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這場雪連續下了兩天兩夜,路麵著實積了厚厚的一層。
第三天雪停了,空氣十分清新,天邊厚重的雲散了些許,隱隱有光綻破而出,天氣終於有了轉晴的跡象。
一大早,a師就忙活起來了。各單位在自己負責的區域內掃雪掃的熱火朝天,利用出早操的時候,將營區的積雪都清理完畢,不僅騰出了道路來,操場中央還堆起了形狀各異的雪人。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是又有哪位領導來檢查了。其實,這些都是為即將到來的軍營文化節做準備的。
軍營文化節a師是第一次辦,所以全體士兵們都很積極,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就等著早飯結束在操場擺擂台了。那些家屬隨了軍的,更是興奮了,因為師領導批準,為了活躍氣氛,文化節當天可以邀請家屬走進軍營。
徐沂走進作訓處的時候,整個辦公室裏正聊得十分熱鬧。
一位張參謀說:“咱師長怎麽想的,搞什麽文化節,還不如放我一天假呢。”
王參謀笑他:“首長的深謀遠慮,是你一文化水平層次低的能參悟的?”
張參謀搖頭晃腦:“麵上功夫,窮講究。”
王參謀:“窮講究?有本事,別讓你老婆孩子來啊。”
張參謀笑了:“那哪兒行,組織發福利,該苦中作樂還是要作的!”
王參謀還想說什麽,瞧見徐沂進來了,忙抬手給他打了個招呼:“什麽時候回來的?”
徐沂微微一笑:“昨天晚上。”
“戰果怎麽樣?”張參謀關切地問道,眼尖地看見徐沂受傷的胳膊了,忙問,“怎麽回事,還負傷了?”
“不礙事。”徐沂抬抬胳膊,輕描淡寫道,“小傷。”
“演習結束才回來的,看樣子,這特種大隊是沒什麽問題了吧?我軍未來的特戰隊員徐沂同誌?”張參謀湊近他,玩笑道。
徐沂走到飲水機處接了杯水,看也沒看他地答:“收拾你是沒什麽問題了。”
張參謀哈哈一笑:“瞧給你狂的。”
看出來徐沂不願意多談,張參謀轉移了話題問:“徐沂,聽說你也結婚了。怎麽樣,今兒你家那位來不來?”說著向王參謀擠擠眼,“哥幾個還想見見呢。”
徐沂的手臂抖了下,剛接滿的水灑出來了一半,燙著了他的手背。微微一蹙眉頭,他放下水杯,取下毛巾擦了擦手。傷著了胳膊,單隻手就難免有些不方便。回過身,見王參謀和張參謀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自己,就想起還沒回答他們的問題。
徐沂笑了笑,答:“不知道。”
“不知道?”張參謀顯然不信,還待多問,就聽見一道熟悉的喇叭聲響起。
辦公室裏兩位參謀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奔到窗邊一看,果然是大院的班車來了。這會兒,他們也顧不上關心徐沂了,高呼了聲兒子來了,就下樓去接人了。
辦公室裏瞬間清靜了。
徐沂慢慢地喝了兩口水,走到了窗邊。從這裏向外望去,能清晰地看到停在機關大樓前的大院班車和依次下車的家屬。徐沂在心裏默默地點著數,到最後的時候,也沒看到褚恬。
原本有些焦灼的心再一次起了絲波瀾,徐沂仰頭將杯中剩下的水喝光了。
兩天了。
距離他給她發過去那些語音消息已經過去兩天了,可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褚恬的任何回應。打電話不接,發短信不回,讓身在演習基地的他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心裏不住地在猜測,有什麽地方說的不對或是不好,又惹她生氣了?
昨天夜裏回到師裏,原本是想今天一早有車了就即刻回去的。然而他想起了上次在電話裏跟她提起過這個活動,便特意發信息問她過不過來。至今,尚未得到回複。
徐沂覺得後悔了。不該猶豫的,應該立馬回去。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辦公室裏的電話就響了,是他座位上的軍線。徐沂絲毫不敢耽擱,趕緊接了起來。
“喂,恬恬嗎?”他問著,聲音有些不容察覺地緊張。
得到的答案卻讓他失望,是作訓處的李處長聽說他回來了,特意要找他過去談話。
談話!都這個節骨眼了還談什麽話!
徐沂忍住罵娘的衝動,使力扣下了電話。
作訓處處長辦公室裏,李處長樂嗬嗬地試探著徐沂。
他一早就聽人說了,他手下這個空降過來不到半年的年輕上尉在剛剛結束的演習中有著不俗的表現。他是既高興又擔憂。高興的是,這畢竟是自己手下的人,說出去長臉。擔憂的是,怕留不住人。
年輕人嘛,心都野得很。再說了,能在特種大隊曆練幾年,今後再往上走也容易許多。不過,也不是絕對的嘛。他們a師條件也不錯,很受軍區重視。他留在這裏,也未必沒有發展前途。
李處長將利弊擺了出來,說了差不多快一個小時,說的口幹舌燥了。可看徐沂,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表情。心裏不免有些急了。這小子,不會是真想走吧?
