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水要清岫說個仔細。
“你且去問老管家。”清岫情緒激烈,刺不成照水,又大聲兒咆哮,“老管家也說有這事。可見你瞞得有多狠。照水,以前你待我好,我感激你。但現在……不行了。我要離開你。”他咬緊牙關,“殺了你,也沒用。但我恨你瞞著我,你瞞得我好苦。我和你做不成兄弟了。以後,就當你我是陌路人。”
清岫轉過身,又看著前方的河水,口裏喃喃:“阿田,謝謝你。是你讓我明白喜歡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滋味。”
他要換上鳧衣,跳進水裏。
照水一把拉住他。
“雲景逸,你這個偽君子!不要攔著我!”
清岫和他廝打。
照水退讓。“清岫,你別激動。河水湍急,入了秋分,已經起了旋渦,不管你水性多好,下去就會沒命的。”
清岫更是聽不下去了。
“雲景逸,不用你管!如果上不來,那和她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照水深深一歎。“清岫,不想你對阿田用情如此之深。我竟是沒看出來。”
“嗬嗬……那是我隱藏的好。你不會知道,隻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她。如果不是你,她定會喜歡上我。”
清岫不管不顧,還是要跳水。
照水隻得伸手點了他的穴道。
清岫大急,也大怒。“雲景逸,你這個混蛋,給我解穴!給我解穴!”
“你需冷靜。我去找老管家,當著你的麵,和他對質。我沒失憶。在我的記憶裏,我從沒有跟隨父親狩獵過。我想,他是記錯了。”
“好,你去找他!”
照水疾速離開豆腐村,真的返回雲都。
老管家病了。躺在榻上,聽是將軍要與他問話,還是支撐著起了。
照水沉悶著臉,看向管家。
“李伯,清岫父親的死,真的和我有關?是我五歲那年用弓箭射中他的馬,致使他墮馬而死?是這樣嗎?可我分明記得,沒有這樣的事。”
老管家不敢抬頭。他有心事。
他是被鸞蟾要挾住了。
李伯唯一的女兒,嫁了一個不成材的丈夫。這女婿長了一副好皮囊,但卻嗜好賭錢。幾年過去,竟將李伯女兒的陪嫁賠光了本,外麵又欠了不少債。
女兒回家抱怨,老管家隻好拿出多年體己,與他填補窟窿。無奈這錢,竟是填塞不完。嗜賭的人,一時是斷不了賭癮的。老管家悄悄兒將掌管的王府庫房的銀子挪了不少出來,不想卻被鸞蟾撞見,鸞蟾捏中了他的軟肋,以此要挾。
鸞蟾恨照水,這不必說。但也惱恨清岫。
那一日,鹿辭消了氣,又著人與他酒樓傳話:以前的瑣碎,就不追究了。到底,他還看重與鸞蟾的情分。
聽得鸞蟾誠惶誠恐。
想著要扳倒照水,唯有投靠鹿辭這棵大樹,其餘的法子都不是法子。
於是乎,鸞蟾絞盡腦汁,寫了一封悔過信,又咬破嘴唇,發了血誓:至此以後,再不推三阻四。鹿辭叫他上刀山,他就上刀山;叫他下火海,他就下火海。萬死不辭的。
如此兜轉了幾個來回,鹿辭也就表現的更為大度。
“人誰無過,改了就好。鸞蟾還是忠心的。”
聽了這話,鸞蟾懸著的心,方放了下來。又知鮑妃喜好玉石,更花大價錢送上昂貴玉玲瓏一對。要說,這鸞蟾,究竟也不是蠢到家,稍有人提點,卻能做出一些事情,禍害別人。
鹿辭提醒鸞蟾:清岫便是照水的羽翼。首要的,是使出離間計,折斷照水的翅膀。
這話,鸞蟾也就記在心頭了。
想著那幾日,公然被照水羞辱了好幾日,真是如芒刺背。每到夜裏,他念及恥辱,便翻來覆去,橫豎睡不著。可清岫為人謹慎,要想在他身上找破綻,談何容易?
