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十望著葫蘆穀,不由得冷冷笑了笑,這些人似乎很笨,竟然會退入這樣一個死穀中。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帝放悄聲問道。
“他們這隻是在自尋死路,你領二十人上穀頂,自四麵向穀中放射火箭,我要讓這群人變成烤豬,也隻有這樣的笨人才會做這種笨事!”帝十殺意凜然地道。
帝放一聽大喜,這確實是一條毒計,此刻已是冬天,草木皆枯,天幹物燥,隻要向穀中投上幾堆火,這個葫蘆穀定會全部燃起來,想救都救不了。那時他們隻要守住穀口,龍族戰士就惟有死路一條,如此看來,龍族戰士確實慌不擇路了,否則的話,斷然不會盲目地進入這樣一個死穀。
當然,如果龍族戰士不逃入葫蘆穀的話,也難逃過快鹿騎的追殺,以快鹿騎來去如風的速度,即使是龍族戰士的速度再陝,也是難逃厄運,這是肯定的。
因此,也不能說是玄計的決策錯誤。
帝十親自執弓守在葫蘆穀口百步之處,這一個距離,絕對可以拿穀口的活物作為箭靶。隻要龍族戰士受不了穀中的高熱而奔出的話,便將成為箭靶,惟有死路一條。
穀口相候的,自不隻是帝十一人,還有九黎族的數百戰士。
每個人的神情都極為肅穆,戰雲仿佛在這片天空之上彌漫出一層沉重的死氣。天空中的陽光本極為明媚,但是在這層死氣的相襯之下,反而顯得有些淒慘而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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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天部和葷育部的人也大怒,竟然有人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去投奔有熊,這對軍心的影響不可謂不大,這怎不讓刑天震怒?
魔奴也大為震怒,他們在與少昊拚死拚活,可有些人卻隻顧自身的利益,去有熊謀求生路,這簡直像是給了他一記悶棍。
有人去投有熊的消息如插上了翅膀一樣,很快傳遍了每一個鬼方人的耳朵,就像當初那群戰俘無恙地自有熊歸返的消息一樣,被人越傳越神。
什麽有熊派人在邊境十裏相迎呀,什麽有熊的太陽親自來接呀,什麽軒轅給這些投奔的人發放冬衣呀……等等消息,傳得不亦樂乎,而且每一種傳說都似乎是說有熊極為親切,極為熱情,仿佛這世上惟有有熊才是天堂一般,一個個都把有熊人傳得好得不能再好。
而有熊族的戰士在熊城遠處與東夷展開了幾戰,這是鬼方人盡皆知的,許多知情的人都明白這是有熊在接應投降的人,幫助他們阻擋東夷的追殺。
刑天簡直是氣壞了,但他無法控製族人浮動的心緒,這些人也都向往起有熊來,許多人也甚至起了欲投靠有熊的念頭。與其在這裏沒完沒了地苦戰,倒不如去投靠有熊,求得平安與和平。
魔奴對有熊那自是恨之入骨,對天魔羅修絕,他是絕對的忠心,而軒轅竟耍詭計殺了天魔,他自是將軒轅視為大仇人。可是他知道,軒轅此刻可不是好惹的,憑他們的實力根本就不是人家有熊的對手,連天魔都大敗於軒轅之手,他則更不用說了。因此,他並沒有想去報仇的念頭,但是他的許多族人竟然投降於有熊,服於軒轅的手下,這怎叫他不怒?怎叫他不惱?
刑天知道這樣下去的話絕對不行,因此,他不得不緊急召開一個會議。
這次會議,幾乎聚齊了刑天部、葷育部、土方部、沚曲部和血鬼部的所有重要人物。
而昆夷諸部因都在太昊的緊逼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前來赴會。因此,刑天隻好將那幾部放到一邊不去理會,先清理他們這幾部的內部情況。
魔奴無法不傷腦筋,惟有不住地激勵士氣,但是,他無法根除深種在鬼方子民內心深處的思想。因此,他隻好硬下命令,誰若叛族,殺無赦!
刑天召集了所有自熊城歸返的戰俘,警告他們誰若再宣揚有熊的好處,定斬不赦,更不可以離開刑天部和葷育部。
一時之間,鬼方諸部人心惶惶,更有許多人敢怒不敢言,心生怨憤,尤其是那些自熊城歸返的戰俘,更是心生不滿,因為刑天的這命令便等於是限製了他們的自由,想出刑天部和葷育部都不可以,這在熊城當戰俘之時都不會如此,怎叫他們不怨?但這命令乃是刑天所下,誰敢不遵?
