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女鳳妮深深地望了軒轅一眼,淡淡地吸了口氣,半晌才道:“依你的意思,認為應該如何呢?”
軒轅向聖女望了一眼,又瞟了施妙法師一眼,才認真地道:“如果要想在這一路上合作更為默契的活,就必須將指揮權統一,絕對不可以心存排斥之心,分則有害,合則兩利。我們都是為了能將聖女安全送返祖族,但這種僵局難免會留下一道裂隙,如此就會削弱我們攻擊和防守敵人的力量,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公子是說要將你們族中的勇士和我的親衛合為一體?”聖女鳳妮微感詫異地問道。
“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惟有如此,方能夠將我們的實力擰成一個沒有破綻的整體。當然,我們都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護聖女,我的提議隻是想讓聖女能夠更安全一些而己。”軒轅認真而誠懇地道。
“但是,這些親衛都是自三苗帶過來的高手,要他們聽從別人的指揮,隻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施妙法師似乎看出了聖女鳳妮的難處,插口道。
“哦,他們是自三苗而來嗎?那聖女難道也是自三苗回返?”軒轅有些訝然地問道。
“我是應該告知你一些具體情況了。”聖女鳳妮歎了口氣道。
軒轅的表情微肅,他知道,三苗與自己的祖族有著同樣古老的曆史,而且屬於南方神族的分係。這些軒轅早已在葉放的口中得知,是以,聽說聖女是自三苗回返,便臉顯一片肅然。
“聖女本是在七年前南下三苗,學習伏羲大神的傳世之學,精研河治圖書的奧妙,以便他日返回有熊族後重新光大我族。但是在前不久,聽說族王仙逝,臨終前傳聖女回祖族主持大局,而赴三苗傳訊的勇士因鬼方十族和東夷部落的凶人追殺,一個個都犧牲了,是以三苗族中挑出了八名高手並連同聖女身邊的三個丫頭加上老朽一行十三人。返回祖族。但考慮到一路上的凶險,也便在有邑族落腳,順便多帶一些幫手。”施妙法師代替聖女向軒轅輕聲解釋道。
軒轅有些不大清楚。他不明白聖女為什麽要南下數千裏去三苗學習什麽河洛圖書之類的神功,那有什麽了不起?但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不由問道:“那麽,那位褒弱姑娘又是怎麽回事呢?”
“哦,那是我們自猛虎口中救出來的一個丫頭,我們見她孤苦無依,也便帶在身邊,剛好為聖女湊齊四個丫頭。她也自願和我們同去祖族,而她卻說公子像是她的恩人軒轅,這一點我們也委實不太清楚,也許事情的確有些複雜。”施妙法師解釋道。
軒轅微微一愣,這才恍然。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目光清澈地望了施妙法師和聖女鳳妮一眼,淡淡地道:“不管他們是自哪裏來的高手,我的想法仍是要將這一行人重新組合,統一調配,否則敵人出現時,大家各行其事,就難以發揮出眾人的力量了。”
施妙法師的眸子裏閃過一絲讚許的神光,顯然是對軒轅的堅持表示滿意。
“若是想將他們組合,隻怕他們會生出不滿之心。”聖女有些擔憂地道。
軒轅不屑地一笑,道:“聖女的命今難道他們也會不聽?再說我們都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他們難道不明白眼下的局勢?當然,這個總指揮可由聖女或法師擔當。我們今次之所以挑選這樣一批高手,並非因為他們的武功最好,而是因為他們各有所長隻要能充分發揮每一個人的長處,相信這一路上會減少很多麻煩,逢凶化吉。而如果我們不能相互好好配合的話,若以後的路途都如今日這般風平浪靜倒也罷了,假若真正有了麻煩,就會顯得很被動,甚至措手不及。更何況,我們這般涇渭分明,河水不犯井水的樣子會在很大程度上打擊眾兄弟們的積極性,這就是我的想法。”
聖女鳳妮和施妙法師都顯得有些沉默,他們不得不承認軒轅所說之言有道理。
軒轅望著沉默的兩人,淡淡地道:“族長讓我們護送聖女返回祖族,就是將聖女的安全交到了我們的肩上,我不希望聖女有任何閃失,但我卻要聖女明白,我們與三苗人並沒有兩樣,無論是聖女還是法師,與我們都應該是平等的,互助的,應該相互信任,相互勾通,這才能夠對我們的行程有利。如果聖女不是這麽認為的,我也沒有什麽話好說。”
“公子何出此言?鳳妮並沒有看輕你們呀?”聖女鳳妮倒吃了一驚,問道。
軒轅有些怪怪地笑了笑,道:“我希望聖女能以真麵目與眾兄弟們談談,讓我們彼此之間多些坦誠,少些隔膜,也好讓眾兄弟們知道,聖女對他們的重視。”
“這個……”鳳妮有些猶豫地望了施妙法師一眼,顯然有些拿不定主意。
施妙法師正視著軒轅,想了想才道:“公子所說的並沒有錯,我看聖女就依公子之言吧,與眾位兄弟談談,同時也將人力再行分配一下。”
鳳妮聽了這話,便輕鬆地摘下鬥篷,露出無可比擬的絕世姿容,目光之中還有少許幽怨之色,似乎怪軒轅逼她摘下鬥篷。
軒轅一呆,雖然他見過不少美女,但此刻看到這美麗得沒有半絲暇疵的玉容,仍然禁不住心頭大感震撼,不過幸虧他的神誌極為清明,並沒有大過失態,怔了怔後立刻恢複了正常,道:“我不明白聖女怎會忍心讓自己的容顏隱於黑紗之後?”
