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真偽

“你做不得主,誰又做得了主?”那不陰不陽的老者半抬著眼,看向屈剛道,“莫不是來你們醉翁樓買酒,還需得招呼聲你家掌櫃的?”

屈剛望了一眼三人之中的那名“安公子”。

此時,那位安公子同樣也在凝視屈剛,然而,並無明顯慍怒之色。

屈剛心知這“老怪物”不過也是狐假虎威,因此一笑道:“自然是不必的。”

“隻是老丈方才也說過,平常客人大多是到醉翁樓買酒,而隻有極少數之人,會來酒窖選酒,而三位一來,就要買下我們酒窖所有種類的酒——”屈剛說道這裏,自己也理順了頭緒,心中不慌,說話自然順暢許多,“有些酒,數日製作隻能產出一壇,三位貴客又出手如此闊綽,屈某自然是奉為上賓。因此必然要請示掌櫃,若是這酒讓其他人先訂了,所謂先來後到,屈某再收了這訂金,”他又笑了一下,“恐怕就不太合適了……”

“此話有理。”那位一直靜靜聆聽屈剛這席話的安公子緩緩說道。

屈剛心裏這才鬆了口氣。

他知道,這位安公子,方才是故意不製止那老者的刁難,也就是想看看自己作何應答。

屈剛自覺還算是理由充足,因此,說完這些話後,他便走到門前,儼然是做了“逐客”的表示。

“哼,”盡管細微,屈剛還是聽出了那名老者的輕聲冷笑。

屈剛隻作不聞:“酒窖已到了下工之時,屈某就不遠送了。”

“好。”安公子開口道:“正如屈管事所說,這醉翁樓的酒,種類繁多。不一而足。那是否能先賣給安某幾壇,也好讓安某不至敗興而歸?”

他這話說的合情合理,屈剛確實不好再做拒絕,因此,他站在門邊,猶豫了片刻,便笑著說道:“這個自然。公子稍等片刻。”

於是,他轉身經過三人,又走到那扇花鳥屏風之後。隻聽“哢噠”一聲,似有開鎖之聲。

屈剛的聲音自屏風後傳出:“三位請隨我來。”

外麵的三人相互對望,“安公子”剛一抬腳,隻聽得那高個之人脫口而出。“殿……”

隨即。傳來安公子的一聲輕咳,三人便快步跟著屈剛進入了屏風後的酒窖長廊。

然而,除了那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以外,被稱作“安公子”的人同他身旁那名老者在這酒窖長廊內的舉止,都出乎屈剛的預料。

那名高個子的反應還算是正常,一進入長廊,就嘖嘖有聲,更時不時的用手輕撫各類酒壇。

而“安公子”雖是連聲稱讚這酒廊構思奇巧。然而似乎卻並無驚喜訝異之情,似乎早已是司空見慣。三人之中。他竟然是最快走到廊尾的。

最奇怪的是那名老者,他既不像高個男子那般流連忘返,也不似“安公子”這般從容淡然。他隻是細細打量著各色酒壇,與那些琳琅滿目的美酒相比,他對這酒廊的構造與盡頭處另一扇木門上的鐵鎖,所表現出的興趣似乎更為濃厚。

就這樣,待這三人參觀完畢,屈剛方才開口道:“醉翁樓的酒,便都在這裏了,需要什麽,三位自行挑選便是。”

“哦,那就能買的,今日就都買了吧。”安公子輕描淡寫的說道。

屈剛一怔:“這會兒送酒的夥計們都下工了,恐怕明日才能將酒送至貴府。”

“無妨。”安公子說著,用手推了推廊尾另一扇緊閉的木門,“這後麵是?”

“這是我們醉翁樓的酒窖,三位這邊請。”屈剛伸手示意這三人向著酒廊入口走去。

“那酒窖看不得嗎?”一直跟在他們身後,沉默不語的老者突然開口道。

屈剛停了一下,並不回頭看向老者,耐著性子說道:“除了醉翁樓的夥計,其他人不得入內。”

“嗬嗬,倒是好大的口氣。”老者又是在身後嗤笑道,那聲響,就像是耗子細細碎碎的啃咬著木頭,這條本就不短的走廊,此時變得更為漫長。

終於,四人又回到之前那間堂屋,那種在走廊內說不清的壓抑之感才消散些許。

“敢問貴府所在何處?明日我好派夥計送酒過去。”這一路上,那被稱為“安公子”的人,並不多言,此時聽到屈剛如此發問,他轉頭向著那名高個男子看去。

“哦,東市老槐街四十二號。就送到那裏去吧。”高個男子略一沉吟,開口笑著答道。

“好。”屈剛記下地址,對三人作揖道,“明日一早屈某便命夥計將酒送去。”

“有勞了。”安公子已是向著屋外走去,似乎這屋內憋悶,他一刻都呆不得般。

那高個男子同古怪老者便也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離去。

暮色四合……

屈剛站在酒窖門口那掛著“酒”字的匾額下,看著遠去的三人,隻覺得自己在酒窖呆了這麽久,今日這三位“貴客”,卻是離奇的很……

一輪稀薄的月亮,像張剪影般的掛上微藍色的夜空。

清露苑內,胡十九枯坐在房,所有的酒師都在這兩日回到了自家酒樓。唯有她,每次剛走到清露苑的大門處,就被門口的侍衛攔住:“安王有命,沈十九不得離開此處!”

不過是預料中的事情,然而,看著其他酒師的背影,胡十九還是有些羨慕。

人也好,妖也罷,最為可貴的,不過是那不被禁錮的自由罷了。

她盤算著,接下來,安王殿下又會怎樣,按照預期,大概應是展開調查了。

胡十九的手沾著桌上的一點水漬,在桌上畫著圓圈——鬥酒園、清露苑、鬥酒場、醉翁樓、酒窖……能查過的地方她都想了一遍,自己不做虧心事,就沒有什麽可怕的。

可是為何心裏總是有些忐忑?

她又仔細的回想,安王會下令查找事情真相的地方。

突然間!她的手停在了桌上,胡十九猛的站起,糟糕!千算萬算,卻忘記算上自己!

安王最為懷疑的,不是醉翁樓的酒,而是她,在獻酒當日,獻出“毒酒”,來自醉翁樓的酒師,沈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