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三刻,販夫走卒高聲吆喝,街邊小店招攬生意。
一人一馬疾馳而來。
待到近前一勒韁繩,馬向天嘶鳴一聲,隨後放緩蹄聲。
半個時辰後,那人行至一道府門前翻身下馬,快步朝府裏去。
府門牌匾上書慶遠侯府。
那人跪在地上,拱手朝上方道:“小的多年未入京,一時記掛著老夫人,不小心從鬧市中穿過,小的來遲了,還望老夫人恕罪。”
上首老婦看起來慈眉善目,她示意身旁的嬤嬤去攙扶:“阿福,這不怪你,快快起來。”
一旁的婦人急切的問道:“我兒怎麽樣了。”
她眼中殷切的神情不似做假。
阿福順勢而起,眉開眼笑道:“夫人放心,世子很好,世子特遣我來報信,說讓老夫人、夫人莫擔心,世子明日午時便能入京。”
慶遠侯夫人用帕子抹了抹眼淚,聲音哽咽:“母親,你聽到了嗎,肅清快回來了。”
裴老夫人臉帶喜色:“好,好,好。”
說罷轉頭看向一旁端坐著的年輕女子,眼含熱淚的說道:“煙玉,這下你們夫妻總算可以團圓了,你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藍煙玉抬起低垂的眼眸微微一笑道:“祖母說的是。”
她身著淺藍色衣裙,手上戴著晶瑩剔透的玉鐲,笑起來連頭上的珍珠簪子都暗淡幾分。
“你且將手裏的事放上一放,那些都是不打緊的,要緊的是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好叫你倆成了好事。”
裴老夫人打趣著。
煙玉隻覺得臉皮微燙,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慶遠侯夫人看著煙玉嬌羞的樣子,一時心間想念兒子的焦急心緒也淡了幾分,她也笑著道:“煙玉還是姑娘家,臉皮薄,母親莫要打趣她。”
裴老夫人哈哈笑了兩聲,隨即道:“他們小兩口小別勝新婚,總的有個樣子才是。”
“母親說的是,兒媳這就吩咐下人去布置新房。”慶遠侯夫人應承下來。
“迎春,明日給你主子好生打扮打扮。”
“是,老夫人。”
待裴老夫人說完,裴萱才插空道了聲賀。
接下來,慶遠侯夫人傳來管事和婆子,吩咐布置新**宜,藍煙玉回避。
直到出了壽安居,煙玉臉上的紅霞都未消散。
迎春開心的笑著:“明日我定將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叫世子移不開眼睛。”
煙玉輕輕拍了一下迎春:“你這丫頭淨胡說。”
“明日世子看見夫人,必得後悔當年怎麽不帶著夫人上任,定要叫他腸子都悔青了。”
“好啊,連你也來打趣我。”
主仆二人說說笑笑的往梅香居走去。
路上仆從紛紛福身恭賀。
“恭喜夫人。”
“賞。”
迎春從腰間那出錢袋子給仆從分賞,拿了錢的仆從歡天喜地的離開。
等了一早上未進吃食,主仆二人已是餓得前胸貼後背,幸好梅香居的小廚房已經備好了吃食,兩人誰也沒說話都安靜的吃了起來。
時至正午,丫鬟婆子魚貫而入,婚嫁用的紅綢喜字如流水一般送了進來,眾人臉上喜氣洋洋。
為首的掌事婆子說道:“少夫人,奴婢等奉夫人之命前來布置新房,還請少夫人移步蓮花居,待明日再回來。恐人手不夠,還望夫人留下幾個丫鬟。”
煙玉:“我知道了。”
說罷,吩咐人手留下,帶著丫鬟起身離去。
“母親,父親真的要回來了嗎?”
還未出門,就聽門口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緊接著一個孩子跑了進來。待到近前才略收腳步,福身行禮:“兒子給母親請安。”
煙玉捏起帕子擦拭他臉上的汗珠:“長源慢些,你父親確實是明日要回來。”
因府中有要事發生,裴府遣人去向夫子告假,帶著裴長源回來。
裴長源眼中眸光閃爍,神情激動:“太好了,我從未見過父親,不知父親是何模樣,脾性如何。”
說著說著眼神暗淡:“不知父親可會喜歡我,母親,我害怕。”
煙玉輕輕撫摸著他的背:“源兒莫害怕,父親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待百姓尚且愛民如子,更何況是你。”
裴長源臉上的不安消散了幾分:“嗯,孩兒知道了。”
咕嘰—
餓了的裴長源抓起一旁桌子上的蓮子吃了起來。
“少爺,不可。”有婆子驚呼。
裴長源疑惑:“為何吃不得。”
婆子解答道:“這是給世子和世子夫人準備的,寓意早生貴子,少爺要是喜歡吃廚房裏還有些,這些是萬萬動不得的。”
煙玉溫柔的說道:“無妨,源兒愛吃便吃,不過取個意頭罷了,不必如此較真。”
“是。”
裴長源卻是放下手中的蓮子,低垂著眼眸,一雙小手垂在雙側,拳頭緊緊的攥著,小聲的說道:“母親有了自己的孩子後會不會不要我了。”
煙玉安慰道:“自然不會,我待你如親子,你永遠是我的第一個孩子。”
聞言,裴長源才笑了起來。
“走,我帶你去吃飯。”
煙玉牽著長源的手走了出去。
腳步聲漸遠,空中依稀還聽見她們談話的聲音。
“迎春,派人去藍氏族學給源兒請假,明日世子回來也好讓他見見源兒才是。”
“是,世子夫人。”
夜晚,煙玉哄著長源睡著了,煙玉輕輕給他掖了掖被角。
小孩睡著了臉上還帶著喜色,似在夢中囈語:“娘,爹回來了。”
回到蓮花居,迎春不斷扇著手中的扇子,嘴裏不滿的嘟囔道:“好大一股子黴味,這怎麽住人。”
煙玉被嗆了一口:“無妨,這屋子本不大住人,侯府仆從少也無人手灑掃,我們隻住一晚上,忍忍便是。”
“小姐在朱雀街有間宅子,不如去那裏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回來。”
“這像什麽話,若讓婆母知道了生些事端不好。”
迎春伺候煙玉躺下,像閑話般的與煙玉稟告事物:“白日裏派去藍氏族學的人來回稟,今日下午的龍舟比賽藍氏一族進了前五,後日是最後一天,十艘龍舟爭奪魁首,藍夫人托他來說讓您一定要到。”
煙玉嫣然一笑:“藍氏龍舟向來勇猛,後日必定進前三。”
迎春與有榮焉,驕傲的道:“藍氏龍舟自是最厲害的,可惜今日小姐沒能看到。”
煙玉調笑:“我看不是我想看,是你想看吧,待後日我們一起去看看。”
迎春笑得見牙不見眼:“好啊好啊,藍夫人還托人來恭賀你呢,到時候,您與世子共賞龍舟,如膠似漆……”
“你這丫頭。”
主仆二人說說笑笑了一會,便各自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