他清了清嗓,敲了下桌子:“到底怎麽想的,給我個準話!”
徐沂笑了,有些無奈:“李處,這些我還沒來得及考慮。”
李處長瞪眼:“瞎話!都到這時候了,還不考慮?”
徐沂看著窗外:“我沒騙您。如果我是抱定進特種大隊的想法去的,那我這會兒肯定不會猶豫。可我不是,我隻想要這個過程,至於結果,我還沒想明白。”
可以說,他根本沒時間去想明白。
李處長還是頭一回見這樣的:“那你這算怎麽回事?”
“再說吧。”他回過頭,目光清湛,“不管我去哪兒,都記得您的好。”
李處長嗬一聲:“你這是給我灌*湯,還是給我打預防針呢?不過我也聽明白了,我決定不了你的去留,是吧?”
徐沂一笑,沒說話。
李處長假裝惱羞成怒,揮手讓他滾。
出了辦公室,徐沂又笑不出來了,甚至隱隱覺得有些燥。他步速極快地走著,走到樓梯拐角的時候,差點兒迎麵撞到一個人,定睛一看,是參謀長顧淮越。
徐沂立刻站穩,敬了個禮:“參謀長。”
顧淮越示意他放鬆:“昨晚上我就知道你回來的消息了,怕打擾你休息就沒過去看你。怎麽樣,剛老李找你談話了?”
“是。”
“這個老李,就是心急。”顧淮越失笑,他看著徐沂,“行了,今天難得放鬆一天,也別想那麽多了。”
徐沂答了聲是,又問:“嫂子過來了?”
“還沒有,估計是萌萌貪睡,誤了時間了。我讓司機去接了。”想起小女兒,顧淮越神色愈發溫和,“怎麽,小褚過來了沒?”
“沒有。”徐沂抿了抿唇。
顧淮越有些詫異,看一瞧徐沂這神情差不多就明白了。他沒有多說,隻是拍了拍徐沂的肩膀。
被人這麽一安慰,徐沂的心情更複雜了。一時腳步也沒有之前快了,跟顧淮越告了別,慢慢地走下樓梯,出了機關大樓。
此時的天,已徹底放晴。雖然氣溫很低,但看到燦爛的陽光,人心也容易跟著明快。
右前方的八一禮堂,有幾個兵正在往裏麵搬道具,看樣子是為了晚上的演出。徐沂站定,手遮額頭,迎著陽光,注視著禮堂正上方碩大的八一軍徽的標誌。
聽老兵說,這八一禮堂建成之後,不知見證了多少對新人的婚禮了,連他們師參謀長顧淮越的婚禮都是在這裏麵辦的。他當時聽了,就頗為羨慕,同時也想到了褚恬。
他們在一起那麽久了,可他仍欠著她一個婚禮。也曾計劃著在這裏,還想帶她來看,可未曾想這一天真的來了,卻會是這樣。心情沮喪是不言而喻的,更多的,卻是愧疚。他欠她的,真是太多,多到想彌補,都難。也許這一次的事隻是一個契機,她受了那麽多的委屈一起爆發,所以才不想原諒他。
微微在心底歎了口氣,他收回手,又注目了片刻,才轉身離開。隻是還未走回宿舍的時候,聽到身後有人叫他。回頭一看,是顧淮越身邊的通信員小馬。
小馬氣喘籲籲地跑到他麵前:“徐參謀,參謀長讓您去機關大樓前的廣場,找您有事。”
“這麽急,參謀長沒說有什麽事?”
小馬搖搖頭:“您別耽誤了,快去吧。”
徐沂見狀,隻好加快腳步往回走。
小馬看著著急:“參謀長說了,用跑的,要用跑的!”
徐沂咬咬牙,發足狂奔。
機關大樓的廣場前,顧淮越正背手等在那裏,看見徐沂,向他招了招手:“來了。”
徐沂略調了下呼吸,問顧淮越:“參謀長,您找我?”
顧淮越嗯一聲,卻也不看他,視線直視著前方,目光帶笑:“你瞧,來得還挺快。”
徐沂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輛吉普車剛駛過a師的大門,緩緩地向廣場開來,最後停穩了。司機跳下車,打開了後座的車門,蹦蹦跳跳下來一個小姑娘,是顧淮越的女兒,顧萌萌。
顧萌萌小朋友歡快地向爸爸跑了過來,隨之下來的嚴真連囑咐她一聲慢點跑都來不及。
看著這對母女,徐沂突然有種預感。他想,參謀長沒事兒不會叫他來看這個。
腦子一熱,他走上前兩步。
僅僅隻是兩步,他看到車上又下來一個人。那人穿了一件墨綠色的大衣,襯得皮膚瑩白如雪。卷起的風吹亂了她的頭發,她下意識用手一壓。
她的一舉一動都那麽熟悉,盡管她用口罩和圍巾遮住了半張臉,可徐沂還是瞬間就認出來了,那是他老婆,褚恬。
真看到人,他又怔在那裏了。
驚喜來得太快,像一股潮水漫過腔肺,他感覺連呼吸都被壓住了。他傻了一樣站在原地,看著褚恬越走越近。
然而褚恬卻像沒看見他一樣,慢慢地走了過來,站到了嚴真身邊。
她摘下口罩,跟顧淮越打了個招呼,又捏了捏小萌萌的臉。
顧萌萌小朋友拉住褚恬的手,抬頭問嚴真:“媽媽,能不能讓恬恬阿姨跟咱們一起玩?”
