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在花園裏跟殷奇不期而遇後,清若發現隻要她一出門,總會在花園的某一處看到他。而免不了的戲碼就是被他調侃一句,清若又踩幾句,然後帶著丫鬟們回夏園。一來,旁的人不清楚還以為他們怎麽總那麽巧在花園裏相遇,而且兩人還“相談甚歡”的樣子。二來,每次見了殷奇,清若總是有種想要狠狠搓掉一層皮的感覺,他那挑眉壞笑的眼光讓她覺得惡心。
與殷時說了幾次,殷時正忙著外頭店鋪的事,隻交代了她一聲,若是覺得不愉快,就不要出門去,省得惡心自己,他很快會有辦法離開這裏,所以盡量不要跟殷奇他們起衝突。清若無奈隻好,每天百無聊賴地躲在夏園裏,與戚氏的聯係都是讓苑芳和春梨送的信。
如同每天習慣性地賴床,清若半倚著軟榻,看著外頭遍地金光,晃得有些昏昏欲睡時,苑芳驚慌地跑進來。
“二少奶奶,大少奶奶過來了!”苑芳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什麽?她不是在院子裏養胎嘛,跑出來做什麽?”清若忽然打了個激靈,從軟榻上立起身子。雖然沒人管她,但要讓人知道殷家二少奶奶其實是個懶惰賴床的人,這形象確實不好。“夏初,你趕緊出去陪著,我換件衣服馬上出去。”
“是。”夏初將衣服遞給苑芳後,就轉身走出去。
待清若換好衣服走出來,夏初已經給她們上好了茶。清若走出來,給戚氏行了禮,看著臉色紅潤,身材豐腴的戚氏,她笑眼綻開:“大嫂,你怎麽來了,我還正打算過去看你呢。你如今雙身子,可別累著。”
“沒事,我都生過兩個娃了,這些細處我還能不清楚嗎?隻不過這日子愈發的暖起來,整日在院子裏,我都快要悶出病來了,你又不過來。”戚氏不甚在意地擺擺手,看春桃不斷在背後給她打扇,也能看出外頭的氣溫。“聽說你病得不清啊,如今可好些了?”
“謝大嫂關心,本來是好了,隻是見著外麵這日頭大,出門便有些懶了。”清若誠實地回答。
戚氏一滯,大抵沒想到清若會這麽直接,想了想,點頭道:“倒也是,你大哥最近也都不怎麽往外跑了,我還以為是收性,哪知道一問是說外頭悶熱煩躁,不樂意出去。”沒注意到清若嘴角微微抽搐,瞄了她平坦的小腹,問道:“你都進門幾個月了吧,還沒有消息?”
“呃,夫君說我身體調理好再養孩子也不遲。”清若很自然地摸上小腹,其實她也很期待在這裏能孕育出一個小生命。可奈何有人每天晚上不知疲勞地埋頭苦幹,揮汗播種,卻收不到一粒果實。讓大夫瞧了兩人都說沒問題,後來再細問,大夫便有些埋怨殷時每天太過勤勞,播種次數太多反而影響了質量,從而導致顆粒無收。殷時一臉不悅,清若卻很高興,她終於有了能解脫的借口。
“那倒也是,你這小身板是該好好調理一下了,否則這三天兩頭地生病可不好。”戚氏這個大嫂的身份還是做得挺稱職的,忽然,她問了一句,“樂樂被禁足的事,你可知曉?”
清若低頭暗暗偷笑,她就知道戚氏不會無緣無故就這麽跑來,想必是沒人陪她八卦了。她眨了眨眼睛,故意問道:“欸?樂樂怎麽了?”
