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假欽差

不說薛家成娶親,與此同時,禦書房內,卻是另一番樣子,林峰端坐龍案,下首楊輔國、林墨、蘇瑾、楊衛、裘良等人都正襟危坐,原本以為是過年林峰招他們閑聊,此時看來並不是。

原本年節,林峰也不必辦公,隻是此時手裏卻拿著一封明黃的奏折,是一個等待林峰朱批預示的死刑案。

按理,但凡有死刑,需有三法司定案,再上奏皇帝朱批勾決定案,之後再由三司會審再三核查,畢竟是一條人命,人命關天,當然是輕易不得的,要複審數次。而這些案件除了謀反或是十惡不赦的大罪,大多是至秋季前統一呈上,由皇帝批閱,通常定於秋後統一行刑,稱為“秋決”,更不會在過年這時候呈上,畢竟殺人不是吉利事。

可偏偏,林峰手中,此時就有這麽一件,這件案實在罪名太大。。。假冒欽差。

江南湖州府江化縣,年前洪水泛濫,人民流離失所。當初林峰曾當即命江南糧倉開倉賑災,六部也加緊了災後重建工作調撥銀兩和人手。原本,這事也不是很大,災情也不是太大,除了江化縣其餘周縣都未波及,江華縣的百姓也避的及時,除了一些物資房屋農田被衝走,人員傷亡倒也不大。

可偏偏那湖州知府、江化知縣陽奉陰違,居然貪墨賑災糧、在城中設置的粥棚稀的隻剩下水了,根本吃不飽。

當初林峰也防備著這些官員會貪墨,開倉時早下令貼出了皇榜,將開倉之事、糧食數量如實貼了出來公告天下以作警示。

可是,這些官員依舊頂風作案,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自古皆然。

於是那些災民不答應了,皇上都貼皇榜了,總不可能騙人,必然是當官的吞了!於是便開始鬧事了,成千上萬的人圍住了江化縣衙。江化知縣錢仲於是命衙役,甚至請來了江蘇河督、臬台府的官兵強行抓捕了數十個帶頭的災民才勉強驅散了這些人。

眼看著江化到處是災民,各有甚者隻得往其餘縣乞討,這時冒出來一個名為唐陋的人,此人也是一個災民,此人老父早逝,與其大哥及其母親大嫂相依為命,長兄如父,一向敬重其大哥。而其大哥便是被錢仲抓捕入獄的其中一人。

於是,看著年邁的老母、孤苦無依的大嫂和還在繈褓中的侄子,那唐陋腦袋一熱,居然就咬牙招來同鄉的幾個要好的人,出了個點子,弄來了幾套華服麽,冒充起欽差來了。

江化知縣原本就是做賊心虛,恐怕這就是貪官的通病,心虛之下,還真讓唐陋給騙了,連同那江蘇河督、臬台、湖州知府,全部被那唐陋給下獄,抓進了江化縣大獄!

原本,唐陋也是見好就收,打算和他大哥帶著家人逃到其他地方隱姓埋名也就是了。正當唐陋下令大開糧倉救災,然後打算溜之大吉的時候,誰知被江蘇巡撫抓個正著。

那江蘇巡撫,便是劉有德,作為林峰的半個門生,如今也是委以重任了。京城的消息,自然比其他人靈通,一聽有欽差在江化,頓時心中疑惑:這沒聽說皇上派欽差啊,哪裏冒出來的欽差。。

於是,到了江化一問,見唐陋跑了,氣得不輕,立刻就派人去抓捕,不到幾個時辰就在江化邊界抓到了準備逃到外縣的唐陋一家人。

劉有德是個聰明人,這次他是絕沒有摻和這貪汙,如今是皇帝門生,重要的不再是錢打通關節了,而是靠政績!於是,這大功一件便是定下了,當即樂嗬嗬的把唐陋一家和江蘇河督、臬台、湖州知府、江化知縣一股腦送到了京城刑部,打入了大理寺大牢,並上書奏報。

事情鬧大了,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當然都是一句話,徹查!那些後台不夠硬、又有幹係的官員自然一個個落馬了。最後,這唐陋假冒欽差一條大罪便被提上來了。

“真是鞭長莫及。。。”林峰無奈的歎了一聲,沒想到這些貪官還真這麽不怕死,半響,卻又樂了,唐陋此人牛啊!太有才了:“一個二品河督、一個三品臬台、一個五品知府、一個七品縣令,居然被一個普通災民玩的團團轉,太給朝廷長臉了。。”

下首楊輔國、楊衛、裘良等人聽了也都有些慚愧,忙下跪道:“臣等未能為皇上分憂。。愧對皇上。。”

林峰揮了揮手讓他們起來,放下奏折沉吟半響:“回頭傳朕旨意,所有在京五品以上官員都呈一份奏折上來,說說這件事該怎麽處理,一個也不準落下。。”

林墨和蘇瑾對視一眼:“臣等遵旨。。”

少時,有太監給眾人端茶上來,林峰看了看這茶水對眾人道:“此事明日再議,這大過年的,也難為你們大冷天的過來,諸位愛卿嚐嚐這茶,暖暖身子。。”

楊輔國與其他人一起謝過捧起茶,心中覺得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弟子了,不過,這是的確是好事,欣慰的點了點頭。林墨與蘇瑾眼神交匯了一下,也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不解,顯然都不明白林峰的意思,便也不多想,低頭喝茶。

“都說,茶乃水中之君子,酒為水中小人。”林峰輕吹著茶葉掃視眾人一眼,大家立刻停止了坐下放下茶盞,等待林峰的下文,聽他說道:

“但為人君者,隻能親君子遠小人,如今這官場,有俗話說來,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可朕又不能把這林子的樹都砍了,不能把鳥獸都殺了。古語說‘非小人莫養君子’嘛!水至清,則無魚。。”

林峰說著,起身踱步,望著窗外的銀裝素裹,一派寧靜,其他人見林峰站起自不敢坐,都忙站起身側立一旁。

“孔子說中庸之道為至德。這話真是愈嚼愈有意味。都說治天下也是一理,要努力去作,適得其中。”說到這裏,林峰意味深長的轉過身:“可是朕還是希望這天下多一個清官,少一個蛀蟲,那些貪官,隻要碰到,朕還是會毫不留情的除掉!”

