母也是。

這裏林家姐弟的車子還沒有出門,她就在那裏抹眼淚了:“好狠心的丫頭,也不知道外祖母心裏有多牽掛她們。誰成想,才來了幾天呀,就在我跟前坐了那麽兩回,就要回去了。”

王熙鳳因為月份大了,如今倒不怎麽出房門,連日常的請安都求了恩典,不過來了。邢夫人又要給女兒外甥外甥女兒送行,也沒有來。惜春還在寧國府。所以,賈母跟前就隻有王夫人薛姨媽李紈探春史湘雲薛寶釵和賈寶玉在了。

賈寶玉聽說林招娣林黛玉又要回去了,心裏更加難受,見賈母掉眼淚,他的眼睛也紅紅的。

賈母抹了半天的眼淚,見無人接口,便道:“老大真的是越來越沒有用了。他可是堂堂榮國府的正經爵爺,又是受過朝廷冊封的一等將軍,怎麽連自己的屋子都不看嚴實一點,還讓京兆尹的人天天過來,爬牆攀窗上屋頂,都快把他的屋子翻過來了。他就不知道忌諱?還是說根本就無所謂?家裏的名聲還要不要了?要不是他這麽不中用,又怎麽會讓我的外孫外孫女兒就這樣回去了。”

賈母隻是哭,賈寶玉也偎依在賈母的懷裏掉眼淚:“老太太,林大妹妹林妹妹受了這番委屈,心裏還不知道有多難受呢。老太太,還是讓林大妹妹林妹妹住在老太太屋裏吧。也不用擔心被外人衝撞了,也方便我們好好安撫她們。”

賈寶玉記得林招娣林黛玉很講究規矩,不喜歡被外人看到,就以為大房那邊來來往往的查案的人幹擾了梨香院的正常起居,所以林家姐弟才回去的。但是李紈和薛寶釵都很清楚,林家姐妹根本是厭惡了這榮國府這才急急忙忙的回家的。那些官差們也不過是眾多原因裏的其中之一,而且還不是那個主要的。

李紈在邊上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藏起了眼底的譏諷,就是知道得比較多的薛寶釵的臉色也一樣不好看。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哥哥還沒有回家,如果不是因為她的哥哥的事兒還要王夫人幫忙,如果不是她們薛家沒有別的男丁,她也想回家去了。

她好歹也是讀過幾年書的,也知道規矩二字,也知道廉恥。如果不是有求於人,如果不是沒有選擇,她也不會在這榮國府裏多呆一刻鍾。

想想林家姐弟毫不猶豫地離開,薛寶釵不知道有多羨慕。

如果她哥哥在家,她也想跟著林家姐弟一樣,回自己家住著。可惜眼下她們薛家隻有她們母女兩個,他哥哥又是犯人,現在會自己家住的話,隻會給那些窺覦她們家的錢財的人足夠的機會。

雖然這裏的王夫人也一樣貪婪就是了。

這樣想著,薛寶釵也眯起了眼,掩飾著自己眼底的真正的情緒。

二太太這次做得太明顯了。派人在送東西的時候,讓人在賈赦的侍妾通房跟前說有的沒有的,將大房的丫頭婆子們能調開的都調開,除了那個被狗咬了的江洋大盜暫時找不到跟她勾結的證據,其他的都被人給查出來了。雖然老太太將事情給壓下去了。可是,你好端端的將大房的丫頭婆子們調開做什麽?什麽時候榮禧堂裏的人跟大房的那些丫頭婆子們這麽好了?太著痕跡了。

也虧得王子騰風光、王熙鳳又有了身子,不然,隻怕老太太還壓不下去呢。

隻是,王夫人如此行為,京兆尹的屬官們大多心裏都有數了。隻是沒有證據都不好開口罷了。而且,這一次,恐怕不僅僅是林家的忍耐度到了極限,連大房的忍耐度也到了極限了。

無論是李紈還是薛寶釵都非常清楚裏感受到了這一點。

史湘雲不是那種非常有眼色的人,至少在賈寶玉的問題上,她就經常犯糊塗。她聽見賈寶玉又是口口聲聲的林大妹妹林妹妹林大妹妹林妹妹,心裏就不舒服了,張口就道:“寶玉,可不止林大姐姐林姐姐呢,我聽說大老爺大太太也叫人收拾外麵的屋子,眼下正在搬東西。據說要搬出去住呢。”

賈母一震,這下總算是回過神來了。

賈母很清楚,賈赦才是繼承了榮國府正經爵位的人,而這座宅子又是朝廷賜下來的官邸。如果賈赦離開了這榮國府,那麽朝廷一定會過問的。

賈母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兒。”

史湘雲一愣,道:“老太太,您不知道麽?二姐姐在屋裏躺著的時候,大老爺就讓人收拾東西了。”

“這屋子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收拾出來麽?”