天魔一去,鬼方便是刑天作主,因此刑天的命令就是最高的行為標準。不過,當初回歸的戰俘此時也隻剩下一兩百人仍留在刑天部和葷育部,餘者要麽是其它部落的,要麽都已經領著家人降服於有熊,這對鬼方戰士的心理打擊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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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夷部也聽聞了刑天所頒布的命令,也聽說了關於有熊出兵接應降兵的消息。因此,他們本來猶豫的心都開始鬆動了,漸漸傾向於有熊。
畢竟,他們也向往安定,向往和平與幸福,此刻刑天部和葷育部無法照看他們,他們隻好自謀生路,找尋自己的歸宿。降於太昊,那是不可能的,因為彼此之間的仇怨已結得太深,而且,他們若是降於太昊的話,隻能成為伏羲氏的附庸,這是他們所不想發生的事情。而降於有熊,則可以得到平等地對待,甚至可以加入“華”聯盟。
事實上,關於軒轅所建起的部落聯盟的情況,早已傳遍了許許多多的地方,當然也瞞不了鬼方,何況那些戰俘更是傳遞訊息的使者,還為有熊大肆宣揚了一番。因此,“華”聯盟則成了弱者的天堂、強者的樂園,一片和平與安靜的樂土自是戰亂中人們所向往的。
昆夷部和嚴允部諸人自然也不例外,因此,他們決意降於有熊,但這卻是一件大事情。
這確實是一件大事情,這將關係到昆夷部、嚴允部、舌方部、林胡部,甚至是山戎部這數千子民和戰士的安全,他們不得不慎重安排一切,不得不仔細地策劃和計算。他們可不像那些小部落,隻有幾十人或二三百人,可以輕易地越過少昊或太昊布下的防線。
因此,他們必須要熊城或是“華”聯盟作出一個讓他們感到心安的承諾,他們才敢舉族行動。
經過數番思量和商討,他們終於派遣出使者前往熊城,讓熊城想出一個能夠確保他們族人安全的方法,他們才會降服,而且熊城還得想出一個合理的方案。
他們實在不想再去為鬼方這個爛攤子承擔罪孽了,更不想與刑天部、葷育部合作,隻看眼下的局勢就可知道,所謂的合作關係已經名存實亡。刑天和魔奴似乎並沒有將他們幾部考慮進去,而且一東一西,相隔數百裏,也難以聯係上,這是一種悲衷,但也隻有在悲袁的情況下才會做出最絕望的決定!
這也是一種賭博,究竟是贏還是輸,惟有聽天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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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放剛爬上穀頂,突地一陣亂箭破空而至,如蝗雨般灑過。
帝放吃了一驚,他沒有料到,在穀頂竟然還會有人伏擊,一時之間,竟被殺得措手不及。
帝放還算了得,避過了這一劫,卻驚出了一身冷汗。與他同來的二十餘人,一時之間損失了十數人,這些冷箭確實是防不勝防。
帝放隻好向穀外撤,他根本就不知道穀頂究竟埋伏了多少敵人,但他知道,以他這幾個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務。正當他欲退之時,驀地聽到葫蘆穀外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來,他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之時,已是喊殺聲四起。
帝放扭頭一看,隻見一隊騎兵持槍背弓,見人就殺地衝入了他們所在的包圍圈,更殺入了他們的人陣之中。
這群騎兵所乘之物非鹿非牛,卻是青一色的戰馬。
那膘壯的健馬,那修長的馬腿,揚起了一片囂亂的塵上。馬嘶之聲四起,鹿鳴、人叫、弦響……一切的一切,都變得極為混亂。
帝放吃了一驚!
不僅僅是帝放吃了一驚,便連帝十也大大地吃了一驚,不知道這是自哪裏殺出的一隊如此裝備的騎兵。
這些人個個都是神箭手,射出兩輪箭雨之後,掛弓摘槍。
重槍長挑近刺,砸、劈、點、戳,隻殺得九黎戰士人仰鹿翻。
快鹿騎迅速迎上,但是在這一隊鐵騎的衝擊之下,快鹿騎竟也潰散。在衝擊力之上,戰鹿較之戰馬,遜色不止一籌,雖然鹿角也是利刃,但馬兒的長嘶之聲幾乎讓鹿驚得不受控製。
戰馬的鐵蹄更是騰空踢踏,見人張嘴就咬,那種場麵幾乎讓九黎戰士驚歎了,他們似乎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陣仗。他們哪裏見過如此凶惡的座騎?簡直比野牛還要可怕。
“殺啊……”“殺……”帝十陣腳大亂之時,葫蘆穀中一陣大吼,玄計又領著那百餘龍族戰士大殺而出。
東夷一向以快鹿騎著稱,引快鹿騎為傲,因為他們的騎兵那所向無敵的攻勢足以讓東夷威震天下!可是他們今次卻遇上了一支比快鹿騎更為可怕的騎兵。
快鹿騎在戰馬的衝擊之下,幾乎都是不受控製,哪裏還存在昔日“快”的優勢?簡直像是一場囂亂不堪的鬧劇。
帝十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的快鹿騎在對方的騎兵衝擊之下,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在突然之間,他想起一件事,那便是當日帝五所領的三百快鹿騎在偷襲黃葉族一役之時,幾乎是全軍覆滅,隻剩下帝五幾人被擒,後來帝五被換回,但是那一戰給東夷留下了一道陰影,所謂的陰影便是這些騎兵所留下的。
隻是,那次的騎兵沒有今日這般多而已。
帝十也不清楚究竟來了多少敵騎,但在蹄聲、塵土、喊殺聲的掩映下,似乎這次來了很多敵騎,這才顯得到處都是。
東夷戰士本就陣腳被衝亂,而玄計又乘亂出動,內外夾擊,幾乎使這些人一個頭兩個大。在龍族戰士先聲奪人之下,哪裏還會有鬥誌存在?
