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選擇

他此話一出，在樹後的胡十九卻是一驚，這聲音……

她貼著樹幹，微微側頭，那男子接下來的話語，就更加清晰的傳到了胡十九的耳中。＠，

“女皇大人……饒命啊！”男子看到慕容明媚鬆開自己的衣襟，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不住求饒道。

“閉嘴！”慕容明媚低聲斥道，“不要擾了我燁兒安睡。”

男子聽到慕容明媚此話，又偷偷瞧了一眼那火光下的墳塚，不知怎的，麵前女子的模樣，就與那那黃土之下的容顏更為相似。

他剛要絮絮說些什麽，卻又立刻噤聲，隻是不住向著慕容明媚叩頭。

慕容明媚厭惡的皺起眉頭，她凝望著慕容燁的墳塚，這個自己最親的人，怎麽說走，就走了？

手中的火把，傳來微熱的溫度，慕容明媚覺得，似乎隻有這點溫度，才能證明，她還是活著的，而這一點真實，也似乎在提醒著她，她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慕容燁，已溘然而逝……

她不是個喜歡追憶和懊悔的女子。

慕容明媚一直堅定的認為，長久的活在回憶之中，除了顧影自憐，眼看大好年華白白老去，這樣的人生，不是她慕容明媚的人生。

然而，最近，她卻時常追憶著，懊悔著，是不是如若當日，自己不將慕容燁送往陳國，一切就會不同？

不，該發生的總會發生。

慕容燁，她最引以自豪的孩子。注定不甘平庸。

火光照亮了林間的孤墳，暗紅色的光芒，就像是那長眠地下之人的一腔怒火。

慕容明媚的身後。是數名手持火把的黑衣侍衛，猶如一條盤旋在密林中的火龍。

這樣驍勇的戰隊，這樣精心的安排，怎麽會，怎麽會就功虧一簣了呢？

“女皇陛下……”

腳下，傳來一個卑微的聲音。

那是一個生而為人，卻早就該死了的“可憐蟲”。

不能在這裏殺掉他。這樣肮髒的血……

如果燁兒在天有靈，也是會不喜的吧……

“滾回你該去的地方。”慕容明媚輕蔑的，居高臨下看著匍匐在地的男子。

那男子聽到慕容明媚的話中有了鬆動之意。忙站起身，向著那些侍衛的方向慢慢退去。

此時，慕容明媚手中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容貌。

真的是他！

胡十九的驚呼幾欲脫口而出，幸而黑蛇有所感應。忙用妖術封住了胡十九的呼聲。

縱使夜色再暗。縱使那男子迅速隱沒在夜色之中，然而，就在那一瞬間，胡十九卻看清了他的容貌。

韓墨陽！

韓墨辰的親生大哥——韓墨陽！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說……

夜晚的密林更添冷意，慕容明媚緊了緊身上的華服，向著那座孤零零的墳塚低聲說道：“好孩子，姨母改日再來看你。”

她的視線，又轉向地上碎成幾瓣的青花瓷瓶。

胡十九隻看到慕容明媚俯身將地上早已熄滅的琉璃燈盞拾起。又用手中的火把，為它續上光明。

“燁兒。再等等，姨母會帶那個小酒師來陪著你……”

她說罷，將琉璃燈輕放在慕容燁的墳塚之上，她揚起修長的脖頸，轉身高舉著火把，就像是一束耀眼的火種，轉身匯入身後無數明亮的火光之中。

四周，重歸寂寥。

胡十九從樹後靜靜走了出來。

慕容燁的墳塚上，琉璃燈發出微微的火光。

她彎下腰，剛想將酒瓶的碎片拾起，卻隻覺袖中一輕——

“小心！”黑蛇幻化出人形，在胡十九的身後說道。

“十九小姐，莫要動它。”黑蛇小聲說道。

如果改日當慕容明媚再來此處之時，發現碎片被人收起，或許，她就會在此設下天羅地網，而讓胡十九真的為慕容燁陪葬。

“沒事的。”胡十九小心的將碎瓷一片一片收好，她遲疑了片刻，又用手在慕容燁的墳塚旁，挖出個小坑，將瓷片盡數埋在其中。

小黑看著她如此舉動，隻是神色有些緊張的看著那些瓷片，他不確定自己的法力，是否能將胡十九觸碰前，慕容明媚剛走後的情景還原如初。

對於胡十九的舉動，他無法理解。十九小姐，是喜歡主人的嗎？

如果喜歡，為何她不肯留在主人身邊？

如果不喜歡，為何她又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執意要留在此處？

黑蛇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空有人形，卻離修煉成人，還所距甚遠。

胡十九是喜歡慕容燁的，他在她的心裏，有著特別的位置。

也許，直到慕容燁死去的那一刻，他都不知道，那個倔強頑皮的女孩兒，是一隻來自山野的紅狐。

他更無法知道，在韓墨辰與自己之中，不是胡十九選擇了韓墨辰。

而是，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在合適的時間，遇見這個一心報恩的“紅狐十九”。

也許，他輸給韓墨辰的，不是誰更驍勇善戰，亦不是陪伴在胡十九身邊時間的長短，他輸給韓墨辰的，是一個不曾與胡十九相遇的前生。

“十九小姐，如果時光倒流，你會選擇主人嗎？”小黑看著沉默不語，靜靜注視著慕容燁墳塚的胡十九，小聲問道。

會嗎？

那些兩小無猜，那些青梅竹馬，總是令人有著溫暖的回憶……

然而……

“不會。”

胡十九輕聲說道，她轉身看著小黑：“送我回去吧。”

小黑真的很想問，為何胡十九會如此篤定的回答自己。

可是，即使胡十九告訴他，擁有著同慕容燁相似麵容的小黑，也同樣會無法理解吧……

墳塚上的琉璃燈發出微弱的光暈，似乎就像是慕容燁同樣迫切的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胡十九看著滿麵茫然的小黑，她不由轉身又深深望了一眼那盞尚未熄滅的琉璃燈，輕聲說道：“慕容燁，對不起……”

愛，不是摧毀一切的占有，不是用盡心機的不擇手段，不是將自己認為“是對的”“是好的”東西，都強加於人。

愛，是信任，是成全，是看到對方麵上的笑容，自己同樣也會更加堅強，從而努力走好每一步的勇氣。

胡十九，她是喜歡慕容燁的……

但是，她愛的，隻有韓墨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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