鳳妮不由嫣然一笑,坦然道:“公子的話很有意思,不過,相信公子一定知道這是為什麽。”
軒轅聳了聳肩,傻傻地笑了笑道:“也許吧。”
“公子不與我一同去見見你們的兄弟嗎?”聖女鳳妮反問道。
“如此甚好!”軒轅爽朗一笑,立身而起。
※※※
夜涼如水,絲絲寒星點綴在暗淡的天幕上,殘月如鉤,夜風之中帶著一陣陣濕漉漉的泥土氣息。
從風中的寒意使人不可否認,此際已是深秋。
林間有小道,小道曲折,在山穀土丘之間猶如一條蜿蜒的蛇。
林間小道,有一陣車輪碾過的聲息,還有落葉被踏碎的“沙沙”聲及牛馬的鼻息之聲,除此之外,一切都顯得比較寧靜,偶有狼嚎虎嘯,鳥啼蟲吟,卻無傷大雅,反而更襯托出林間的清幽。
蚊龍並沒有點起火把的意思,其實,在這月朗星稀的夜晚,一切都有些朦朧,也都很清晰,又何須火光照路呢?
蚊龍之所以不點亮火把,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方位,也許,在黑暗的某個角落,藏匿著一群致命的敵人也說不定。何況這一條路對他來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他根本不用擔心會走錯方向。
蚊龍等人當然不可能走錯方向,但有一件事卻並非絕無可能的——那就是這條道路已不如往日平坦。
的確,這條道路已不如往日平坦,不是不平坦,而是多了幾個坑穴。
蛟龍剛剛走過一條岔道,便聽得身後“轟”地一聲巨響,接著就有人驚呼出聲。
蚊龍扭頭相望,卻見一頭健壯的黃牛墜入了一個黑漆漆的土坑中,身後的大車隨牛一起下墜,豎立而起將山道隔成兩段。
“蛟龍,有陷阱!”有人忍不住低低驚呼道。
蛟龍吃了一驚,剛才他就是自那陷阱之上走過來的,但卻並未沉入其中。看來,這個陷阱是專為牛車而設,牛的重量自是比人重得多,是以當牛走過之時,竟踩塌了地麵虛掩之物墜入其中。
“小心戒備,防止有人偷襲!”蛟龍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句話。
火光亮起,幽暗的林間小道突然之間顯得有些刺眼。
故龍呆住了,他在火光之中看到了一個人,一個此生他最不想看到的人——虎葉!少典族族長!
在火光之中,虎葉緩步行出,如一塊巨大的岩石——會動的岩石,在蛟龍的身前兩丈處立定。
蛟龍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也會心生怯意,也會在麵對對手之時後退。
如果在今日之前,他絕對不會相信這個事實的存在。
很遺憾,這已經發展成為了一個現實。
“虎葉!”護在牛車旁邊的一名有僑族老者低低驚呼了一聲,也喚醒了所有被虎葉氣勢所罩的有僑族勇士,隻是他們都不敢稍動。
不敢稍動並非隻是因為虎葉,更因為那自黑暗的林間將要射出的吹箭和箭矢,隻要他們稍有動靜,那些箭矢就會無情地射出。而在這並不太遠的距離之中想避開這些箭矢的攻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絕對不是!
