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若麻利地將三菜一湯端上桌子,又給發昭熬了一鍋小米糊。自從周歲以後,他們發現發昭的胃口越來越好,身子也長得飛快,生生比同齡的孩子要高出半個頭來。而且更加聰明伶俐,走路也越來越穩了,唯一不足的就是他堅持不肯開口,不管怎麽哄騙他都不願說話,楊媽媽對此很擔心,甚至跑了好個廟宇。

不過除了發昭不願開口之外,其他事情都是一帆風順,海亭那邊有肅三一家在看顧著,基本不會出什麽差錯。前幾日清若提議在海亭建個宅子,讓他們沒事可以去海亭那邊小住,畢竟在縣城裏地就這麽大,寸土寸金,要建個讓她滿意的別墅小樓之類的,恐怕要花費好大一筆。但在海亭就不怕了,整個山頭是他們的不說,如今的海亭早不是寸草不生的破落山區。

柏青聽了清若的建議,特地摘種了許多南方特有的果樹,到果期的時候,借用萬家染坊的船直下綿縣以上各有碼頭的城鎮。因為柏青摘種的多數個大水多,而且特別香甜,許多小販都樂意幫他收購。無疑又是多了一筆收入,清若聽了特別開心,她甚至在設想做一個水果批發商或許也不錯。因為種果樹不是他們的正職,所以價格也不會抬高,品種多,口感也不錯,不少小販都特意給柏青留話,若以後再有水果,他們都樂意全包。

清若已經等不及想要把這個好消息寫信告訴殷時,她就是聽到殷時在抱怨蓮城的水果販子越來越囂張時,才想起這個。若有機會讓柏青下回把船開到蓮城,也就是多一天的時候,至少能讓殷時吃個飽足。

“怎麽快回來了?”清若看見清如氣鼓鼓的樣子,忙迎上去,卻看到她手中的竹籃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不禁皺眉,“你這是什麽了,沒把午飯給他們送去。”

“哼,那個年紹太可惡了,我偏不給他吃!”清如氣呼呼地把竹籃往桌上一擱,側坐在春椅上,不去看清若。

“發生什麽事了?”清若困惑,年紹為人還挺好的,特別是對小姑娘都很溫柔,怎麽會跟清如杠上了。

清如聽到姐姐的聞聲安慰,一股腦把剛剛發生的事都抖出來,“阿姐,那個年紹太過分了,雖說萬福堂因為他生意大火沒錯,可是我不就是說了一句他像賣笑的,他臉色就變了,我知道我說錯,連忙道歉。本來也就沒事了,我看周師傅不在,就陪他聊了一會,因為聽說今日海嘯的頭目被處斬,我就說死得好,咱們差點海嘯的人害死。你猜怎麽著?他居然替海嘯說話,我可就不依了,我說他故意幫海嘯,指不定他也是同黨,他就硬跟我說那頭目不是壞人。你看、你看,氣死我了!”

清如一邊說一邊拍著桌子,又是手舞足蹈,又是揚眉怒目,好不生動。

因為海嘯這事牽扯到太多人,許多是潛伏在百姓家中,也分不出到底誰是臥底,誰是叛變,所以朝廷也不敢太快下手。好不容易等到聖上為甲子大案的事拍板,一連提拔了不少得用的人才後,才對那群海嘯餘孽出手。但為了表示皇恩浩蕩,特別公告了隻處決各地頭目,對於有心悔改的海匪,去修建完皇陵後得以返回中原,並給他們田地。而那些被海嘯臥底煽動的百姓,而被抓去修廟宇。

一方麵體現了皇帝心慈不願大開殺戮,一方麵就減少了抽丁去修皇陵,在百姓的呼聲是極高的。對於被海嘯肆虐過的各城,早就翹首以待今日的處決大會。

“那你也不能不給他們吃飯啊,罷了,你在家等著,我去送。”清若無奈地拿起竹籃,一路小跑過去。

跑到萬福堂,早已烈日中天,額間覆著一層細細的汗水,看見大牛站在門後張望,看到她來興奮地趕出來。“清若姑娘,我還以為你不給我們吃飯了呢。”

清若訕笑著解釋:“哪有的事,小如剛剛隻是想起忘記拿筷子,這才跑回去,實在對不住,讓你們久等了。”

“沒事沒事,有的吃就行,清若姑娘的手藝可比外頭酒樓的廚子還要好。”大牛已經迫不及待地端起飯碗吃起來,還不忘招呼年紹,“年紹,你還不過來了,等下我吃完了可不留給你啊。”