“她看上一戶人家的少爺,但是母親不同意,最近鬧上了。”戚氏看著她無辜的大眼睛,有些困惑。
“太太是向來最疼樂樂的嗎,怎麽會不同意,難道是那少爺家世不好,或者是缺胳膊少腿了?”清若驚訝道。
“都不是,隻不過那人是個鰥夫……你確定你不知?”戚氏有些狐疑。
殷樂樂與她坦白這件事時,一直要求向清若保密,戚氏還以為是她們關係不好。但後來發現殷樂樂對清若有些避忌,便忍不住懷疑清若或許是知道殷樂樂些什麽秘密,而且很有可能是跟這個人有關。
“大嫂真是愛說笑,樂樂與我感情又不是親密,她有心事自然也不會與我說,這些日子臥病在床,怎麽會知道?不過,倒是聽說太太想要為三郎討三王爺的嫡女為妻,不知可有此事。”清若故意不提殷樂樂的事。
她知道其實戚氏最近過得很煩躁,因為秦氏似乎有意向要討三王爺的小女兒為媳婦。按理說以殷家跟王爺府的關係,也不是不可能,隻是如果可以,一般王室宗親都不會把姑娘嫁給商人家,除非是皇商。但皇商也有許多是考取了功名以後才去經商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母親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堂堂王爺的女兒,怎麽說也是個郡主。一個郡主下嫁商人家裏,隻怕三王爺再看重咱們殷家,也不會這麽隨便。做親家可不比做生意,不是說斷就能斷。再說了,我朝風化再開,這士農工商,商還是排了最後。”戚氏對這件事不抱任何希望,雖然心煩,但也不至於讓她擔心。秦氏這種做法,不就是想要找一個能壓得住她們兩人的媳婦嘛。“要真去個郡主回來當媳婦,恐怕你我都當不起這個嫂子,就是母親這個婆婆也不好做。”
“這倒是,不過太太如今的心都放在他們兩人的婚姻大事上了,是當小心謹慎些。”清若點點頭,所以說駙馬不好當,駙馬他娘更不好當。
戚氏接著又道:“三郎這事還能緩些,到底男子不愁,可是樂樂明年就十七了,再拖下去,少不了要使銀子的。”她努力把話題繞回殷樂樂身上。
“那樂樂到底看上哪家少爺?”清若覺得再不配合她,恐怕戚氏要翻臉了,於是問道。
“你猜?”戚氏調皮地眨了眨眼,忽然覺得有些尷尬,清了清喉嚨,才道:“是丘家少爺,我堂姐夫。欸,大姐姐還在的時候,樂樂就常陪我去丘家。我還當著這丫頭轉了性,經常陪著我出去,對大姐姐也客氣,甚至被誇大家閨秀。可萬萬沒想到樂樂竟然會看上堂姐夫……唔,是丘少爺。”
清若連忙做出一副不可思議地樣子,配合著她那雙清澈無辜的大眼睛,驚訝的神情十分形象逼真。“這可怎麽使得,不說丘少奶奶剛剛離開,這丘少爺得收一年期孝,就是丘少爺自由身,依他性情……太太怎麽會看得上。”
顯然,戚氏對於清若的反應很滿意,於是微笑道:“這倒是另一回事,楊姨娘別的不會,調教人倒是一把手。如今丘少爺雖不能與二郎相比,可較之以前,可是大有轉變。其實丘少爺也是性情中人,與樂樂倒也相配……”
就在戚氏的話說到正在興頭上的時候,忽然二門上的婆子來報。
“二少奶奶,門外有一個婦人,說是您的親戚,想要見您一麵。”婆子恭敬地給二人行禮,說話也硬朗洪亮。
“親戚?長得什麽模樣?可報了名字。”清若蹙了蹙眉,她想不出這個時候會有什麽親戚來找她。
“大門的人說了,她名字沒說,看著像是有錢人家的姨太太。”因為一般男丁是不能隨便進入後宅的,所以多是由二門的婆子代為轉達。
聽到這描述,清若心中立刻想到一個人,冷笑道:“你去回了她,我身體不適,不方麵見麵。”
“你這麽回絕她好嗎?她可是你的叔伯姐妹。”戚氏也想到了。
清若回頭看了戚氏一眼,正色道:“大嫂,她如今是守孝之人,別說出外拜訪,就是出門都要低調。當初我為我阿嬤守孝,是整整一年都不敢外出。她倒是好,因拿定在前,所以得在百日內完婚,沒人在旁提攜,不懂規矩也是正常的。再說了,都各自嫁人,如今我是殷家人,她是丘家人,就算要拜訪,也得按親戚那般正正經經地來。”
婆子聽了清若的話,連聲應是,然後退了下去。
可不一會兒,妯娌二人還沒開始把話題重新挑起,婆子再次為難地跑來說:“二少奶奶,她不肯走,說是非得見到您不可,要不您出去……”
“放肆!”清若拍桌怒了起來,杏目一瞪,讓婆子頓時矮了幾分。“你這門房是怎麽當的,若是隨便阿貓阿狗說是我親戚,你也要我一個個出去見她們嗎?”
