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碧的到來引起了不小的**,對外一致口徑都是楊茂禮在求學途中認識的西域商人。且不說金發碧眼令人吃驚,就是那深邃的無關和燦爛的笑容,楊家的院牆差點都要被推到,個個都好奇地躲在門口觀望。楊媽媽無奈,隻能把院門關上,否則還以為是在聚眾鬧事。
不管怎麽說商碧都算是外客,清若清如姐妹被趕到房間裏,隻能偷偷掀窗戶,從縫裏張望著外頭的情況。
“阿姐,你不是去給周師傅他們送飯嗎,怎麽會遇上商碧了。”清如對商碧的發色眼眸都極為好奇,總感覺跟小時候清若給她講的故事裏的人兒似的。
“半路遇上的。”清若想了想又補充道:“他跟殷時是朋友,順路過來看看年紹。”
“哦,原來是這樣啊。對了,那年紹沒事吧?”清如忽然想起年紹今日的態度,也有些過意不去,“阿姐替我跟他道歉了嗎?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
清若鄙視了她一眼,責怪道:“你倒知道事後裝無辜了,還好年紹不是小氣的人。你這刀子嘴我得讓衛崢給配付藥,鈍一鈍,省得傷人還不自知。”清若說完恍然覺得自己也是屬於傷人而不自知的類型,果斷轉了話題,“不知道他們要聊多久。”
清如又挑起窗戶,朝外張望,“阿公見到他好似很高興,一直拉著他的手。啊,不好,他望過來了。”清如被商碧那湛藍色的笑眸看得臉紅心跳,急忙放下窗戶,捂著臉羞得滿臉通紅。
清若正想調笑清如幾句,沒想楊媽媽急匆匆地推門進來,看到姐妹倆沒形象地歪膩在床上,沒好氣地瞪了她們一眼。“姑娘家別坐沒坐相。”
“阿姆,這裏又沒外人。”清如急忙挨上去撒嬌,“怎麽啦,那個什麽商碧說話惹到你了?”
楊媽媽沒理會清如的問話,瞪向清若,看得她連忙坐直身子,“我問問你,你到底跟那殷家少爺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就、就這樣啊。”清若臉上一臊,不知說什麽好。
楊媽媽可沒理會女兒的羞澀,劈頭就問:“我是問,他若有心求你,這會兒你都出孝期了,也該上門了,連父母都沒出門,盡找些旁的人來說好話,算個什麽事。”
旁的人說好話?難不成商碧說了什麽話,讓楊媽媽不開心了?清若被楊媽媽數落得有些難為情,“他說現在還有點事,阿姆,我才十五而已。”
沒想到母親會問到這件事上,清若很是不安。殷時最近三言兩語說的都是生意上的事,並沒提及提親,她也覺得自己年紀還小,更不會去催促。隻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楊媽媽在旁都開始為她擔憂了。
“什麽叫才十五,衛家都看好日子,準備來拿定了。昨兒你阿爹才問起年紹的事,說周師傅打算給你們牽線,你阿嬤也在問,如今咱們萬福堂也算在縣城立腳了,旁的人也都開始在打聽。這商碧也真是的,跟殷家少爺關係好也不能替他父母來說事,剛剛你阿公嘴上倒沒說什麽,但我看得出他心裏不大樂意。誒,到底不是咱們這裏的人,一點規矩都沒有。”楊媽媽一臉陰鬱,沒好氣地抱起歪頭在聽她們說話的發昭,甩了個通牒,“你去跟殷家少爺說,若他無心,你們就趕緊斷了這不幹不淨的關係,省得別的好人家上門,我都不敢答應。”
見楊媽媽風風火火地跑進來說了幾句,又風風火火地抱著發昭出去,清若一臉茫然地望了清如一眼,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好端端地一下子就扯到她身上來了。
而話說商碧匆匆離開後,忽然一個大單子上門,被黑虎嚇得個措手不及。
“這、這,我又不懂生意的事,還不趕緊把商老板追回來。”黑虎慌忙地吩咐同樣急得滿頭大汗的陳叔,這生意好來不來,好像是算準了安海閣兩大老板不在才出現的。
“已經追過去了,可是船都開走了,下一趟得兩個時辰後再開。再說我也不知道商老板他上哪去,黑虎兄弟,你也不知道嗎?”陳叔的期望換來黑虎一陣茫然的搖頭,“欸,怎麽就這麽剛好,再快半個時辰一刻鍾都不至於這麽急死人啊。”
“陳叔,這單子很重要嗎?”黑虎小心地問。
陳叔長歎了一口氣,“怎麽不重要,往日裏指著這幾個大客戶來,雖說安海閣在蓮城也算站穩腳,可要是得罪了這些大戶,安海閣的心血就算賠了。”陳叔開始喃喃自語:“奇怪了,明明前些日子才定的貨,怎麽這麽快又要了,還怎麽大一筆單子。”
黑虎聽在心裏,盤算了一番,他心裏很清楚,這安海閣表麵上是商碧是東家,其實最初是殷時讓萬氏的兩戶陪房在幫忙看著。這要是安海閣出了岔,殷時的一切可就算賠進去了。現如今商碧不知行蹤,為今之計,隻能回殷家找殷時商量了。黑虎打定主意,吩咐陳叔先照看好安海閣,急忙動身回殷家。
黑虎是從偏門進的殷家,所以一路沒人阻攔,回到殷時的小院,正好與從大院回來的殷時碰了正著。
“你怎麽回來了,黑龍呢?”殷時驚愕道。
“他不是早就回來了嗎?”黑虎也一臉吃驚。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殷時忙把黑虎叫進屋子,並讓兩個丫鬟看住房門,不許令其他人走近。如沒有意外發生,黑龍黑虎從不曾違背他的命令,心情不覺沉了下來。黑虎也覺得事有蹊蹺,便把事情的始末緣由說了一遍,殷時臉色愈發陰沉,“你是說,我走後有人給商碧遞了紙條,他看完就急匆匆走了?”