“撤!”帝十簡直想大哭一場,他居然又中了龍族的詭計,陷入了這樣一個絕境。
九黎戰士不得不撤,眼下敗勢已呈,回天無力,因為沒有人能夠抗拒這厲兵鐵騎的衝擊。盡管在兵戶上,九黎還占了優勢,但是在聲勢和氣勢上,他們卻是相差太遠。
快鹿騎反而成了斷後的隊伍,帝十也是邊戰邊退,但快鹿騎根本就不可能完全阻攔得了所有戰馬的衝擊,因此,帝十仍免不了要遭受到騎兵的衝擊,這也正是九黎的苦處。
帝放諸人也被埋伏在穀頂的龍族戰士殺得連滾帶爬地逃下山穀……
龍族戰士合兵一處,一路追殺,快鹿騎死傷自是不用說。當然,快鹿騎上的九黎戰士也極為精銳,幾乎纏住了大部分的龍族騎兵,盡管戰鹿沒有戰馬的優勢,但是快鹿騎的優勢卻是他們所經過的訓練比龍族騎兵更長,在鹿背上作戰的經驗也更好,對於兵刃的運用也更為純熟。因此,龍族騎兵隻是在剛開始一輪衝擊之下對快鹿騎影響很大,但在快鹿騎穩定下來之後,立時又組織還擊,一時雙方殺得難解難分,而這也為帝十的撤走製造了極好的機會。
帝十惟有折返神堡,他明白,此次龍族戰士乃是有備而來,單這些可怕的騎兵便足以讓他心驚。
他想去神穀,但這一路之上五六十裏,若再出現一支騎兵的話,他休想安全抵達。帝十不明白,何以龍族會出現這樣一支可怕的騎兵。
帝十必須返回神堡,然後再商量對策,更要盡可能地保存實力守護神堡,以防龍族連神堡也一並奪了過去,那九黎可就更痛苦了。
龍族戰士依然銜尾追殺,隻不過由於有快鹿騎斷後,使得帝十的壓力減少了許多,但他也夠狼狽了,此刻身邊剩下的人不到兩百,加上那群快鹿騎的戰士,也隻有三百人左右。
這真是一種悲衰,出師未捷,便先折損了近兩百戰士,他實在是沒臉回去見風沙。當然,他必須回去,他不能成為九黎的罪人!
