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著畫夾剛走到門口,蕭然就聞到那股濃烈刺鼻的酒味。這個收養了他十一年的男人,不知為什麽結婚不到兩年,妻子就離開了他。不久這個叫蕭正的男人把他從原本的那個家帶了回來,從此蕭然成了他的養子。走的時候隻有四歲,關於那個家的記憶已經模糊了,更不用說親生父母,隻是偶爾腦海裏有兩個永遠也看不清的身影,既不想他們也不恨他們。也許是自己天性就很冷漠吧。

“爸,我回來了。”桌上的幾個空酒瓶歪倒著,他又酗酒了。“怎麽回來這麽晚?”語氣中含了不悅,蕭然心中一驚,抬眼便看見那雙充血的眼睛。

“今天去畫室了,所以晚了點。”“那就讓你畫個夠!”突然暴喝將蕭然嚇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腹部便挨了一腳,隻要碰上他心情不好總少不了一頓打。嗬,已經習慣了也就不算什麽了。拳頭雨點般落下,蕭然隻能拚命護著頭部,躲到牆角去,盡量不讓臉部受傷,不想讓任何人看見那累累的泛紫泛青的瘀傷,更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他在家中的待遇,自己總是執著於這種莫名的傲然,是不是很可笑?身體漸漸吃痛,隻能狠狠咬著牙,從來都沒有因此哭過,今天同樣也不會!

不記得第一次挨打是什麽時候了,隻是覺得很突然很恐慌,看到凶神惡煞的父親,像個瘋子一樣追著揍他。當時嚇壞了,覺得這個人特別的陌生,躲避也是徒勞,最後隻是瞪著眼睛看著這滿身酒氣的人。什麽時候開始就不懂得哭是什麽,麵臨的事情一旦變得頻繁就不會有什麽異樣感,隻是考慮著用什麽態度去對待。

終於那個酒鬼放開了他,無力地踢了一腳剛才滾落到腳邊的空酒瓶,徑自走進臥室去了。蕭然靠牆慢慢撐著站了起來,不小心碰到了傷處,“噝~”果然還是很痛。

洗完澡倒在床上,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戶散落在床上,深藍色的天幕裏若隱若現的星星讓蕭然感到一絲愜意,隻想安靜的呆著,聽聽夜蟲的在空曠裏鳴叫。又想拿起畫筆畫畫了,喜歡那些華麗、鮮豔、暗沉的顏色,一個人沉溺在裏麵享受著寧靜,有時甚至想自己就這樣溶化為一抹色彩也不錯。不記得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的,那是在路過學校的畫室時不經意的一瞥,在初次驚豔於那在紙上呈現出來的明麗風景時,蕭然震住了,從此畫室裏又多了一個身影。

隻有這一刻是最輕鬆的,不用去麵對那些讓人厭惡的言語和麵孔。但是一想到以後的日子,又隱隱害怕。突然腦海裏浮現楊曉恒的臉,恣意的笑著,眼裏盡是嘲弄,揮之不去。蕭然心中一緊,兩年前,蕭然跟著養父來到另一所城市,轉學來到這所學校,沉默寡言的他極少和其他人接觸,也許因此也顯得有些突兀,學校裏的惡霸盯上了他。經常受到他的出言侮辱,時不時找他的茬,經常在他的飯盒裏丟砂子,讓他在同學麵前難堪。最初的反抗顯得蒼白無力,頂多換來那群叫囂者的拳打腳踢。所以隻能隱忍......不知道明天他們又會用什麽手段招呼他。

自己不再在這個地方了或許就能逃離這似乎永遠緊扣住他的枷鎖。如果某一天他消失了呢?哼,這好像不太可能,蕭然自嘲地笑笑。靜靜望了一眼窗外靜謐的夜色,那隻烏鴉又出現在視野裏,最近不時可以看見那團黑不溜秋的東西,為暗夜再添了一縷詭異。還是早點睡吧。

窗外,枝頭上一隻烏鴉探了探腦袋,鋒利的嘴閃著淡淡幽光,一雙黑亮的眼眸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氣味,就這樣靜靜立著不知要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