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將至
當胡十九想明白了這一層後,她拋卻了那些名貴的容器和珍惜的原料,然而,每一道工序,卻更為精心。
因此,此刻兩位老人品嚐的,正是胡十九經過數次試釀後,選出的最佳之作。
“小十九啊,”聽完了胡十九的敘述後,就連一向苛責的秦酒正也不由連連點頭稱歎,“這酒雖好,但是這份心思卻更值得稱道。”
與他不同,一旁的老人徐清卻在起初的欣喜之後,端著酒碗沉默不語。
胡十九緊張的看著師父的神態。
“我說徐老兒,咱們的徒弟釀出如此美酒,你怎麽不高興呢?不會是怕青出於藍吧?”秦楊喝了胡十九此次釀出的酒,興致好了許多,然而看出徐清神態不對,便打趣著徐清說道。
“徒兒不敢。”胡十九誠惶誠恐。
徐清也知自己失態,淡然一笑:“十九能釀出如此美酒,我高興還來不及,也算是於願足矣。隻是……”他將酒碗放到案上,陷入了沉思。
秦楊看著他,又看看越發緊張的胡十九,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道:“我說,有話你就快說,你看小十九都嚇成什麽樣了!”
徐清看著胡十九,猶豫了片刻後方道:“十九,你做的已經很好。這樣吧,你先暫回酒窖,為師有些事情要同你秦師父商量。”
“這……”秦楊不明所以的看著徐清,有什麽還需要背著小十九說?
“是。”胡十九看自己師父如此神態,心中雖是忐忑不安,仍然恭敬的施了一禮,便慢慢後退著離開。
看著那扇薄薄的木門被輕輕帶上後,秦楊不滿的開口道:“我說徐老兒,你這麽神神秘秘的要說什麽?”
徐清從秦楊的手中接過酒壇,坐在案前,剛要再為自己再添一碗新酒之時,卻發現壇子早已空了。他將酒壇倒轉過來,對著酒碗拍了拍,仍是一滴不剩。
“哈!”秦楊走過來,坐在他的對麵,看到這個多年來滴酒不沾的摯友,朗聲笑道,“我說你在小十九麵前,還擺什麽架子,這會兒想喝,可是晚了!”
“老家夥,嘴還真饞。”徐清放下酒壇,毫不客氣的回話道。
然而,他卻似乎又想到什麽般的,隻是將空碗端在麵前,輕輕的嗅了嗅。
“喂,你不是吧?”秦楊看他如此,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你不嫌棄這碗我用過,”他遞過自己的酒碗,“剩下的就給你喝了!”
徐清看看他手中的酒碗,搖頭笑道,“我哪裏就是那麽貪杯的人。”
“嘿嘿……”秦楊不置可否。
“我是在想,一直以來,我們都將最精湛的技藝交給十九,但是,卻忽略了其中最為重要的事情。”
“哦?”聽到徐清這麽說,秦楊也連忙放下酒碗,“什麽事?”
“你可知這次主持‘鬥酒大會’之人是誰?”徐清眉頭緊鎖。
“我怎麽會知道!”被他的神情所感染,秦楊也不由的有些緊張,但又摸不著頭緒。
“是四殿下。”這幾個字似有千斤之重,徐清說罷,看著酒壇,再無一言。
“四殿下?”久未出林的秦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猛然一凜,“是他!”
“正是。”徐清的視線仍然不離酒壇,眉頭依舊不曾舒展。
秦楊也漸漸將視線轉向酒壇,心中懊惱不迭,“小十九,這次,就真的看是否蒼天有眼吧……”
鬥酒大會的前一夜,陰風晦雨,護城河邊的柳樹就像是在這艱難的世道,努力求存的人類,搖擺著,努力的將自己的根紮入塵世的土壤。
“大哥,”吳良善看著一排擺放精美的容器,興奮的搓手來回踱步。
“有話說話,別在這兒瞎晃!”吳厚德正在聚精會神的將一種絳紅色的**倒入水晶般的酒杯中。
“我說大哥,這顏色也太……”吳良善呲著牙說,“看起來就像血!”
“嚐嚐?”吳厚德舉杯遞給吳良善。
吳良善接過酒杯,然而卻隻是端著杯子,“哎喲,哥,不行,我下不去嘴。”他又將酒杯還給吳厚德。
“蠢貨。”吳厚德將酒杯在手中輕轉,那酒液就像是一個紅色的漩渦。
“怪滲人的……”吳良善看著看著,那顏色,越來越像——傷口流出的血液。
吳厚德瞥了他一眼,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容,隨即,慢條斯理的啜飲著那紅色的**。
“哎呀呀……”吳良善看的頭皮發麻,他擠眉弄眼的轉過頭去,隻覺得腮幫子一陣陣的湧上酸水。
“好酒!”吳厚德滿意的讚歎道,杯中的酒液掛在他的嘴角,更有了幾分妖魔的味道。
“哥……”吳良善壓著惡心問道,“你不會要拿這玩意兒去‘鬥酒大會’吧?”
“有何不可。”吳厚德仍然凝視著酒杯反問道,殘留的點點暗紅在燭火的映襯下,是詭異,也是誘惑,有些驚心動魄的味道。
吳良善看了一眼身後的房門,吞吞吐吐的說道,“我覺得,四殿下恐怕還沒喝,就……”他本來是想緩和氣氛,開個玩笑,然而看到吳厚德橫過來的一眼,便將話到嘴邊的“暴斃而亡”,換了個比較折中的說法:“就被這顏色,震懾住了……”
“震懾?”吳厚德這些天破天荒的對吳良善有了好臉色,“我說老二啊,你懂什麽叫震懾?堂堂四殿下,會被小小的一杯酒‘震懾’住了?”
“那個自然不會……”吳良善看著吳厚德嘴角的那抹殷紅,總覺得不寒而栗,“我這不過是渾說,逗大哥開心呢。”
“開心,等到醉翁樓再變回醉翁坊,不,再變為那一堆焦炭,我才真的開心呢!”想起多年前的惡事,也許是酒水作祟,吳厚德隻覺的心中興奮莫名,那種嗜血的本性,又在他的骨髓裏蠢蠢欲動。
他幾乎要克製不住那種激動的心情,大步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頓時,屋外的大雨順著狂風,一起掃進屋內。
吳良善小心翼翼的仍在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似乎覺得,今夜,就連窗外的風雨,都帶著一股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