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更闌

“十九……”慕容燁似乎聽到深宮中,慕容明媚瘋狂的大笑聲。

他冷冷看著麵前的兩名黑衣人:“滾。”

那兩人倉皇出逃。

慕容燁站在原地,他不敢轉身去看向榻上的胡十九。

他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

原來,這一切都是慕容明媚精心策劃的圈套。

而自己,卻這樣自私的,帶著“死丫頭”一步一步落入這逃不開的網。

慕容燁還記得當日他執意要將胡十九帶離“九苑”之時,慕容明媚曾經別有深意的問他:“你不後悔?”

後悔?

慕容燁單純的以為,慕容明媚擔心胡十九神誌清醒後,會無法原諒他。

然而,他寧願在胡十九麵前懺悔,也不願她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陪伴在自己身邊。

隻是到了此刻,慕容燁才終於發現,慕容明媚當日所謂的“後悔”,卻是在拿胡十九的性命當做賭注。

他轉身看著高燒不退的胡十九,緩緩的俯身凝視著昏迷不醒的女子,他與她的距離,似乎隻有一呼一吸之間,那麽近,卻又是隔著生與死的天塹。

第一次,慕容燁握起胡十九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他的淚,落在胡十九的額頭:“死丫頭,我該拿你怎麽辦……”

漏盡更闌,北風呼嘯而過……

胡十九昏昏沉沉的睜開雙眼,這些天,她似乎總是半夢半醒。

有時候。她似乎看到了哥哥狐君白淩……

有時候,她又看到“陸武”出現在自己麵前……

更多的時候,她總是看到那場軍營中的大火……

韓墨辰……

一滴晶瑩的淚。順著胡十九的眼角滑落。

然而,臉龐澀澀,卻似乎有人溫柔的摩挲著她的臉頰。

“十九……”

是誰?

在輕聲歎息?

是誰?

在呼喚著我的名字?

胡十九很想答應,然而,她的喉頭幹澀無比,她的眼睛腫脹不堪,她最引以為傲的嗅覺。也根本辨不出來人的氣息。

那雙手,輕輕的,輕輕的。摩挲著胡十九的臉頰,手心似乎隱隱有著粗糲的繭子,胡十九的心中無限酸楚,這是一個多麽美好的夢……

她確定。這雙手。這個人,就是韓墨辰……

或許,就這樣沉睡不醒,韓墨辰就不會走,不會誤解自己,不會戰死沙場……

不,胡十九的心中隱隱在呐喊。

她怎可就此安睡?

韓家軍糧草被燒,韓墨辰生死未卜。她記得,她似乎記得。在某個夜晚,“陸武”曾經帶著自己站在高高的城樓之上,遙指著韓家軍的方向,他說——“一切都該結束了!”

“韓墨辰!”胡十九一聲驚呼,她猛地睜開雙眼!

不知是太過虛弱,還是她的視力因為高燒受損,一時間,胡十九竟然看不清四周的景物!

眼睛,酸澀難當,呼吸,都帶著灼熱。

然而,她卻身不由己的被麵前那個,還帶著些許寒意的男子,緊緊擁在懷中!

“十九!”他驚喜喚道!

誰!

胡十九剛要掙紮,然而這男子的聲音,卻讓她震驚到無以複加……

她不敢相信,麵前之人,正是——韓墨辰!

而在這驚駭之中,胡十九的雙眼,也漸漸適應了帳內的光線,四周,是陌生卻有些熟悉的環境。

韓墨辰緊緊擁著胡十九,也許,胡十九的安靜,令他覺得有些不安。

然而,他卻再不願放開懷中的女子,曾經,他們有過許多次,可以將心事說明的機會,卻一再的錯過。

韓墨辰以為是對胡十九的保護,卻成了幾乎害她喪命的枷鎖。

“韓……墨……辰……”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胡十九隻覺得連說話都變得有些吃力。

然而,這三個字,卻讓那個擁著他的男子,那個陳國赫赫有名的“韓大將軍”,那個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冷麵三郎”——熱淚盈眶。

“是我!”韓墨辰捧起胡十九幾乎瘦的還沒有自己手掌大的臉頰,他注視著胡十九的雙眼,低聲重複的說道,“十九,你的韓墨辰在此。”

我的?

胡十九心中,就像是這些日子升起了重重霧霾,而此時,韓墨辰的話,如突然照進了一縷陽光,驅散開長久以來的黑暗。

她疲倦的笑了。

“我說,”帳外,驀然響起一個聲音。

這聲音,就像一柄利劍,冷冷的,當空劃過,將韓墨辰與胡十九的距離再次殘忍割裂。

呼嘯的北風從門外吹入,慕容燁全副戎裝,手持寶劍,他身後篝火熊熊,“不用怕,我一個。”

他笑著放下帳簾,看著坐在榻上滿麵震驚的胡十九,眼中浮過一縷溫柔:“死丫頭,你醒了。”

前世的噩夢再次席卷而至。

胡十九掙紮著站起,卻頭痛欲裂,韓墨辰忙伸手攙扶,卻沒有防備身後的慕容燁。

“我說,放開我家娘子。”慕容燁用劍抵著韓墨辰的背部。

“陸武!你!”胡十九情急之下,仍然叫的是慕容燁最初的“名字”。

慕容燁笑了,他衝著胡十九點點頭:“不錯,沒變傻,還知道我叫什麽。”

陸武……

韓墨辰沒有放開攙扶著胡十九的手,然而,他清楚的感覺到,隨著自己一動,那鋒利的寶劍就刺入一點。

今夜,為了前來搭救胡十九。韓墨辰並沒有換上笨重的鎧甲,他隻是穿著一襲平日的常服,然而,就這樣,還是赤手空拳一路“放倒”了無數大燕侍衛,所向披靡的闖入了胡十九所在的營帳。

而那如影隨形的青龍槍,卻是因為方才探望胡十九,如今仍然立在韓墨辰幾步之遙的地方。

“陸武!”胡十九眼看那利劍一寸寸的刺入韓墨辰的後背,很快,他深藍色的衣袍上,洇出了暗紅色的血跡。

“十九,別怕……”韓墨辰凝視著胡十九焦灼的雙眼,也許,今日他會命送於此,但是,他仍然有著一個戰士,一個男人的尊嚴。

他的眉頭,突然緊皺了一下,然而,他依舊笑著,笑著……

韓墨辰扶著胡十九坐在榻上,慕容燁的利劍便又刺進一分。

胡十九不敢掙紮,她怕自己細微的舉動,都會斷送韓墨辰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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