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黃是真的想對著絮娘開膛破肚,什麽後果一概不管了。

絮娘嘴兒堵住了,但身子還是像篩糠一樣地顫抖,嚇得都尿了裙子。起初牛黃還未察覺,見地上濕漉漉的一片,瞪著牛眼,霎時明白了。

他將刀刃對準了絮娘的胸膛。“你這個惡女子,恩將仇報的破爛玩意兒了,一想你怎麽禍害阿田的,我就要一刀一刀地剁了你喂狗。將你喂了野狗,屍骨無存,啥人都不知道!”

有仇報仇,阿田當然不會放過絮娘。

殺了絮娘?

不,阿田不會這樣做。

方才,她故意對牛黃說的刺激之言。

她走上前,冷冷道:“絮娘,你我本素不相識。既認識了,也是緣分一場。可你不該害我,害了我一次又一次。你一定想知道,我會不會殺了你?告訴你,我不會。但我不能白白受苦。否則這世上,便總是惡人逍遙,好人受委屈了。所以,我要用自己的方法報仇。”

見她如此說,牛黃也好了奇。

“阿田,你想怎麽個辦法?告訴我。”

阿田微微一笑:“我想剃了她的頭發。以前,她總罵照水是禿驢,罵我比尼姑還騷。那我就讓她嚐嚐但尼姑什麽滋味。”

牛黃撫掌一笑,大聲道:“好!”

絮娘瞪著眼睛,但無可奈何。

牛黃按住絮娘的脖子,阿田便取了剪刀,慢悠悠地,將絮娘的頭發一縷一縷地剪了下來。那絮娘氣得肚皮鼓鼓的,但又像蔫了的雞毛菜,無精打采。渾身不能動彈,也隻有讓阿田和牛黃為所欲為了。

很快,絮娘就成了個光頭。

牛黃玩心大起,要去取鏡子,照給她看。

阿田剪完了,想了想,將絮娘口中的破布拿掉。絮娘大口大口地喘氣兒,破口大罵:“阿田,你幹脆將我殺了算了!”

“不,我不殺你。相反,我還要喂你吃飯。殺了你,我就沒有證據了。我不會放過你,也同樣不會放過顧繡蓉!”

“好!”牛黃鼓掌。

“我先綁你三天三夜。”

大白天兒的,將絮娘綁在外邊,路過的人看見了,也是納罕。不妥。牛黃又將絮娘綁進了屋內。為防她礙阿田的眼,牛黃想來想去,將絮娘綁在了他自己屋內的柱子上。

這讓絮娘哪裏受得了?

待要開口罵,牛黃及時用布再次堵住她的嘴。到了半夜時分,牛黃起來小解,來了興趣,又找了個雞毛撣子,撓絮娘的胳肢窩。絮娘受不住,破布竟從嘴裏掉了出來,放聲大笑。

阿田卻是沒聽見。

白天裏,她忙著幹活,太累了,到了晚上,總是沉沉睡去。睡的很香。是的,她依舊牽掛照水,忘不了照水。她不顧一切地幹活,也是不想在夜裏輾轉反側,思念照水睡不著,耽誤了明天的活計,與身體也不好。

身體是一切的本錢。

身體要將養好。

翌日。

阿田早早醒了,去廚房煮了一鍋紅薯蘿卜蠶豆粥,很香。

牛黃也起來了。

阿田給絮娘盛了一碗。絮娘的雙手雙腿綁在柱子上,想吃,不得自如。也是有意思的很。絮娘一邊嚷嚷讓阿田給她一個痛快,可盯著那碗粥,嘴角又流哈拉子,肚子發出咕咕叫的響聲。

“葉阿田,你既然還不想殺我,那我將我的手解開了,我好吃粥。我不要你喂。”絮娘梗著脖子,又裝出一副不怕死的不屑樣子。

阿田有事情,也不想一趟趟地喂她。

她就給絮娘解開了繩子。絮娘奪過她手裏的碗,母豬一樣地,呼嚕呼嚕,一口氣將碗裏的粥和光了,然後才吃紅薯蘿卜。

“饅頭,我要吃饅頭!這點粥就將我打發了?”

阿田不理睬。

她蒸了饅頭。但米麵精貴,那是給牛黃吃的。

她將門鎖上,徑直出去,繼續種菜去了。那絮娘就在房內哇哇怪叫,這令阿田覺得:絮娘的父母是否精神不正常,是否得過瘋病。絮娘的表現,就像一個瘋子。早在虞山,絮娘的情緒就極不正常。吃飽了飯,笑,餓了,抱怨連天。和人說話,別人稍微不如她的意,立馬瞪起兩隻眼睛,惡狠狠地罵人。要是得了一點便宜,又眉開眼笑。

阿田疏忽了。

不,應該是牛黃疏忽了。

一大早,他出門前,忘了將屋裏的一把匕首放好。那刀子的位置正好離絮娘不遠。絮娘大喜。隻要稍稍用力,右手就能夠到刀柄。

絮娘真的握住了刀子,她激動不已,身子差點要飛起來。哈哈……葉阿田,牛黃……想不到吧……很快,老娘我就大模大樣地走了!氣死你們!