眼看再有四裏多路便可抵達神堡的範圍,突地自橫裏又殺出一隊騎兵。
蹄聲驚碎了林中的寂靜,也驚碎了帝十的心,抑或可以說是驚碎了每一個九黎戰士的心。
這裏竟然還伏有一支敵騎,帝十簡直想對著所有人大哭一場。
“殺……殺……”喊殺聲四起,箭雨兜頭向九黎戰士射到。
“希聿聿……”戰馬飛速穿越林間,根本就不給帝十返回神堡的機會。
這隊龍族戰士人人手操重刀和堅盾,一手刀斬,一手盾擋,簡直像是一陣無堅不摧的旋風,所過之處,九黎戰士猶如斬瓜切菜一般被斬倒一地。
帝十雖勇,但一人主力始終有限,而龍族戰士之中也有好手纏著他,幾匹戰馬在他身邊錯雜而攻。
帝十的長矛雖猛,卻也難以起到多大的作用。
這一路人馬正是苦心所領,苦心對帝十可謂深有了解,見到帝十那真是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雖然他不是帝十的對手,但這一年多來的強化訓練,使他學得了不少高深武學,因此在帝十的麵前也絕不怯場。而他的武功也足以抗拒帝十二十餘招,加上幾人聯手相擊,帝十一時也脫不開身。
九黎戰士卻是毫無鬥誌,本就是隻求逃命,此刻再遇強敵哪能不慌?也有些人激起了拚死之誌,那便是帝十的親衛,諸如帝放之類。不過,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占得了什麽便宜,因為龍族戰士一擊之後立刻便移位而去,戰馬的速度何等之快,便像車輪似的,隻殺得這群人眼花繚亂。
龍族戰士此刻不僅占了人數的優勢,更占了鬥誌的優勢,這一通大殺,直殺到神堡門口,對方僅餘十幾人被神堡內的戰士亂箭接應下退回神堡的穀地之中。
帝十也滿身是傷地敗回神堡,而帝放則戰死亂馬之中。
這支騎兵殺得帝十敗入神堡後,立刻調頭殺回,與另一支騎兵合並衝殺快鹿騎。
快鹿騎本身就已經損失慘重,哪裏還經得起這支新的生力軍的狂衝亂殺?隻片刻間便潰敗四散而逃。
龍族騎兵也瘋狂追殺,這群快鹿騎能夠幸存的僅十餘騎而已,而且這些人根本就無法返回神堡,因為神堡之外仍有龍族戰士嚴加把守,他們隻好慌不擇路地逃奔,有些則取道九黎本部的方向而去,那是他們惟一可以逃生的方向,也是惟一可以求得救兵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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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族戰士會兵神堡之外,幾乎讓沙風沙心痛得昏了過去。
神堡之中的九黎屬眾確實是人人驚惶,他們的戰士又一次慘敗,便連帝十也身受重傷。三百步卒、兩百快鹿騎,隻有那麽一二十人逃回神堡,這與全軍覆滅又有什麽分別?怎能不讓風沙不心痛?
風沙不僅心痛,更是擔心,眼下神堡之中隻有兩三百人,而龍族戰士卻有五六百人逼在穀口,大戰一觸即發,龍族戰士的進攻隻是遲早的問題。而他,又將憑什麽抵擋龍族的大軍呢?
戈族竟然會有這般可怕的騎兵,竟能夠設下如此高妙的誘敵之計,這確實讓風沙吃驚,讓九黎人心驚。可是卻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誰領著龍族戰士來犯,這確實是一種悲哀。
風沙不得不暗責自己的失策,對於行軍作戰來說,一點點的失算便將是滿盤皆輸的結果,而此刻,風沙嚐到了這枚苦果。
風沙不能不承認龍族之中確實是人才濟濟,竟然不在神堡外設伏,而是在遠處設下這兩支騎兵,而使得他們的戰士被誘出神堡,再加以伏擊,且還派出一支戰騎斷其歸路,如此作戰之法,確實是讓風沙意料不到,這也成了他們最致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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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皇大喜,神堡的援軍這一敗,幾平是斷了神穀的後援。至少,在短時間內,九黎本部的援兵還不能及時趕來,而這段時間,他卻要攻破神堡,而且要將神穀中的殘兵全部清理掉。
柔水領著六百餘人直接殺入了奴隸營,但是奴隸營之中並沒有東夷的兵卒,隻有一群殘弱的奴隸在那裏茫然不知所措。
這些殘弱的奴隸們皆無再戰的能力,顯然是白虎神將遺棄了他們,抑或可以說,這些人對於白虎神將而言,已經不再重要。
白虎神將沒有收到風沙的傳書,但是他自己卻已經想到了借用奴隸這一招。因此,他強行帶走了精壯的奴隸,要這些人為他去打仗。
他並不像風沙所說的那樣,以利誘之,當然,這也是一種手段,作為白虎神將來說,他也隻能這麽做,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什麽可以對這群奴隸取到利誘的作用。
粟水帶出了這群殘弱的奴隸,依然是善待這些人,她明白這些人雖然無戰鬥能力,但是這些人也是一種極有利的武器,那便是蛟龍所陳述的形式:這群人雖對九黎或東夷人無用,但是對那群奴隸卻極有效。
感情本就是一種武器,隻不過那是一種無形的武器,它平時所取到的作用並未太過被人重視而已。而人性之中,最脆弱的便是感情。此時柔水便是要以這種武器去瓦解奴隸們,再激起他們的憤怒。
憤怒是一個人情緒之中最為暴烈的一部分,它可以將一個人的潛力激發出來,而這種力量將會是白虎神將致命的東西。
葉皇知道,控製神穀根本就不再需要這麽多人,而他此刻的重點應該放在神堡之上。隻有攻下了神堡之後,他才有更多的把握擊敗九黎的全部實力。當然,葉皇還必須自共工氏和祝融氏調集更多的兵力,這一場仗,他一定要勝,而且還要勝得漂亮,方才未負軒轅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