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濛回來時,姨甥三人正鬧在一起,笑成一團,樂得不可開支。衛濛生怕她鬧得過頭傷了身子,斥了幾句,清若見眼色忙道時候不早得回去了。孔安寧不放心,非讓衛濛親自送她們回去。
清如與衛濛不熟識,跟在他身邊不敢多話,清若也默默跟在他身邊。
“清若,你與阿時很熟嗎?”衛濛忽然問,清若愣了一下,搖搖頭,“不熟,見過幾次罷了。”衛濛睨了她一眼,見她神色如常,不像是說謊,可是又弄不清為什麽殷時會托他轉送那塊玉,連黑龍黑虎也這麽恭敬地把平通商行的指牌送給她。“小姨丈有事嗎?”
衛濛搖搖頭,溫聲道:“沒什麽,隻是太久沒他消息了,以為你知道呢。”
“小姨丈別擔心,我看殷叔叔聰明機靈,定是外麵海闊天空樂不思蜀了。”清若安慰道,“小姨丈和殷叔叔認識很久了嗎?”
“嗯,我們一起去的書院,他性子靜不下來,才思敏捷卻總不著地,鬧得先生吹胡子瞪眼睛的。”衛濛想起少年時跟殷時一起求學的經曆,十分歡欣感慨,“他為人隨和,行事仗義,就是性子有些急,容易鬧誤會。”
清若默默聽著覺得衛濛是個大好人,委婉地把殷時的缺點給誇成優點。在她的印象中,除了貪吃、無賴就是有些樂天派,屬於性子不壞脾氣不好的有錢公子哥。
臨到孔家時衛濛才說了句:“那指牌你切記好生收著,別弄丟了,但沒什麽事別隨便拿出來。”
清若正想追問為什麽的時候,孔尚文從屋裏出來,兩個大人客套了一下後,衛濛就拱手告辭。清若卻堵著一胸口的問題,想來這指牌也不是什麽頂好的東西,又小又不能弄丟也不能隨便拿來用,難不成還得穿個繩子掛脖子不成?她可是已經把金魚玉佩這燙手山芋帶身上了,現在又多了一塊,就不怕把她給燒死。
心裏無比怨恨這對主仆,淨給她找麻煩,連帶那白玉也給憎恨上了。
“小舅舅,葭月呢?”清如追著孔尚文的腳步。
孔尚文看都沒看她們一眼,隻回答說:“葭月在屋裏睡覺,你們先回阿嬤屋子吧,等開飯我再來喚你們。”一路走來,氣氛有些凝重,卻也說不準發生什麽事,清若姐妹默默對視一眼,沒敢再問,隻得乖乖地跟著孔尚文去孔老太太屋子。孔老太太正坐在窗前縫著一件男式披風,看樣式大抵是給夏正做的,顏色偏墨綠,孟陽喜歡的朱丹顏色,看著比較明快。
她們進屋給孔老太太行了禮,她嗯了一聲,也沒抬頭看她們。清若姐妹默默對視一眼,隻覺氣氛凝重的有些詭異,且不說這屋裏忽然靜得有些不正常,就說葭月這個最皮的丫頭居然在臨近晚膳的時候居然跑去睡覺,若不是身體不舒服那就是太奇怪了。可說身體不舒服的話,早上清如還跟她玩得好好的,而且連桐月也沒了蹤影。
且見孔老太太臉色有些不安,沒縫幾針就抬頭朝窗外望去,從角度來看,似乎看的是荷月的屋子。他們經過二天井時似乎聽到荷月屋裏傳來細細的哭聲,因孔尚文走得快,她們也沒敢怠慢,所以也沒去細想。如今看來,大抵這事和荷月有關,又牽扯了葭月,既然桐月被排除在外,可能連康氏也下水。
今兒早康氏才和孔尚武鬧別扭,會有什麽事連帶葭月也能攪合進去。清若百思不得其解,桐月也心不在焉地打量孔老太太的神色,似乎有些不耐煩,詭異凝重的氣氛讓清若姐妹坐立不安。
沒過多久,楊媽媽也進來了,她進來跟楊媽媽耳語幾聲後,臉色變了變,有些震驚,然後點點頭,把雙胞胎看得一頭霧水。
“走,咱們今晚不在城裏住了,回木雲去。”楊媽媽領著她們跟孔老太太告別,楊茂禮已備著車在外頭等著,可隻有孔尚文一人來送行,其他的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好不容易上了車,清如就等沒不及開問:“阿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咱們不在阿嬤家住,咱們平時都沒有這麽急著趕路的啊。”
“小如,姑娘家別句追句,讓阿姆緩口氣再說。”盡管清若也一肚子疑問,卻見楊媽媽有些含糊其辭地說道:“你阿嬤家不方便。”
“到底有什麽不方便,如今小姨又嫁人了,屋子不是空著嘛。還有,早上我跟葭月她們還頑得好好的,她從不會大白天睡覺的啊,可小舅舅卻說她去睡覺了。”清如沒把問題問出答案來是不肯罷休的。