沒有人會不清楚自己已經陷入了一個無法逃脫的陷阱之中,而這個陷阱的設置者則是有僑族最大的敵人——少典王虎葉。
蛟龍的手搭在腰間的劍柄上,深深地吸了口氣,平息了心頭的懼意,怒視虎葉。但他仍然無法抵抗自虎葉身上散發出來的無形氣機——那是一種王者的霸殺之氣。
虎葉看上去仍然很年輕,隻是眼睛裏有著與外表並不相配的滄桑感,但這也成了一種無法抗拒的魅力。
蛟龍想到了少典神農,這對父子的模樣倒很相像,劍眉龍目,身如標槍,臉如刀削,剛毅之中透著無窮的活力,微挑的嘴角牽動著一絲自信的笑意,更襯出其英武不凡的氣勢,隻是少典神農似乎少了虎葉的霸氣,而多了幾分秀氣。
虎葉的嘴角笑意在擴大,而身上那般肅殺之意也如夜露一般越來越濃,越來越重。更如一張無形的大網緊緊罩住蛟龍,罩住林間小道上的每一寸空間,再也沒有人會懷疑他的可怕。
“你怎麽知道我會從這條路經過?”蚊龍心中惑然問道。
“沒有什麽事情可以瞞得過我的耳目,就連你老子都逃不脫我的算計,何況是你這毛頭小子?不過,也正好拿你去換回我兒神農,現在我倒想看看蛟夢還能夠耍出什麽手段!”虎葉背負著手,悠然如俯覽群山的遊人,但語氣中卻有著說不出的自負和傲然。
“哼,能勞動我們大王示自出馬,你小子應該感到驕傲和自豪了。”站在虎葉背影下的一個矮子冷漠地道。
蛟龍的目光四下掃視了一遍,發現周圍埋伏的少典族箭手的人數比自己的人多了許多,而且對萬早已執箭在手,盡占先機,一旦動手,在場的有僑族族人隻怕會全軍覆滅,何況對方又有虎葉親自出手?即使虎葉身後的那個矮子也足以讓人心驚,因為這個矮子正是虎葉身邊四大神將之一,與薑原齊名的矮將薑昆。
蛟龍對少典族四大神將的底細知道得並不少,是以,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矮子的身分,心中也多了一絲苦澀,單隻這個薑昆就不比他遜色,何況尚有一個虎葉在伺機而動?
“乖乖放下兵刃跟我們走,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薑昆冷冷地道,眸子之中閃爍著一股陰冷的光彩,如同一頭欲擇人而噬的餓狼。
“放屁……呀……”一名有僑族漢子怒叱著欲飛撲而上,但卻被不知自哪個角度射來的一支吹箭釘在了肩膀上,入肉三寸,隻痛得他慘呼起來,再也不敢亂動。
“箭上有毒,如果想死的話就試試!”薑昆冷酷無情地道。
眾人聽著那漢子的慘嚎,真的不敢妄動,如果這些箭矢之上真的有毒,可就更難抗拒了。而且眼下的形勢很明顯,呈現一麵倒的局勢,若真的動起手來隻會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在場所有僑族族眾將全軍覆滅。
蚊龍發現自己竟沒有勇氣反抗,虎葉未動未語,默默而立,猶如一柄無鋒巨劍,那種無形的氣機,密密地織成一張壓抑的大網,緊緊地束縛著他的心,束縛著他的思想……蚊龍不敢反擊,也找不到攻擊的方位,他清晰地感應到,隻要他稍動二下手指,也會招致無情地,甚至更為瘋狂地攻擊。
虎葉仍在笑,笑得有些詭異和落寞,像是一隻貓自一群絕望老鼠的表情之中得到了一種異樣的滿足,所以他才會笑……
“他是如何得知自己行走的路線?又為何如此清楚地知道我們的力量呢?而且,他們似乎知道爹爹並未跟來……這是為什麽?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事情安排妥當,他們還是把握住了準確的情報,這之間究竟是出了什麽問題?難道族中有奸細?……”蚊龍的腦子飛轉,但卻理不出半點頭緒,更無法推斷漏洞在何處?不過,他很快被那名仍在慘嚎的兄弟驚醒,臉色鐵青地道:“好,我跟你走,快將解藥給他!”