賈母銳利的目光掃過屋裏除賈寶玉以外的人。什麽時候下麵的人知道瞞著自己了?像賈母這樣掌控欲強烈的女人,哪怕是年紀大了,也不會喜歡事情超出了她的控製。

榮國府裏出了事情,她這個榮國府的太夫人最後一個知道?

別開玩笑了!

別人可以當做不知道,王夫人卻不能裝聾作啞,誰讓她是榮國府裏的當家太太呢?

王夫人起身陪著小心道:“老太太,大老爺早就在去年的時候就已經將雙井裏那邊的宅子收拾出來了。這次京兆尹查案,大老爺說這衙門裏的人來來往往的不方便,幹脆就搬過去住一陣子。何姨娘和琮哥兒已經搬過去了,等鳳丫頭出的月子,大太太也會過去。”

賈母立即就不高興了:“老大家的也要過去?要我說,如果不是她治家不嚴,根本就不會有這麽多的事情。她還有臉出去!來人,去叫大太太過來!我要好好問問她。”

少時,下麵去找邢夫人的人回來說:“回老太太,大太太跟著大老爺一起送林大姑娘林姑娘回家去了。聽說大太太今天晚上跟大老爺一起,歇在那邊的宅子,不回來了。”

賈母一聽,更加火冒三丈:“好個老大媳婦,不知道伺候公婆,反而躲了懶去!不孝,大不孝!”

不孝這個罪名可不是可以隨便出口的。尤其是出自賈母這位親婆婆,正經的誥命夫人之口。不要說邢夫人,就是賈赦也有了不是。賈母嘴裏一個不孝的罪名,就足夠賈赦丟了爵位,並流徙三千裏了。

老太太真是口無遮攔。

薛寶釵越發看不上這賈家了。這句話出口,老太太,您是要大房上上下下的命吧?而且,如今大房沒有一個人在您跟前,這話還不是由著二房編排?您明知道二房的算計,還這樣對待大房,您真的是大老爺的親生母親?該不會大老爺才是正經的原配嫡子,而您不過是個填房,所以才這樣為了自己的兒子才這樣斤斤計較百般算計吧?

作為繼母,賈母算計原配留下來的兒子那是自然的。不過,大老爺為什麽對老太太這樣孝順呢?如果是繼母,大老爺根本就不用這樣軟弱,隻要過得去就成了。

薛寶釵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從母親嘴裏聽說的故事來。雖然記憶有些久遠,可是她還記得,當初她聽到的是“長子賈代善襲了官,娶的也是金陵世勳史侯家的小姐為妻”,薛寶釵不記得在賈代善之前賈家還有誰娶了史家的小姐。還有,為什麽用“金陵世勳史侯家的小姐”指代賈母,為什麽不分嫡庶?難道賈代善迎娶過兩位史家小姐,原配是嫡女,因故早逝,所以又迎娶了妹妹做繼室?如果前後兩任的妻子都是一個姓氏,又是親姐妹,那麽外頭會弄糊塗也是自然的。而且,男人又不祭女祠,賈赦這位大老爺不知道自己生母也情有可原。

賈母在上麵發火,卻不知道薛寶釵在下麵懷疑起了她。

若論內宅的陰私手段,薛寶釵知道得絕對不會少。當初她為了進宮可是下過苦功,學過這些東西的。

正所謂隔牆有耳,何況如今京兆尹的人就在榮國府裏查案子?

