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袁勝要找的是一個女人。這說來話長。”鹿辭將嗓音壓低了,悄悄告訴鸞蟾,“你得保證務必不說出去,否則……”他做了一個哢嚓的砍頭動作。
“到底是什麽?”鸞蟾還很興奮。
“我告訴你,十幾年前沐家那場滅門慘劇,其實就是冤案,這都是我母妃培植的一個心腹,潛伏進了沐家,女扮男裝混成了管家,將那些賣國通敵的所謂證據,都栽在了沐家掌門人的頭上,讓他們百口莫辯。”
鸞蟾一驚,手中筷子差點掉落在地。
“什麽?鮑妃娘娘為何要這樣幹?”
鹿辭就冷笑:“為什麽?誰叫沐家人苛待了我舅舅?再者,我聽說照水的舅舅沐劍花和我母妃年輕時候有過一段瓜葛,拋棄了我母妃,整個沐家人更是嘲笑我母妃自不量力……我母妃進宮後,隻想一洗雪恥。所以,才籌劃了此事,以報大恨。”
鸞蟾聽住了。
原來竟是如此!
“袁勝要找的女人,就是那個女扮男裝的管家?”
“不錯。本來,我母妃以為她死了,沐家一門被滅後,鳥盡弓藏,我母妃也想及早將她滅口。她也喝下了毒藥,自盡了事。這本來就幹淨了。可不想,近幾年,我母妃還是發現了一絲蛛絲馬跡。此人一旦泄露出去,不但我母妃性命不保,連帶我,還有我舅舅,整個鮑家,都得滅門九族,萬劫不複!所以,我才這般鄭重,將此事托付於你,讓你去找袁勝,將他擒住,或者,半途上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就好。”
鸞蟾就緩緩搖頭:“難哪,難哪。”
“殺個人,我還派你助手,你還這般畏縮?這可真辜負了往日我待你的情義了!”鹿辭放下酒杯,神色老大的不高興。
“那臭道士輕功了得,力氣也大!你也瞧見了,他能將我遠遠地扔在了半裏之外,我差點就廢了。我隻會幾下三腳貓的功夫,花拳繡腿,他若看見了我,更是惱我,隻怕真要被他打死了!”
鸞蟾懼怕,寧當這縮頭烏龜。
鹿辭很不高興:“我是信任你。此事,你不幹也得幹。你我早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再說,你有把柄捏在我手心。你忘了?前幾年,你在街上踢死了一個賣炊餅的;去年,你逼奸一個浣紗的村姑,讓她跳了井。這些事,我都瞞著,沒告訴老康王,還替你善後。你若再縮頭縮腦的,那我索性兒都兜出去,讓我父皇知道,讓你即刻人頭落地!”
鹿辭放狠話了,三角眼兒越顯猙獰。
霎時間,酒樓外就進來十餘個身強力壯的侍衛,團團圍住鸞蟾。各個手裏提著長劍,寒光閃閃,直刺向鸞蟾的胸膛頸脖。
鸞蟾嚇住了,臉上蒼白,口中結結巴巴地道:“大皇子……何必如此?”
“他們便是我送了你,與你一路而行的。有他們在,那道士勢單力孤,你還是有勝算的。”
鸞蟾還覺不妥。
他覺得鹿辭低估了袁勝的武功,但此時也隻有硬著頭皮應了。“好,我去。為了您,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行?”
“老弟,我不會讓你吃虧的。他們都是弓箭嫻熟的勇士,力大無窮,你不會被那道士捉住的。”
黃昏時分,那鸞蟾就徑直從酒樓,坐了馬車,和那十餘個侍衛一起,向那落霞鎮出發了。幾天已過,雲府的管家就發現鸞蟾二公子數天未回了,興許是出了事?略略不安,就來回照水。
照水此間也忙碌。
“他不會出事的,玩膩了,他自會回來。”
若鸞蟾真出事,以他的身份,別人不敢不來通報。想他是摔了腿,受了傷,負氣去哪一處行樂了。他不在,府裏倒是安靜許多。
這一日,照水又進宮。
璽宴見了他,開心上前,摟著他的手。
“幾日未見你了。可恨師傅管教嚴,不能偷溜出來玩兒。”
“便是這樣才好。”照水便捏了捏他的鼻翼,寵溺道,“不要老想著玩兒。以後啊,也要記得按時用膳,水果不能代替糧食。”
璽宴有胃疼的毛病。一疼,他就猛吃水果。如此,更疼得厲害。
“這不打緊。如今,有人按時給我送湯藥。”
“誰?”
