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您點的,桂花糕、水晶肘子、酒釀紅棗、三寶燒賣、白玉碗蒸糕,另外芝麻糊、杏仁糊跟金風玉露再稍等一會兒才能起鍋。”店小二笑容可掬地將一疊疊精致美味的小吃鋪滿了桌子,心想著這客人正大方,不但包場,點的都是店裏最貴的點心。
清若看著琳琅滿目的精致美食,連咽了幾下口水,好奇地問:“金風玉露是什麽?”
“就是用桂花蜜、柚子糖熬出來的糖水去煮小湯圓,口味特別清香,甜而不膩。”店小二熱忱地介紹店裏的招牌菜。
“那這個呢,怎麽做的?”清若指著那碗看著樸實無華的蒸糕,眨著大眼睛望著夥計。
店小二猶豫了一番,這是店裏的秘方,不能外傳,可是看著清若無辜可愛的模樣,一雙水靈的眼睛充滿期待和憧憬,他咬了咬牙,笑道:“這個也是我們店的招牌菜,別看著普普通通,用的工序比任何一樣點心都要多。”
店小二認真地解釋如此將米粉炒熟,又如何將提煉花蜜,選用什麽水,蒸多久,委曲詳盡地說了一遍。清若毫不吝嗇地給予誇張和誠懇的讚美,然後挨著將所有的點心做法都問了一遍後,才心滿意足地打發她離開。
“你問得那麽細做什麽?難道你還要開個點心店不成?”衛濛被清若這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給逗笑了。
清若搖著白玉般細嫩的小指頭,“等我學會做了,以後想吃就不用來浪費錢啦,還可以做給我阿姆阿爹他們吃呢。”清若為自己的聰明感到很滿意。
衛濛誇張地愣大了眼睛,睨見殷時心滿意足的笑臉,打笑道:“真是遺憾啊。”說完眉頭一皺,望了妻子一眼,見她巧笑盼兮,主動給清若夾點心,根本都不看他。
“說錯話了吧。”殷時得意地笑了笑,看清若第三次舉筷伸向他眼前酒釀紅棗,順勢將盤子挪到她跟前去。“最近平服那邊如何,聽說前陣子有亂民到府衙滋事,險些還打死人,你沒被連累到吧。”
見殷時轉移話題,衛濛苦笑道:“我一個小小典簿能被連累什麽,不過就是村霸搶了人家未過門的媳婦,然後上門去告卻被縣令打回來而已。這些事到處都有,總是免不了村霸地痞跟官府勾結,鬧和不鬧,鬧得了跟鬧不了的區別。”看著殷時筷子都沒動一下,他忽然笑道:“現在想想我倒羨慕起你來了。”
“羨慕我什麽,大鬧考場,被罰十年不能科考?”殷時眉頭微動,自嘲地笑道。
“你還記得這事啊,明明就與你無關。”衛濛挺為殷時叫屈的,他本是那麽好的才學和文筆,如能順利,現在必然是站在紫金殿上的棟梁了。
“要真與我無關我也不會被罰了,不過,如今想來也無所謂了。整天對著那老頭三拜九叩阿諛奉承,我怕早晚我也會鬧出事。”殷時無所謂地搖頭,他的性子本就不適合官場。
清若忽然停了下來,看著他們倆,“當今聖上很老嗎?”
“都萬歲了,還能不老嗎?”殷時答非所問。
清若卻一本正經地點頭,嚴肅道:“難怪見不得年輕人,一定是嫉妒了。”
因為皇帝在位期間,每次殿試一甲三名都是四十歲以上的人,民間就有人傳言,皇帝長得顯老,而且留了一臉絡腮胡,二十三歲即位時比四十歲的禮部侍郎還老態。後來禮部侍郎因玩忽職守被罷職了,很快便有人傳言是因為皇帝看著他那張逆生長的臉不爽,所以才撤他的職的。更巧的是,之後每一屆殿試,但凡皇帝親臨而禦點的狀元郎無不是不苟言笑的老學究。
清若的話成功讓兩個大男人笑岔,決定不再提起皇帝的事。
“你那邊怎麽樣了,聽說他開始在查底了,你確定沒被發現?”衛濛斂了笑容,看著殷時依舊笑得一派自然,有些不解他的輕鬆到底有幾分真實。“我知道讓你放棄很難,不過你也別硬撐著,要錢要人我這邊都還出得起。”
殷時眨了眨眼,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見我什麽時候對你客氣過。”
“那倒是。”衛濛點點頭。
想起來他們之間的相識倒也是一場奇遇,衛濛是打小的乖巧模範生,而殷時貪吃懶惰囂張,完全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要不是被他那出口成章逼得老師對他又愛又恨,衛濛從沒想過這樣一個人最後卻與他成了摯友,待兩人相熟以後,殷時更是把衛家當成自己家,帶著大把銀票甩在他麵前說要在這裏住上幾個月。