但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他認識老管家的女婿。此人也是勾欄瓦舍的常客。打聽得此人在外欠了不少錢,老管家不停地給他擦屁股,弄得手裏一點積蓄全無。平常吃飯,都揀最儉省最便宜的吃,指望能從牙縫裏摳出幾個錢。老管家提醒女兒,既如此,不如去衙門訴訟離婚。可他女兒偏又將頭搖的像撥浪鼓,說不能兩個娃兒沒爹。
隔幾日,鸞蟾又撞見清岫去街上采買祭祀用品。鸞蟾腦中靈光一現,乍然就想出這個計謀。他倒也不敢擅自主張,而是先請示鹿辭。
鹿辭就說好。
鸞蟾遂放了心,先誘騙管家的女婿借了許多高利貸,又去威脅管家。可憐老管家勤謹小心一世,竟不能保清白。
“將軍,您出家多年,想是忘了。卻……有這樣的事。”
照水更是疑惑。
“我的記性還不至於那麽差。李伯,你是不是有什麽苦衷?”照水又追問。
“將軍,事情……就是這樣。清岫公子的爹爹,卻是受驚而死。不過……您那時候小,也不是有意……時隔多年,你不提,我都忘了……”
他的話,更讓照水覺得不對。
他環顧著管家的屋子。以前看著也頗清朗,屋內也有值錢的陳設,怎麽今日竟是四壁空空,隻除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其餘物件一概全無?
老管家的神色也是晦暗愁苦,一副無可奈何的萎縮樣。
想了想,他就覺得事有蹊蹺。
“好。我不問了。清岫父親的死,日後自有分曉。”照水大步離去。
老管家重重跌坐在床榻。
待回到豆腐村,清岫已經解開穴道。
看著照水一臉沉鬱,更是冷笑:“怎麽,這下你該信了吧?生死之事,老管家何必要騙你?”
“清岫,你中計了。”照水思索了一會,“這是有人故意要離間你我。雖然……我還不能判斷,這背後作祟的人,到底是誰。”
“哈哈……離間計?誰要離間?不用說,又是鸞蟾對不對?這事,還多虧了鸞蟾,便是他告訴我,我父親的死和你有關。鸞蟾縱然千般不是,但在這件事上,我雲清岫感謝他!”
照水一怔,警惕問:“鸞蟾?”
“不錯,就是他!”
“他說的,你就信了?”
“為何不信?到底有管家言語為證。雲景逸,我這就回去收拾,從此離開王府,不在你手下謀事。我清岫若再吃一口你賞賜的飯,我就枉為人。”
照水歎息。
清岫倔起性子來,還真的難以拉回。
也罷。也罷。
如此,先讓他誤會好了。
他實在難以分心。
“你要走?我不攔你。但此事真不是我。這卻是離間計。你若走了,這背後搗鼓的人,真的就得意了!不管你去哪裏,在我心裏,你始終是我的族弟。有什麽困難,隻管找我便是。”
清岫目無表情。
他指著地下的鳧衣。“雲景逸,你若真將阿田當作你的愛妻,你就下水去!”
清岫回到府內。
鸞蟾在閣樓偷看清岫的表情,知和照水不歡而散。
果然得意。
他下了樓,見清岫已然將東西收拾好,卷了幾個包袱,牽係在馬上,預備出發了。
鸞蟾就來阻攔。
“清岫,何必如此匆忙?好歹,都是過去的事,你的氣性也忒大了!”
鸞蟾又假模假樣地提醒清岫:照水今非昔比,跟著他混,不愁沒有榮華富貴。可要冷靜、冷靜啊。鸞蟾添油加醋的話,更是刺痛清岫。
“天下之大,豈會沒有我清岫的去處?偏要跟著他?”
鸞蟾就假笑:“我說自己個任性的,不想你也是。看來你我竟是同道中人。哎呀……你這話說的好。大丈夫就該有骨氣!你這走了,可就不能再回頭。俗話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可要記住。”
清岫被激住了,更是放話:“我要再回來,我頭頂十斤盤香,兩隻腳倒過來走路!”
鸞蟾趕緊擊掌。“好!好!是個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