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袍大漢親昵地拍了拍赤髯和阿驪,目光在場中掃過一圈之後,向豬八戒拱了拱手:

“天蓬前輩,小黃龍閉關多年,竟不知兩位弟弟已經到了盤絲嶺中投奔於你,今日觀得你似乎要帶他們離去,是故想要跟隨前輩一同離開,還望前輩成全我們兄弟情誼。”

豬八戒拖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了小黃龍幾眼:

“原來你就是小黃龍,聽聞你在涇河龍王那樁公案之後,為了趨吉避凶,藏於了袁守城的身上,化作了他衣袍上的一縷龍紋,今日卻為何出現在了盤絲嶺?”

小黃龍聽到豬八戒此言,先前激動的神色漸漸被無奈取代:

“果然三界之事都無法逃過天蓬前輩法眼。當年我隻是想著袁守城既然能窺測天意,那麽隻要跟著他同行,便定能避開危難。”

“其後百年,我便跟著那老頭走遍了大江南北,也見其為旁人不卜過吉凶,占過前程。”

說到這裏,小黃龍似乎有些感慨,頗有了幾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味:

“可即便是老頭占卜過了,可終究又能怎麽樣呢?那些人大多依然自作聰明,最後還是走了老路。”

“每當見此情景,那老頭便會找個地方飲酒,恰巧那老頭還有個能自己釀酒的葫蘆,是以經常一個人喝得酩酊大醉。”

孫興聽到這裏,右手不自覺地摸上了腰間的葫蘆。

難道自己這葫蘆和袁守城的葫蘆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自己原以為這酒水是在土地廟無限續杯,結果卻是葫蘆自己釀造的?

那麽當初在黑風山給自己這個葫蘆的那個道人,莫非...?

小黃龍此刻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孫興的小動作,已然沉入了深深的回憶中:

“每次醉酒,那老頭極愛自言自語。有時心低意沮:‘看破棋局,有何用?不入棋局,又有何用?’;

有時又激昂爽快:‘生死已定,何妨一試!’;

有時又語摯情長:‘前因既定,後果難改。又有幾人能勝過天命?’;

有時又反問嗟歎:‘若算得到自己死在哪裏,偏偏不去,就能逃得了嗎?’”

小黃龍歎了口氣,竟然也是從腰間掏出一個葫蘆,自顧自飲了一口,明顯是在這百年間跟著袁守城耳濡目染所養成的習慣。

他擦了擦嘴角,繼續說道:

“這些話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便是因為我總覺得這些話就是刻意對我說的。”

“但那老頭又從來不點破,也並未驅趕化作龍紋的我,又讓我猜測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發酒瘋。”

“時日一久,那些話竟然變得像心魔一般縈繞不去,我躊躇了許久,終於在某一日下定決心從他身邊離去,隻想找個僻靜的地兒,於是才誤打誤撞進入了已經被封禁的盤絲嶺中。”

赤髯聽完大哥的講述,不由得歎了一句:

“無有因,頭懸市曹何故?無有因,四瀆失管何故?”

“無有因,諸色惘惘何故?無有因,慈悲顛倒何故?”

“無有因,林隱赤髯何故?”

聽到赤髯突如其來的感慨,孫興神色立刻古怪起來。

這一根筋的小龍人竟然還藏著滿腹的才華?

就在他心中暗暗腹誹的時候,阿驪也一聲長歎,附和了一句:

“無有因,砂掩驪鬢何故?”

孫興怔怔把目光轉向阿驪,赤髯躲在黑風山尺木間,林隱赤髯;阿驪藏在黃風嶺藏龍洞,砂掩驪鬢。

這就是親兄弟之間的血脈默契?

就在他還沒有感慨結束之時,小黃龍也跟上了兄弟們的節奏:

“無有因,廟潛黃衣何故?”

豬八戒似乎有些不耐煩了,聽小黃龍講講故事還行,但是聽著這三兄弟一直打機鋒,倒是有些無趣了,於是直接開口打斷了幾兄弟的你儂我儂:

“小黃龍,今日你可是會錯意了,並不是老豬我要帶著他們離開盤絲嶺,他們認的老大,可是你眼前的這個猴子。”

小黃龍聞言,重新將目光投向孫興,這一次倒是認真打量了許久,隨後才問向兩個弟弟:

“你們認了他作老大?”

赤髯立刻重重點頭,語氣中自然地帶上了一絲驕傲:

“沒錯,我初識孫興老大的時候,不過玄仙修為,如今認識老大不足半年,在老大的幫助下,我都已經突破到金仙了!”

阿驪也跟著點頭勸道:“是啊大哥,你也隨我們一起認了老大吧,隻要跟著老大,三界六道,哪兒都去得!”

小黃龍聽到兩個弟弟的這番說辭,忍不住又將在場眾人掃視了一遍:

“你們這麽多金仙...都是跟著他的?”

孫興也有些不耐煩起來,自己什麽身份?那些想認自己為老大,拜為門下走狗的仙魔人妖比比皆是,哪兒還容得小黃龍在這裏挑挑揀揀:

“你若不想跟我也無妨,我照樣會將你帶出盤絲嶺,但是離開盤絲嶺之後,你就別再跟著我們了。”

豬八戒神色也跟著古怪了起來,他表情複雜地看了蕭茱兒一眼,隻能在心中暗暗祈禱:

“這猴子欲擒故縱這招玩得倒是挺熟稔,也不知四妹將來能不能頂得住...”

果不其然,當小黃龍聽到這句話後,內心糾結了片刻,終於對著孫興拜了下來:

“老大在上,小黃龍日後願與兩位弟弟共同為老大驅馳。”

見到小黃龍已然認主,阿驪和赤髯對視一眼,然後不約而同露出了一縷陰笑。

阿驪輕咳一聲,上前扶起了小黃龍,以慈祥的口吻說道:

“小黃啊,咱們老大門下,講究的是一個論資排輩。如今你入門最晚,從今以後你便是大家的小七了。”

他指尖一一劃過這群兄弟們,對他大哥介紹道:

“這是虎壯,也是你以後的大哥;而我,則是你的二哥了,不過私下裏我也是可以叫你大哥的,咱們各論各。”

“這是黑胖,是你的三哥,他可是老大身前的紅人;赤髯則是你的四哥。這唯一一個人類叫沙雕,是你的五哥,至於這個晦月,你應該見過,比你入門早不了多久,但以後你也得叫六哥了。”

小黃龍瞪大了雙眼,一時間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我可是,太乙金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