嚴真看了站在不遠處的徐沂一眼,笑著拒絕女兒:“等回去好不好,恬恬阿姨今天也有事呢。”
顧淮越彎腰將女兒抱了起來,親了親她的小臉蛋,而後對徐沂說:“還傻站著?真打算讓小褚陪萌萌玩兒?”
徐沂回過神,走了過來,跟褚恬站在了一起。顧淮越見狀笑了笑,領著妻女先走了一步。
目送著三個人離開,徐沂側過身,看著褚恬。見她低著頭看腳尖,小半張臉都被圍巾給遮住了,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兩個人都沒說話,徐沂伸出完好的那一隻手,想要去拉褚恬的手,卻被她躲了過去。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徐沂開口,聲音還是不免有些低啞:“來了。”
褚恬依舊低著頭,半晌,才嗯了一聲。
徐沂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走吧,先回我宿舍,這裏冷。”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機關幹部的宿舍樓,一路上引來了不少人注目,尤其是單身。徐沂走在前麵,將人都擋了回去。
宿舍裏,地上還放著半開的包裹和零散堆放的物件。包裹是他的,昨夜回來已經是淩晨兩點了,累到精疲力盡就先這樣放著了。剩下的其他東西都是室友的,那哥們從來都不喜歡整理內務,反正現在混成軍官了也沒人管了。他在的時候還能幫著收拾,不在就隻能任由東西這麽亂擺著。
徐沂掃視了下淩亂的室內,讓褚恬在最幹淨的地方—他的床上—坐下了。
“你先坐,我把這兒收拾一下。”他說著,倒了杯水給褚恬,“先喝杯水。”
褚恬凝視著熱氣升騰的杯子,沒接。
徐沂還以為她怕杯子不幹淨,笑了笑,說:“是我的杯子,喝吧。”
“我不渴。”她說。
“那就拿著暖手,這會兒空調沒開,很冷。”
見他執意塞給她,褚恬隻好接了過來。同時她也注意到徐沂的胳膊了,嘴唇動了動,問道:“這胳膊是怎麽回事?”
徐沂垂下眼,笑著說:“演習時不小心傷著的,不礙事。”
他去演習了?這就是他所說的任務?難怪這麽多天聯係不上。褚恬注視著他的胳膊,眼內閃著微光,很快又滅了下去。
徐沂又忙著去收拾,單隻手,費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理好。他直起身,鬆了口氣。回過頭去看一聲不吭的褚恬,發現她仍舊低著頭,握在手裏的杯子早已經不冒熱氣了。
他走過去,對她說:“水不熱了,我給你再換一杯吧。”
褚恬不說話,也沒抬頭,像是沒聽見一般。
“恬恬。”他彎了彎腰,放低聲音,“我給你換杯水。”
褚恬仍是不理他。
徐沂隻好伸手去取她手中的杯子,恍惚間仿佛聽見啪嗒一聲,手背就多了一點涼意。他怔了下,借著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他看見落在手背上的水跡正泛著清透的水光。
她哭了。眼淚一顆顆地落下,無聲的啜泣。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停在徐沂剛看到恬恬的那一刻,後來想這樣太不厚道了,於是就多寫了一千字……
我說下我的更新。其實這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們說好,因為說再多也有人會認為是借口。這文一開始是日更,那是因為我在7月18號開坑前存了近兩個月的稿子,也是怕自己剛開文沒多久就斷更,所以努力存的。我平常的學習,不能說日理萬機,但也確實很忙。就比如這一周,上周日boss打了個電話說要申課題,我這一周就忙著查文獻寫標書。研究生就是給boss打雜的,說不定ta心血**給你布置一個任務,就得忙很久。而且很燒腦,即便晚上有時間,坐下來你也會累得隻想睡覺,沒寫幾百字就困了。而且寫文也是一件很燒腦的事,它不止需要時間,還需要靈感和精神。
我以前每次都是在作者有話說裏告訴大家我下一次的更新時間,但現在做不到了。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boss就會突然給布置任務,然後我就要放下所有去趕活,這種事真的常常有。我說了,因為這些原因做不到,又會讓讀者失望,或者被人掐,然後我又要給大家解釋一遍,太累了。
我也沒想到,讀研之後生活會這麽累。不是體力上的,是腦力,精神上的累。我知道有些人會覺得我誇張,因為我有些同學讀研確實比我輕鬆許多。但沒辦法,誰讓我這麽不幸跟了個事業心很強的boss,且boss手下隻有兩個人,也不是什麽大課題組,所以我就必須要多做。縱觀我這兩年,寫的文的數量連之前兩年一半都不到。可沒辦法,我的心力隻能做到這一地步了。你可以認為這是借口,但我沒法做的比這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