這是極重要的話,所有的人都挺直了身子豎起耳朵靜聽。林峰一笑,又道:“我朝如今安逸了百年,難免人心玩忽,諸事廢弛,官吏不知奉公辦事,小人不畏法度,朕常痛加砭斥,決心整飭綱紀。”說完無奈的長歎了一口氣:“可是,天下有多少官員,朕一人哪裏顧的過來,朕知道你們幾個都是好的,隻是要嚴束下頭蠅營狗偷之輩,當然,也不要以為朕的嚴厲,於是就順這思路去鋪宦途,凡事寧嚴不寬,寧緊不鬆,搜刮剔厘,謊報政績邀寵。”

林峰的眼神變得淩厲:“苛政猛於虎啊。。”

“今日也是讓你們與朕一起管好這官場,這天下,朕一人忙不過來,也需要你們幫朕。。”林峰說著竟給鞠了個躬。

眾人嚇得不輕忙下跪:“皇上折煞我等,臣等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也是給他們提個醒,見眾人都領命林峰,點了點頭,感覺差不多了便笑道:“都快平身吧。。你們瞧朕,原本這大過年的不該說這些,隻是朕不自覺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是朕的不是。。”

“皇上心係社稷,乃是萬民之福。。”林墨第一個站出來附和兄長

“原說想找你們來這裏隨意聊聊,不經意又論起治世之道。”林峰回道坐上,“這茶愈涼愈香,不信你們嚐嚐。”說罷端起杯子一吸而盡。

眾人也都喝幹了,林峰起身說道:“咱們君臣一席快談,現在已是不早了,諸位都回去吧,過年就該有過年的樣子,與家人熱鬧熱鬧,朕這也好端茶送客了。”

“臣等告退。。”一時,眾人恭敬退出禦書房,獨留楊輔國和楊衛卻未走。

林峰疑惑的看了看:“老師有事?”

楊輔國聽了,難得的臉色一紅,這是很少見的,林峰認識楊輔國這麽久也沒見過幾次,頓時更疑惑:這什麽事讓這四朝元老這個樣子。

楊衛見父親如此,也是臉色一紅,上前有些吞吞吐吐奏道:“皇上。。這。。我等還有一事想情皇上做主?”

“哦?”林峰一樂,到底什麽事情讓這平時頗有大將之風的師兄也如此拘泥:“師兄請說。。”

“唉。。”楊輔國歎了口氣接過話頭:“原本,皇上日理萬機。,這些小事微臣不想讓皇上費心的,隻是此事確實是。。”

林峰一愣,因前賈府的事情心中敏感,頓時惡意的亂猜起來:難道老師想老牛吃嫩草,可是也不用跟我說啊。。。莫非打我妹妹主意?那可不行!

林峰被自己的想法弄得有些抓狂起來。。

楊輔國並不知道林峰的想法,要不然說不定會氣得吐血,看著林峰陰晴不定的臉色,“唉。。女大不中留。。還是為我那孫女的婚事。。如今她也大了,還請皇上做主。。”

“這。。。”林峰猛然想起當初還沒登基時跟鳩兒提過幫他找個乘龍快婿,如今林峰是天子,當初的話自然便是金口玉言,楊家也不敢私自做主了,隻有來請示林峰,於是林峰為難了,不過隨口一說,這回還真得操心了。

這事我給忘了。。林峰幹咳了一聲掩飾尷尬:“咳咳。。這。。行,朕定會鳩兒擇一佳婿。”

誰知,楊輔國聽了這話卻是臉色更紅:“皇上。。這。。唉。。慚愧,微臣管教無方,前日那丫頭告訴微臣,已有心上人了。”

林峰頓時恍然,鳩兒是楊家的掌上明珠,怪不得楊輔國和楊衛如此臉紅,原來是鳩兒那丫頭有心上人讓朕做主,不過也省事多了,“哦。。如此也是好事,不知是何人。。”

楊輔國和楊衛對視一眼,見林峰沒有半絲不悅才鬆了口氣,“回皇上,正是亭元侯沈雲。。。”

楊輔國和楊衛這時又緊張起來,要知道,沈雲除了是亭元侯聖眷正隆外,還是禁衛統領、京營節度使,是朝中極有分量的武將,楊家作為如日中天的文官家族,和沈雲結親,那結黨的嫌疑是很大的,很容易便會遭到皇帝的猜忌。

林峰心中了然,這結黨大忌楊輔國不可能不清楚,唯一的可能便是鳩兒在家鬧的不行,他們沒辦法隻妥協。

看著楊家父子有些狼狽的樣子,確實少見,林峰嘴角扯了扯終究忍住了笑,回想當初圍剿忠順王時鳩兒坐於沈雲的馬後,頓時心中了然:英雄救美,好老套。。

對於結黨,林峰倒也不是很擔心,一方麵沈雲的忠心他相信,其次比沈雲有結黨價值的也比比皆是,笑了笑:“好,此事朕作主了。。等過了這年頭,朕親自給他們賜婚。。”

楊輔國和楊衛大喜,忙下跪:“謝皇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