賈璉在衙門裏的風評不錯,人緣兒也好,雖然有人嫉妒他,可是也有不少人,托著賈璉是榮國府的公子哥兒的身份,辦案理事都方便了不少。因此,京兆尹裏有不少人都對賈璉有好感的。

這次查案,因為涉及到了朝廷通緝多年的江洋大盜,而這位江洋大盜還涉及了當年義忠親王的舊事,所以,朝廷的人都非常上心。為了查清楚這位江洋大盜是從那個位置進入榮國府的,京兆尹的人可是派了不少人馬,勢必要將榮國府的屋頂上的腳印都拓下來。

可巧,這天屋頂上正好有兩個人在賈母的榮慶堂的屋頂上拓腳印呢,聽見屋子裏賈母高聲叫“不孝,大不孝”,他們就留意上了。

這兩個人跟賈璉的關係都不錯,也得過賈璉的好,所以他們就上了心。也不急著拓腳印了,凝神細聽,將屋子裏的人的對話都記錄的下來,簽了名字,並拿各自的官印印了。

不孝可是大罪,現在記錄下來,將來說不定會用得上。

這兩個人很清楚,其實這事兒大房還真的沒有什麽過錯。衙門查案,難道國公府就有權利不配合麽?像賈赦這樣主動將屋子騰空,方便查案才是他們這些小吏們最歡迎的好不好。就衝著人家配合,還將那些古董字畫都放在原位的舉措,就足夠贏得這些小吏們的好感了。

如今這樣給麵子的爵爺已經不多了。

而且知道了事情始末的小吏們也多有看不起賈母和二房的。

什麽呀。

你這位親祖母都不把自家的姑娘的名聲放在眼裏的,人家外姓的姑娘自然要擔心自己的名聲了。

你家二姑娘四姑娘受了驚嚇不假,林家幾個孩子受了不少罪也不假,可是您這位老太太口中說著擔心,實際上卻不把這些姑娘們當一回事情,人家心裏會好受才怪!人家沒有一出事兒就馬上離開已經夠給你麵子了!

人家姓林不姓賈。

人家來這裏,不過是因為去了的林家太太是賈家嫁出去的姑奶奶。礙著這層關係,加上世人的眼光,所以才會每兩三個月過來一趟,再小住幾天。可是你呢?平日裏不忌諱著規矩也就罷了,你家四姑娘和跟你的寶貝孫子到底是親兄妹,可是人家卻是外姓人。你倒好,生冷不忌。人家難得來一趟,就放縱你那個沒臉沒皮的孫子往人家跟前湊,完全不把規矩放在眼裏。

好吧,人家看著你這位外祖母在場的份兒上,對你的寶貝金孫還算是和顏悅色。結果呢?你們倒是趕著趟子,讓他往人家屋裏鑽。

女孩子的屋子就是當爹的也不能隨便進的好不好?!

不說以前了,就說大房的姑娘躺屋裏的這些日子,你讓你的寶貝金孫往梨香院跑了幾回了?

人家忍到現在已經夠可以了。如果不想人家把去了的姑奶奶的嫁妝牌位都丟回來,您還是省省吧!

屋頂上的兩位小吏一麵飛快地記錄著,一麵在心裏腹誹個不停。

都說這榮國府太夫人是個不著調的,我們還以為是人家言過其詞,如今看來,還是外頭留了幾分餘地,給了這位年紀一大把的老太太一點麵子。就這德行,換了別人家裏,一句夫死從子,把你給軟禁了,也沒有人多說一句。隻要好酒好肉地招待著,誰會相信下麵虧待了你?

這兩位小吏都是有成算的,多年的辦案生涯告訴他們,今日的這段記錄將來會發生大用場。

也正如屋頂上的小吏們猜測的那樣,賈母罵過了賈赦邢夫人夫婦以後,心情略略好一點了,也有心情詢問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情了。賈母不是傻蛋,她能夠在丈夫死後,將兒子擠兌成那個樣子,還將大兒子擠到後花園裏呆著,這已經足夠證明她的手段了。

對於現在的賈母來說,現在最要緊的不是別的,正是打消自己的大兒子搬出去住的念頭。賈母非常清楚,平衡之術才是她能夠享受如今風光尊崇、逍遙自在的好日子的根本。如果大房和二房的勢力失衡了,那麽她的大兒媳婦跟二兒媳婦之間也會分出高下,那麽得勝的那一個就會跟她搶內宅裏的控製權了。

賈母絕對不會允許事情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下去。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扶持大房,壓製二房。