“嗯,商老板也沒說去做什麽,隻讓我看著,我一個大粗人,哪裏知道怎麽辦。”黑虎哭喪著臉,讓他打架吃飯他易如反掌,可是讓他動腦子,還不如殺了他。商碧居然還說他知道該怎麽辦,嗬嗬,他隻知道回來找殷時,隻是眼下看來,殷時也不好出麵。
殷時覺得胸口有一股氣堵著,好似所有事都故意湊在一起發生。
從他身邊的下人一個一個被替換,到他出門不到半個時辰就被殷稷山叫回來,緊接著曾勾引他的秋韻竟然上吊。冥冥之中似乎有人故意在給他設套,可目的是什麽呢?難道把他逼得名聲破落對誰有什麽好處不成?而且誰又知道商碧跟年紹的關係,知道可以用年紹調走商碧。
“難不成他的目的是安海閣?”殷時失聲叫了出來,又自我否決,“不對,他不可能知道年紹的事。”如今看來,安海閣最大的對手就是殷稷山,如果說殷稷山是想趁他們兩人都無法插手安海閣時,一舉擊敗,那他怎麽會知道年紹跟商碧的事,商碧和海嘯的事並無多少人知道。而且殷稷山沒理由把自己的兒子,哪怕隻是庶子給逼到這種程度,甚至不惜毀了他的聲譽。
“少爺,您別走來走去了,快想想辦法吧。”黑虎看著殷時一臉嚴肅地在眼前踱步,被晃得有些頭暈。
“閉嘴,我如今一踏出去定然要被發現,到時我爹絕對會帶人踏平了安海閣,到時我未必落得好。”公然建個商行與自己的父親作對,怕是傳出去安海閣在蓮城也沒什麽好名聲。至少得在他分家以後,到時還可以說是殷時需要立身之本。“你聽著,給陳叔捎話,讓他先穩一穩局勢,想辦法找人去綿縣通知清若。”
“跟清若姑娘什麽事了?”黑虎一呆。
“商碧定然是去了綿縣,我不知道他幾時回程,但先找到清若,她應該會想辦法通知到他。”殷時如今隻能希望商碧還在楊家,這樣讓他即時啟程趕回蓮城或許還能幫得上忙。“另外去通知老郭和老何兩家,讓他們想辦法湊些現銀越多越好,以備不時之需。”
“要錢去找平通不就好了嗎?”黑虎繼續秀智商下限,氣得殷時拳頭攢緊,險些飛向他。
“讓平通那邊知道了,不就直接把我的身份都給挑出來了嗎?到時我爹還不得直接扒了我。”雖然跟平通商行的舅舅求助,也未嚐不可,可是不能以殷時的身份去。他知道這個嫡親舅舅對他還算友善,可不代表他會為了一個庶妹的獨子而公開和殷家作對。沒到最後一步,他不能這麽冒險。
殷時此刻無比希望站在他麵前的是黑龍,而不是黑虎,至少對於他的一切命令,黑龍除了執行,更多還有理解。
“趕緊去,還是從偏門,要是出不去就找左管家。”殷時雖然不知道到底誰把黑龍困住,但定然是為了防著他。
黑虎離去後,殷時獨自一個人來到後廂房的佛堂。相比前院的陽光明媚,這裏的綠樹成蔭,遮住一片寧靜,也顯得清冷許多。香案上一盞青燈常年不滅,經書翻到第三十七頁,左上角壓在泛著暗暗金光的通體刻梵文紫銅金缽下,好似誦經的人隻是剛剛離開,連一紙一筆都沒人動彈。
“娘,你在天有靈,請保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