“鮑妃唄。她突然存了好心,我不好拒絕啊。以前,對我也隻是假客套。”
鮑妃?照水聽了,眼神一凜。
他彎下腰,剛想囑咐璽宴幾句話,就見雲翦身邊的一個貼身太監過來請他了。“將軍,皇上等您呢。”
照水隻好鬆開璽宴的手,輕聲道:“你且自己玩會。”
雲翦召見照水,當然是有要事。
不外乎,邊關又出了騷亂。朝廷重在十三州派去了州府官吏管轄。但還是各種亂。雲翦便命照水為欽差,巡視邊關,將各種繁瑣事宜安撫解決了再回。
邊關之事,從來都是大事。
拖延不得,疏忽不得。
“照水,我隻信任你。我信任你,如同信任你的父親。”
雲翦又止不住地咳嗽。入了夏,他這嗽疾,越發嚴重了。有時,竟咳出血絲來。這令雲翦傷悲。他幽幽然地告訴照水:“或許,我活不過今年冬天。這就是命。哪怕貴為皇帝,也逃脫不過生死輪回。”
照水不語。
雲翦就歎:“我知道,這是沐家的冤魂在召喚我。究竟,都是我之過。我是罪魁。我不死,他們在地下不會安寧。”
照水仍舊不語。
“隻恐,我一人贖罪,仍是不夠。沐家雖然昭雪,但我仍想尋到那個僥幸逃脫的孩子,給他封爵,讓他讀書。”
照水眸子微動。
不錯,沐家雖然滿門抄斬,但仍有漏網之魚。
沐劍花一個最小的孩子,因生水痘,在城外醫治,暫且沒回,也就暫且撿了一條性命。
是為大幸。
“皇上,若能尋到,那當然好。我也在早,但杳無音訊。但願,我從邊關回時,能聽到好消息。”
他重重一揖。
出了皇宮,照水心情十分沉重。要尋璽宴,他離了東宮,卻又不知往哪處去了。照水隻得回府,他有幾句話要囑咐阿田。
那繡蓉也得知了照水即將出行的消息,想了想,刻意備了酒菜,來與他盤桓。
繡蓉呆在墨玉齋,遲遲不肯走。
“表哥,你要等阿田是不是?別等了,她不會來的。”
“她不用等我。是我要去找她。”
照水想走,但繡蓉忙忙攔住,口中哀求:“表哥,且吃一口酒再走。這是我的心意,且莫辜負了我。”
照水不想喝。但瞧繡蓉皺著眉頭,一臉的哀怨,瞧著可憐,隻得道:“你隻需安靜在府裏就行了。阿田那頭,不用去幫倒忙。”
“我知道。我哪裏會為難她?我隻是想**她,讓她知道,這田頭的草,栽培成室內的蘭花,不是容易的事。萬事須知珍惜。”
照水糾正:“這和花草有關係麽?我隻愛天然,不喜培植。”
繡蓉更露哀怨。
但和壺裏的酒,照水是非喝不得。她做了手腳。酒裏摻了蠱蟲磨成的粉末。她果然命一個嬤嬤出去找蠱婆。兩條蠱蟲,花了她二兩銀子。為驗證靈驗不靈驗,她便在一隻公貓身上做功夫。將一隻蠱蟲研成粉末,調和進貓碗裏,那公貓吃了,嘴裏不住地叫春,從屋簷竄到廊下,又從廊下跳到林子裏,各處尋母貓。
“表哥,我不耽誤你。喝了這酒,就去找她吧。”
她殷勤看著照水。
照水心係阿田,一時未想許多。接過酒杯,仰脖喝了下去。
照水喝完了,繡蓉就骨碌著眼,試探問:“表哥,滋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