衛濛苦笑,他家又不是酒館旅店,他也不是貪財之人,怎麽會收他這些錢。殷時更直接,“錢不要是你的事,可我要在這裏住下。你要反對的話我就走,不反對就把錢收了,我怕我會把你家吃垮。”雖然衛濛不認為一個人能把衛家吃垮是什麽樣,但後來證實了,他沒收錢果然太虧了。殷時能毫不臉紅地指使廚房給他做各種他想吃的,做不到就去買。更讓衛濛頭疼的是,殷時在他父母麵前卻是聰明懂事並且胸懷大誌的人,衛夫人還因衛濛能結交到殷時這種上進聰明的朋友感到高興驕傲,還免費幫他宣傳。
殷時夾了一塊黃金酥,香脆的口感要開來裏麵濃濃的芝麻流沙化開,滿口香甜。他又夾多了一個放在跟前的碟子上,然後把整盤黃金酥挪到清若跟前,再幫她把跟前的茶水滿上。
“對了,我確實有件事需要麻煩到你。”殷時忽然開口,衛濛立刻表示洗耳恭聽,“如今在茲琉那邊收了一些香料緞子,全走陸路的話太遠,而且我怕那邊山多匪多,走得回來不知還剩多少。打算折到去曲水那邊走水路,可曲水我不熟,水路順不順暢我也不清楚,我想讓你幫我尋艘船直下綿縣,回頭我再讓人來你這裏取。”
衛濛想了想,點頭道:“這倒不是問題,這邊沒江南管得嚴,沿路多打點便是。不過曲水那邊水路狹窄大船過不去,小船又怕承不了多少。”
殷時擺手道:“這個不礙事,反正我不急,十天內能到便可。等會我讓黑龍跟你回去,讓他一同去。”
“你怎麽會想要去茲琉收貨,那邊通西域較多,但是路途閉塞。比起來,胥州不是更好,反正一條道上的,茲琉有的東西胥州也一概不少。”衛濛想了想。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有人也知道。他擺了陣,不就是想等著我跳進去,我又怎麽好意思讓他失望。這場他砸了一千兩下去,賭得就是我主動求饒。”殷時對這場博弈表現很感興趣。“我問過了,胥州那邊的貨商多被他用錢塞住了,斷然是不會供貨於我,就是有一些肯的,那也是少數,湊不出他要的數量。畢竟得罪誰都不會得罪錢,更何況我這個名不經傳的小人物。”
因三王妃祖上是蓮城,後來舉家遷到京裏,為照顧故裏一些族親,不免三王府許多采購都是蓮城各商戶提供的。這次瑛琦郡主及笄,自然又得出門購置一些東西,不知為何香料緞子這一份單子原本應該屬於殷家商行。可就在殷老爺與眾同行舉杯歡慶之時被告知,這單生意落到名不經傳的後起之秀安海閣手裏。
在蓮城早就是舉足輕重的殷稷山早就習慣三王府把一些高利潤的東西撥到他手裏,沒想到會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是去年剛冒出來的。他去王府詢問才知道,有人冒了他管家之名,說殷家自願退出這次采購供貨,並推薦安海閣。因這次前來采購的是新手,他不知其中深淺,隻知能辦妥即刻,遂把清單給了安海閣。
殷稷山得知以後,一怒之下甩了狠本:若安海閣能在十日之內湊齊王府要的東西他願以一千兩白贈,若湊不齊便要這幕後之人出來給他磕頭,並永遠滾出蓮城。
當殷時知道自己的父親居然做出這種決定時,笑得可開心了。他絕不會想到他恨之入骨的人其實一直安坐在他身邊,所以托了商碧去了茲琉收貨。如今貨是收到了,可是怎麽運回來,半路不會被殷稷山截了又是一回事。
“你適可而止吧,到底是你父親。”衛濛不是很清楚殷家家事,不好評價。
“放心吧,我就是玩玩,我要是沒點本錢,怎麽回來娶你家清若。”清若正埋頭吃著點心,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殷時笑著伸手把她嘴角的殘屑弄掉。“我也是在賺錢養家啊。”
“沒你這麽賺錢的。”衛濛白了他一眼,居然偷偷開了個商行跟自己的父親作對。“你爹要知道了,非氣死不可。”
“放心,他命硬得很,我死他都不會死。”殷時笑得沒心沒肺的,看著清若正打量著他們,忽然問道:“小若,要你以後跟我殺人放火打家劫舍,你肯嗎?”
孔安寧聽了,嚇了一跳,不知殷時為何這麽問,緊張地看著清若。不料清若拿起絹子擦了擦嘴,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那得看你值不值得我去做了。”
“那怎麽才算值得?”殷時來了興趣。
“你要能娶到我,我還能說不嗎?”清若回他一個微笑。
她確實喜歡他,也願意嫁給他,問題是她家兩位似乎不大同意。如果殷時能有本事說服了楊茂禮夫婦,她就是陪他上刀山下火海又如何,一生難得能遇到她喜歡並且喜歡她的人。
殷時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笑得極開心,“這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