虎葉悠然一笑道:“我要你們所有人都跟我走,隻須幾人去通知蛟夢就行了。”
蛟龍一呆,眾族人心中也大駭,但對此卻毫無辦法。
※※※
葉皇被一陣輕微的“沙沙”聲驚醒。他棲身於樹上,就像一隻疲倦的夜鳥,在樹杈之間靜歇著,這是他五年來養成的習慣,也是軒轅交給他的任務。
在這一群人之中,沒有人能夠比葉皇的速度更快,人盡其能,葉皇正好充當哨兵這一角色。
一人能夠將速度提升至極限的人,那他的反應能力和覺察力也絕對超乎常人,也惟有如此才能將速度與攻擊相配合,而葉皇就是這樣一個人。
葉皇微微睜開眼睛,星月朗朗,天地間一片朦朧,在他的腳底之下,便是一條羊腸小道,小道通向軒轅等人所駐紮的那個避風小山穀。不過,此時小道上卻出現了一點黑影,那點黑影似乎在嗅著什麽,同時也發出粗重的喘息之聲。
葉皇吃了一驚,定睛細看,隻見那點黑影赫然是一隻黑熊,他心中不由感到一陣好笑,原來深夜到此的這個不速之中竟是一隻畜生。不過,他並沒有必要去招惹這大家夥,雖然他並不怕黑熊,但在如此深夜中也沒有狩獵的興致。若他在獵殺黑熊時,那吼聲驚醒了那邊正在休息的眾人,似乎有些不妥。
黑熊似乎嗅到了活人的氣息,那笨拙的身子竟立了起來,如同一座小山似的,並“嗷嗷”直叫著向葉皇所在的樹下逼來。
葉皇心中微驚,暗忖道:“這畜牲鼻子倒是靈敏,既然你一定要找死,我就成全你好了。”同時運勁於掌,輕按腰間的劍柄。對付這種黑熊,葉皇並不是第一次,更知道它致命弱點的所在之處。是以,他根本不將這隻比他高出兩個頭的巨物放在心上。
黑熊的嗅覺極為驚人,對於活人的氣息更為敏感,它很快移至葉皇所處的樹下,並對著葉皇的存身之處仰脖嚎叫,兩隻巨掌猛烈地搖晃著樹幹。
葉皇心中大怒,想不到這個時候居然有畜牲敢來欺人。
葉皇的身形猶如林中小鳥一般飛射而下,雙足以快捷無倫的速度踢向黑熊的一雙巨目。
“去死吧,畜牧!”
黑熊“嗷……”地一聲咆哮,兩隻巨掌向葉皇的身子拍去。
“砰……”葉皇的腳並未踢中黑熊的眼睛,而是在黑熊的額頭上重點一下,然後迅速彈起,避開黑熊巨掌的攻擊。輕嘯中,葉皇己經落地揮劍,斬向黑熊的後頸。
“嗷……”即使是皮粗內厚的黑熊也難免被劍鋒切傷,狂嚎著轉身再次向葉皇撲到。
葉皇不屑地笑了笑,籍著月色星光,他清楚地看到黑熊那尖長的利齒和黑洞似的血盆大口。葉皇撤步,劍鋒偏轉,以無可匹禦之勢貫向黑熊胸口那道新月形的要害。在月色之下,那新月形的要害上長出的白色長毛與整頭黑熊的黑色似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也顯得分外清晰。
黑熊笨重的軀體雖然很快捷,但比起葉皇來,卻顯得無比遲鈍。
“嗷……”一股血箭直射而出。葉皇身上一熱,利劍準確無比地刺入了那新月形的要害之中,然後他迅速撤劍飛退,因為他記起了軒轅說過的話——再快的招式,在擊中敵人身上之後總會有片刻的停頓,而這瞬息間很可能就是敵人臨死反撲的致命殺招。人已如此,更別說獸了。是以葉皇飛退,棄劍飛退!
黑熊的回撲再一次落空,但胸前已是鮮血狂湧,這新月形的一塊,正是黑熊身體上最為脆弱之處,也是其心髒所在之處。一個經驗老到的獵人都明白這一點。葉皇不僅是一個經驗老到的獵人,更是一個一流高手,而且他的武功似乎是這種笨拙動物的天敵。若換了獵豹,雖然他並不比葉皇差多少,也絕對不可能如此輕鬆地便取得這般戰果。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黑熊在死亡之前的掙紮絕對是不可以小覷的。
“什麽人,給我出來!”花猛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響起,同時也提醒了葉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