清若順著大牛的眼光望過去,年紹拿著筆站在櫃台裏發呆,眼神似有些茫然,根本沒聽到大牛的話。周師傅從後院出來,看了看他們,讓大牛把午飯收到後院去,理由是在大堂吃飯不雅。臨走還特意給清若眨了眨眼,看得清若哭笑不得,周師傅依舊堅定不改地想為他們牽紅線。

等到他們都回到後院,清若才走過去,“墨汁都滴到紙上了。”

年紹被她湊過來的氣息嚇了一跳,忙放下筆,結果還真弄了一手墨水,又手忙腳亂地擦起來。抬頭看清若無奈地歎氣搖頭,他笑道:“你們姐妹長得可真像,我還以為清如姑娘又跑回來了。”

“你要先吃飯還是先說話?”清若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眼睛,見他表情一呆,歎息道:“從昨日起,你就魂不守舍了。”

“大概天氣有些悶。”年紹打著哈哈。

“再悶也不至於你拿小如出氣吧。”清若的話讓年紹眉頭微蹙,“我知道小如說話有時太過直衝了些,但你不是那種小氣的人,更不會是對小姑娘發脾氣的。是不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難道三王府的人找來了?”清若大吃一驚,緊張地望著年紹。

年紹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就是我自己心裏有些不舒坦,牽連到清如姑娘了,實在很抱歉。”

換做別人,清若見對方不樂意說也就罷了,可是年紹是殷時介紹過來的,她總覺得不好放他這麽消沉。仔細想了一下,忽然覺得年紹除了對待三王府的事比較敏感外,每次提到海嘯,他似乎也變得異常。昨日楊茂禮回來說府衙貼出皇榜,說是今日要處決海嘯頭目,連名字都給標出來。

看到當初險些拿自己開刀的鄒公子也在名單內,清若也覺得大快人心,隻是這份皇榜從京城一路傳下來,已過去數日,算算日期,今日晌午便是處決之時。

清若想了想,心裏陡然覺得有些不安,看著年紹目不轉睛地望著烈日中天,輕聲問道:“你以前的主子是不是海嘯的人?”年紹眼神裏的驚慌失措,清若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不會是鄒公子吧?”

好吧,第二個問題她純粹是瞎猜的,因為想到那個邪魅狂狷的鄒公子,不知為何總有個感覺和年紹相似,而且似乎與商碧也是舊識。隻是沒想到清若這多餘的一句問話成了年紹崩潰的原因,看著他瞬間蒼白的臉色,清若暗惱自己總是藏不住話。

“年紹,其實……”清若試圖解釋,可是年紹卻像發了瘋似的死死瞪著清若。

“你怎麽知道的?你怎麽會知道的!你是不是故意的!”年紹完全沒了平時溫文爾雅的模樣,空洞而邪魅的表情把清若嚇了一跳,跟鄒公子當時發狂幾乎一模一樣。

“你、你冷靜點。”清若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總是不小心會給自己惹禍上身。看著年紹如此,她連忙安慰,生怕驚動了後院的周師傅,“年紹,你再這樣的話,我要大喊了,倒時會不會被三王府的眼線發現我就不擔保了!”

不知是三王府的震懾力比較大,還是年紹的自製力比較大,他突然安靜下來,雙手捂麵,久久沒發出聲音,肩膀卻在微微顫動。清若暗暗發誓,以後再不也隨便問問題了。看著年紹整個人依靠著壁櫥,慢慢蹲下去,她心情也抑鬱,走過去像安撫他,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年紹,你怎麽了?”商碧的忽然出現把兩人都嚇到了。

“商碧,你怎麽來了。”清若睜大了眼睛,嘴巴都快可以塞入一顆雞蛋。見他三步並作兩步走,繞進來,將年紹扶起,緊張兮兮地伸手探了他的額溫,又檢查他是否受傷,最後才回頭用眼神詢問清若。清若還沒從他出現的驚訝中出來,好一會才說:“我就是不小心說出了他以前的主子而已。”

“主子?”商碧凝眉望著懷裏的人,微露驚訝,“你沒失憶?”

清若打量著兩人曖昧的姿勢,忽然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卻又說不出具體是怎麽回事。她不敢再隨便發問,怕又不小心刺激到誰的神經,隻是見向來對男性都有避讓的年紹居然不抵抗商碧的靠近。眼神低垂,神色哀傷,好像她成了調戲良家婦男的惡霸,而商碧是來英雄救美。

“你們能不能把事情跟我解釋清楚,再繼續抱下去,這大庭廣眾之下,好像不大合乎禮儀?”清若絕不會說其實她心裏早已歡呼雀躍,但臉上還是要保持鎮定。

商碧忽然也意識到自己的衝動,白皙的臉上出現了可疑地紅暈,“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吧。”

清若點點頭,忙去後院給你周師傅交代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