她用斧子砍斷腳上的繩索,知道屋子空無一人,兩人都不在。絮娘報複心起,在廚房找了一塊打火石,將柴草點著了,這才揣著刀,得意地從後門溜走了。

一邊走,她一邊看著屋內冒出來的黑煙,笑得差點趴在地上。“我讓你們什麽都沒有!讓你們當乞丐!”

絮娘逃離了江心灘,往集市上走。

到哪裏去呢?

想想,她又罵自己蠢。放火之前,幹啥不再偷點錢?現在兩手空空,衣服也臭,可沒錢買。可她不能回去了。

今日,就是絮娘的劫日。

因在這半道兒上,她撞上了清岫。

在看見清岫,絮娘害怕,是真的怕。身上的傷還疼著呢。不用說,清岫是來看阿田的,瞧他手上又拎了糕點。

絮娘的心裏萬般複雜。眼前這個男人,自己真的喜歡過,為此,差點犯了花癡。可他無情。豈非無情,簡直狠毒。她差點就被打死了。

現在,她可悟出來了。強扭的瓜不甜。在他心裏,自己就是一個惡毒的十惡不赦的賤貨。反正,放火的事兒已經幹了。那索性……也想法將清岫的屋子燒了?

清岫看見了她。

“你怎地出來了?是自己逃出來的,還是阿田放了你的?”清岫怒不可遏。他是故意將絮娘交給阿田懲治的。因冒犯了阿田,清岫心裏有討好的意思。

絮娘也不躲,也不藏,大聲兒道:“自然是放了我的。我一求饒,她就心軟了,就是這樣。”

“你胡說!阿田不是那樣的軟性子!她要放了你,她就是傻子!”清岫的情緒激烈起來,他想拽住絮娘,拉了找阿田。

絮娘當然不幹。

她後退幾步:“雲清岫,你對你那麽好,那麽癡心,可是我得到了什麽?你有錢時,不管我如何奉承你,你正眼不瞧我一眼。你窮了,我還是不離不棄地跟著你。我是油葫蘆蒙了心了,對你那般好?甚至,為了你,我被迫失了身。可我得到了什麽?你一見了阿田,就看我如豬狗。好歹……我是女人啊!就算我肥,我醜,我也是女人!為什麽,你不能將對阿田的關心勻一點給我!分明阿田不喜歡你,你不過剃頭挑子一頭熱!你和她沒結果的!她這輩子就算不去找照水,也絕不會和你好!在她的心裏,你還不及牛黃的分量重!你想強她,暴露你的心思,隻會讓她更加討厭你!雲清岫,你對不起我!現在,你要再逼我,我就……殺了你!”

說著,絮娘就從懷裏取出那把鋒利的匕首。

清岫不妨,嚇了一跳。

他沒帶防身的東西。雖自己是男人,赤手能製住絮娘。但她手裏畢竟有利器,誰輸誰贏還不一定。

見清岫有些緊張,絮娘更是哈哈大笑。“雲清岫,你也慫了呀!你薄情,你寡義,你傷了我的心!今天,我就要殺了你!”

清岫皺眉,假意勸絮娘冷靜。

可絮娘就如瘋子一般,又哪裏能夠冷靜?

“絮娘,有話好好說,休要激動。”

“我沒激動。我隻是難過。我對你付出了那麽多,可什麽都沒得到。要我放下刀刃,也簡單。首先,你對我道歉。那天,你不該那樣打我,當著阿田的麵揍我。弄的我不像人鬼不像鬼。還有,你得對著我,跪下來,甩自己二十個耳光,明明白白地告訴我,說你喜歡我。我的心,才不會這樣冰涼。”

清岫的眼眸露出濃濃的輕蔑之色。

但看著她手裏明晃晃的導熱,清岫還是小心。

為了穩住他,清岫故意道:“原來,你是要這樣的條件。這有何難?其實,我並非不喜歡你。你隻是纏爛了一些。我打你,也是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若能改,我自然和你好好過日子。”

絮娘就狂笑:“哈哈哈……哈哈哈……雲清岫,這是你說的話麽?我怎麽覺得那麽假呢?我是該信,還是不該信?”

她又往前一步,高舉刀刃。

天色忽然變暗了,起風了,風兒將她的頭發吹得淩亂不堪。

她的模樣,真像一個夜叉。

“絮娘,真的,我沒說假話。你,也有你的可愛之處。那一天,我那樣對阿田,也是昏了頭了。更主要的,阿田是照水的女人。照水害死我爹,我有氣不能撒,也有順道拿阿田出氣了。我的心裏,真正還是有你的。”

絮娘聽了還是笑。

笑完了,又流淚:“我不信,我還是不信!今天,我就要殺了你!”她舉著刀刃,朝著清岫的脖子猛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