“不、不是的。”婆子連忙擺手,她還以為這是個美差事,才搶著來的,沒想到來的不是財神,而是瘟神。
清若頓了一下,抬頭看了苑芳一眼,“苑芳,你陪她出去,告訴楊姨娘,不管她以什麽身份來看,讓她孝期過了再說。咱們這宅子裏住的可不隻我一個人,大少奶奶正懷著孩子,萬一衝折了怎麽辦!她付得起這個責任嗎?”本來想讓夏初去處理的,但想著苑芳好歹也是清曼的親戚,或者說話會方便些。
一直等在大門後的清曼心裏正有些埋怨這門房,這麽熱的天氣居然讓她在大門口等著。好不容易出來了個人,卻不是讓她進去的。“大丫?怎麽會是你,你若姑姑呢?”
苑芳對於她的稱呼很不悅,沒好氣地道:“我們少奶奶說了,請楊姨娘過了孝期再來,這後宅裏有老有小,大少奶奶又懷著身子。你這麽進去會衝煞到的。”
“哼!分明就嫌棄我的身份,以為嫁了高門就可以不認窮親戚,她不過也是嫁了個庶子而已!”清曼沒想到清若會這麽對她,氣得大罵。
“楊姨娘,要是沒事,我便回去複命了。”苑芳也不是好*性子,聽她破口大罵,轉身就想走。
“大丫!”清曼一急,喊了一聲。
“我叫苑芳!”苑芳憤憤回頭瞪了她一眼。
想著自己要求的事求不成,心中有些抑鬱,又被原本瞧不起的小丫頭這麽恐嚇,清曼不情不願地改了口,恢複了她那輕飄飄的口氣說道:“呃,好吧……苑芳,誒,不是我說你……你這是何苦呢,好好姑娘不當,跑去給她當丫鬟。你到底不如我熟悉若妹妹,她看著人好,其實她這人心眼小,揉不進沙。按理說你跟二丫該是來舒舒服服當媵侍的,就算當不上姨娘,那也不用給人跑腿……可是你瞧你現在……你阿姆怎麽舍得讓你們來做賤自己當丫鬟。”
“楊姨娘,如果你想挑撥離間,我勸你打消念頭。”苑芳戒備地退了一步,狠狠地瞪著她。
清曼皺了眉頭,做出哀怨狀。“我怎麽會挑撥離間呢,隻不過是想勸你,別傻傻給她忽悠了。你我都是過慣苦日子的,好不容易進了殷家的門,難道你還希望再出去嫁給平頭百姓?”說著一邊打量苑芳的反應。
“哼!我樂意,怎麽了?”苑芳遲疑了一下,發現她的打量,掃了一個眼光,高傲地揚起下巴。
“沒事,你樂意就好,當我沒說吧。誒,隻不過替你感到可惜罷了,這麽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最差也是穿金戴銀的姨太太命。”清曼一扭身子,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