賈母終於開始過問事情的詳細始末了。

當然,她也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這裏麵,自然要數鴛鴦居功甚偉。鴛鴦在賈母身邊呆得久了,見的世麵也多些,自然不會跟襲人那樣,一心想著在賈寶玉身邊伺候一輩子。鴛鴦比任何人都清楚,賈寶玉根本就比不得賈璉,而她眼下的目標正是賈璉。

鴛鴦也知道,雖然說她這樣的大家婢嫁出去可以名正言順地給外頭的良民做正經娘子,可是外頭的良民就真的那麽好過了?光應付各種賦稅捐輸,就夠嗆了。勢力差一點的,還要應付那些地痞流氓。自己現在是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頭,體麵尊貴,可是出去了,就不那麽好了。就是嫁給家裏的管事,那些管事也大多有妻子的,而管事們的兒孫們也不是個個都出色的。

想賴嬤嬤賴大他們家那樣能養出出息的兒孫的奴才之家也是鳳毛麟角,少得可憐。而且,像賴嬤嬤這樣,養出了個良民的孫子,自然不會要一個奴婢的孫媳婦。畢竟她們在老太太跟前已經夠體麵了,不需要一個來自老太太身邊的丫頭加磚添瓦。相反,他們家需要的是一門名聲夠好的姻親,能夠給她們家提供一個好的平台,就好比一個讀書人家的孫媳婦。偏偏這些,鴛鴦都沒有。鴛鴦的父親在南麵,哥哥嫂子又不出色。所以,鴛鴦如果想要過好日子,除了一輩子伺候賈母不嫁人,就隻有給榮國府裏的爺們做妾了。

賈赦賈政都已經老邁,賈赦窩囊,賈政無能,都不是鴛鴦看中的人選。下麵的幾位小爺的年紀也都小,就是鴛鴦有這個心,等這些小爺們長大,鴛鴦已經年老色衰了。因此,鴛鴦也隻有賈璉和賈寶玉兩個可以選。而比起賈寶玉,賈璉有著太多的優勢。

賈璉是榮國府的正經爵爺的嫡長子,將來這榮國府必定是賈璉的;而賈寶玉不過是一個五品的小官的兒子,父親無能,自己也不知道上進,隻知道玩樂,將來分家出去了,也不過是一個白丁,哪裏配得上她?

所以,鴛鴦對賈璉還是有心的。加上鴛鴦作為賈母身邊的大丫頭,她的榮耀來自於賈母。榮國府裏對賈母的隱瞞,那是對賈母的藐視,她金鴛鴦自然也跟著沒臉。如果賈母失的權勢,她金鴛鴦也一樣會失去現在的體麵。

鴛鴦看得明白著呢。

所以,不用賈母吩咐,她就悄悄地將事情打聽清楚了,又趁著給賈母更衣的機會,將事情細細地跟賈母說了。

賈母一聽,才知道迎春和惜春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這心裏就更加不好受了。她讓賈寶玉跟史湘雲去絳芸軒裏說話,卻又叫了人,將王夫人叫了來。

王夫人見賈母派人叫她,心裏就知道不好,卻沒辦法。她知道,自己的手段雖然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賈母。

不過她也真夠可以的。能夠將事情拖到今天才讓賈母知道,她已經贏了。尤其是之前賈母剛剛罵過賈赦邢夫人不孝。榮國府的奴才們大多是口無遮攔的,隻要有人在背後推動一把,就足夠壞了賈赦的名聲。這樣的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做了。就像賈赦邢夫人的名聲一樣,就是被她用眾口鑠金積毀銷骨的手段給毀了的。

王夫人相信,就是今日被賈母罵一頓,可是賈母之前罵賈赦邢夫人是當著小輩們的麵的,而現在把自己叫去,卻讓小輩們去了絳芸軒,兩下一對比,自然是賈赦邢夫人更丟人一些。

王夫人一點兒都不怕,卻依舊端著一張惴惴不安的臉,進了榮慶堂。

賈母看著這個兒媳婦,心裏卻是很不好受的。

這個兒媳婦是她三個兒媳裏麵讓她最滿意的。邢夫人就不用說了,小門小戶出身,又指知道順著賈赦,經常掩飾不了眼睛裏對自己的不滿,賈母當然不會喜歡她。賈赦的原配,賈母想起了那個由她的婆婆做主,迎娶進門的出自書香門第的女子,美貌、風度、教養,樣樣不缺,自己的兒子也被她籠絡得死死的。可是自己就是不喜歡她。因為這個兒媳婦不是她想要的。每每這個兒媳婦站在她的麵前,賈母就味同嚼蠟,連飯都吃不香。直到這個兒媳婦過世,賈母才覺得好受了些。