楊媽媽無奈,才道:“剛剛荷月拿著包袱想離家出走,被葭月看到了,兩人推搡之下,葭月被扭傷了腳。你大舅舅聽到葭月的哭聲趕來,很生氣就綁了你荷月姐姐回去。”
正好孔尚文夫婦外出,康氏又出門買菜,孔尚武在屋裏休息,可以說在整個大廳天井都靜悄悄沒人的。葭月原本和桐月正在屋裏做活,正好活計做得差不多,葭月便提議說去蔡氏屋裏拿多些活計,不料卻瞧見荷月拿著小包袱準備偷偷出門。她的出現把荷月嚇了一跳,葭月見她神色慌張便跟她爭執起來,兩人拉扯著包袱,荷月用力過猛把葭月推了個趔趄,一不小心跌倒在地。她嚇了一跳,轉身就要跑,葭月又豈肯罷休,抱著她的腿,大聲哭喊起來。
桐月從屋裏出來,見兩個姐姐扭打在一起,也愣在原地,無奈隻能跑去找孔尚武。孔尚武原本跟康氏就惱著不愉快,見此,伸手就扇了荷月一巴掌,朝她怒吼,把最裏屋的孔老太太也給驚嚇到了。
後來康氏和孔尚文夫婦也都陸續回來,連楊媽媽也到了。
“荷月姐姐怎麽也學離家出走這一招,難道大舅舅給她定的親事不滿意?”清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衛墨那一次,也不知道荷月會不會被打。
楊媽媽瞥了她一眼道:“她都還沒過笄禮,哪來的親事。”
“那她離家出走做什麽?”清如問。
楊媽媽囁嚅了一下,“她想女扮男裝去書院,一個好好的姑娘家不在屋裏坐女紅,跑什麽書齋學堂的。”楊媽媽抱怨著,眼神卻有些閃爍。才聽到楊媽媽說荷月女扮男裝,清若立刻想到孔大姨說過李隸明日要去桐香書院,天底下哪有這麽巧的事。而且荷月本身就對李隸有些小曖昧,雖不知李隸的想法,但估計還是荷月的一廂情願。
“阿姆,荷月姐姐是想去桐香書院吧?”清若問了一句立刻引來楊媽媽吃驚的眼神,清如也頗感好奇。
“你怎麽知道?”楊媽媽大吃一驚。
清若受不住母親和妹妹的目光,隻好道:“荷月姐姐曾托我給隸表哥送一對鞋子,我說讓小舅舅順路送去,她就嚇得跑掉了。還有小姨說過,荷月姐姐喜歡往大姨家跑,不過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楊媽媽見清若也知曉事由起端,無奈地歎了歎氣,“你大姨早就給你隸表哥尋了親家,是書香人家,族裏有人在京城當官,往後錦繡前程是不可估量的。”
清若點點頭,讚同道:“聽小姨說過,老嬤也不同意荷月姐姐跟隸表哥在一起。”不過當時祖老太太也反對孔安寧和衛濛來往,可他們最後卻走在一塊,這不能不說在一定程度上誤導了荷月,她才會這麽鋌而走險。
“你老嬤是個精明人,她知道你隸表哥是要往上爬的,從來沒想扯她後腿。荷月這次可是觸了大黴頭,別說你老嬤不肯,就是你大姨,她也不會想要荷月當媳婦的。”雖說高門嫁女低門娶媳,可是如果對方能在仕途上對李隸有所幫助,又何嚐不能高門娶媳呢,為的也是李隸以後能爬得更高一些嘛。
可是荷月不這麽想,李隸對所有的表妹都客氣謙和,又知書達禮,跟荷月脾性頗為投緣,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她哪曾想過婚姻是一場利益的權衡,並不是一個人單純喜歡就可以的。
孔尚武雖不知荷月心中所想,可是正當他和康氏鬧在氣頭上,哪怕對最心愛的女兒,也忍不住氣得暴跳如雷。
不過這種事算起來的確是孔家的家醜,雖說他們是親戚,可在這種氣氛凝重的情況下,實在也不好招呼人,他們吃飯也不會安心的。清若感歎,這次離家出走,估計背後少不了康氏的鼓吹慫恿或者支持讚助,否則一個小姑娘家哪有那麽大的勇氣。隻是康氏到底知不知道她這麽做其實是在害荷月。
“可阿姆,咱們也不用走那麽急吧。”她們前腳才從衛家回來,後腳就要踏出孔家回去,盡管天色不早,也不急於匆忙。
楊媽媽臉色又是一變,“剛剛衙門裏有人來通知你大姨丈,上頭忽然派兵去木雲,沒說什麽事,但估計不是什麽好事。你阿爹怕你阿公阿嬤在家裏無人照應。”
“官兵?”清若眼皮抽了兩下,心裏忽然噗噗跳得極快。她當了那麽久的平頭百姓,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一時有些轉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