唯有王夫人,是賈母自己做主,給賈政迎娶進門的。進門以後,也樣樣合自己的意。不像自己大兒子的原配那樣,經常拿著規矩之類的東西膈應自己。自從王夫人當家以後,賈母也著實過了一段舒心的日子。

隻是,現在看來,這個兒媳婦的心是大了,起了不該有的心思,這才如此膽大妄為,據軟算計起她來了。

賈母的心裏自然不不滿的。

她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王夫人,心裏非常惱火,道:“既然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家裏又進了一個江洋大盜,你為何什麽都不跟我說?”

王夫人柔順地低著頭,道:“老太太,媳婦聽說這人是衙門裏通緝了多年的江洋大盜,很是害怕,又擔心老太太知道了,會驚著了,所以才不敢說的。”

賈母道:“我還沒死呢。你以為我是誰,會被那一點子事情給嚇破了膽?”

王夫人道:“老太太,不是媳婦兒危言聳聽,實在是當日的情形太過可怕。二丫頭的屋裏是一地血呢。就是衙門裏的差役們上門,看見了屋裏的情形也都吐了。”

“看來你知道得還不少。怎麽之前一點風聲都不露呢?”

王夫人一愣,知道壞了,她泄漏了機關,趕緊道:“老太太,其實兒媳婦知道得也不多。現在衙門裏的差役們都沒有回去。家裏的管事們在大老爺的吩咐下都跟著呢。而且當日媳婦兒跟著老太太一起聽戲,等事情鬧出來了,媳婦知道的時候,衙門裏的人已經在二丫頭的屋裏了。所以,媳婦就是知道,也都是下麵的人打那些差役們的嘴裏知道的。那些人都是大老爺請回來的,嘴也緊,人家不說,媳婦真的什麽都不知道。”

“你是死人哪!人家都在府裏這麽多天了,你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你是這榮國府裏的當家太太!”

王夫人不敢說話,隻是在地下哭泣。

賈母看著這個兒媳婦,憋了一肚子的氣,卻不知道如何罵她,半晌,賈母才道:“事情既然是在二丫頭的屋裏鬧出來的,我記得那天二丫頭四丫頭和林大丫頭林丫頭是一起回去的。想必除了二丫頭,其餘幾個都受了不小的驚嚇。你可送了東西去慰問沒有?”

王夫人一愣,趕緊報出了一堆東西。

賈母眯起了眼,道:“這麽多的孩子,你就準備了這些?”

王夫人不敢回答,賈母罵道:“蠢材蠢材!就是四丫頭年紀再小,她也是你敬大哥哥的女兒。那個賈敬是我都要讓著三分的人物,你憑什麽不把他當一回事情?嗯?要知道他的嘴皮子是最厲害的。如果有個什麽事兒,就他的唾沫星子就能夠把你淹了。”

王夫人縮成了一團,聽賈母繼續道:“還有梨香院那邊,你就準備了那麽點子東西?你打發叫花子哪?你要記著,林如海是江南省承宣布政使,回來了,就是宰相。你現在不把人家的兒女當一回事情,小心回頭人家不把你當一回事情!老2在工部員外郎的位子上呆了多久了?那難道就願意看著他一輩子就呆在那個位置上。”

王夫人低聲道:“老太太,我們老爺也不一定要依靠林姑老爺。”

“不倚仗著他妹夫些,還想倚仗哪個?你那個兄弟?如果你那個兄弟有這個能耐,老2早就升官了,還要等到今天!”

聽見賈母如此貶低自己的哥哥,王夫人其實是很不高興的。可是她有不能反駁了賈母去,隻好唯唯諾諾地應了。

賈母道:“算了,你聽我的,擬兩份禮單出來,一份送到東府給四丫頭壓驚。將來分家,你還要倚仗東府呢。另外一份給林家送去。這門有力的姻親你不抓緊了,難道要送給別人?”

“是,老太太。”王夫人隻得應了。

“禮單弄好了先給我過目。”

王夫人隻有點頭答應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