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早上六點半,離開車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我在候車大廳裏閑逛,一套牛仔衣褲已經濕透,黏黏的粘在身上,很難受,我走到一個賣休閑服裝的小攤前,挑了一件不起眼的黑色體恤,一條黑麻布的好多口袋的那種休閑褲,一雙冒名牌的旅遊鞋,一共花了兩百八十塊錢。

跑到廁所裏麵,進入一個蹲位,關上門,把那一身濕漉漉的牛仔衣褲換了下來,連同濕透的nei褲一起丟掉了,再把新買來的衣褲換上,腰帶紮好,手槍子彈上膛關好保險插在後腰,一萬兩千塊錢加上從黑車司機那裏搶來的五百多,花掉了兩百八,我把兩百多零錢放到側麵的褲兜裏麵,一萬兩千現金塞到褲子前麵的一個兜裏麵,拉索拉好,再穿上體恤,下擺留在外麵,遮擋著手槍和褲兜,最後把一雙沾滿爛泥的旅遊鞋丟掉,換上幹淨的新買的鞋子。

弄好了之後,馬上覺得清爽了許多,在洗手間洗了一把臉,頓時jing神了許多。我點了一支煙,走出來,踱到站前廣場,在台階上坐下。

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拄著一根打狗棒顫顫巍巍地向我走來。“幫幫忙吧,好人有好報啊!幫幫我,我三天沒吃飯了……”我伸手掏出一張十元的鈔票遞給他,他連連作揖道謝,大概很少有人一下子就給十元錢的。

有人曾經告訴我,乞丐是很賺錢的職業,幹上一年,一個月的收入平均在萬元左右,為什麽?人多!就是人太多!你不給總有給的,在鬧市區要錢,比一般上班的小職員賺得多,但是,沒有小職員肯去幹這個。

我感到有些餓了,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七點一刻,我終於蹬上了開往上海的列車!這趟車是從江西的景德鎮開往上海的,硬座車廂上人很多,大多都是民工打扮,我擠到兩節車廂的過道處,這裏也是很多人在抽煙,氣味難聞。

我沿著車廂往前麵擠,終於找到一節人相對少些的車廂,我在車廂門旁占了個位置,靠在門邊,等著賣盒飯的車子過來,我真的是餓極了,買了二十元的一個盒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又買了一瓶水灌下去,感覺才剛剛墊底。

忍忍吧,再過兩個小時就到上海西站了,到了上海,先大吃一頓再說!

吃完盒飯,我靠在門口邊上的一個座位旁,向車廂裏麵看著,在看守所待了一年多,我接觸了形形色色的“壞人”幾百個,其中大部分都是“皮夾子”,因此,我練就了一副識別人的火眼金睛。一眼望去,這節車廂裏麵有三四個“皮夾子”,他們竄來竄去,不在一個地方老老實實呆著,眼睛專門看人的下三路,他們幾個是一夥的,不斷用眼神相互交流。

我覺得很有意思,就用餘光瞄著他們。很快,他們看上了一個中年男人,這人也是站在過道裏,雙手摟在懷前,還不時用手momo自己的外衣裏麵的兜,有經驗的皮夾子就會看出來那裏麵有米(黑話,錢的意思)。

幾個家夥圍攏過去,不一會又散開了,根本沒有看清他們是怎麽做的,顯然他們已經得手,接著很快,幾個皮夾子就離開了這節車廂,那個中年人也很快現了自己的錢不見了,他絕望地大喊大叫:“是誰偷了俺的救命錢啊!那是兩萬塊救命錢啊!啊啊啊!”

全車廂的nan女老少都看著他,我突然覺得這外麵的世界一點也沒有改變!媽ma的!還是烏漆墨黑的世界!我原以為,二哥死了,我,四哥掉腳了,這世界就幹淨了,就他ma的太平了,狗屁!這世界還是那個樣子,我們狗屁都不是,這世界少了我們這一幫,照樣還是肮髒的!

我身後有人推了我一把道:“大哥,讓下好嗎?”

我回頭一看,一個一臉疲憊的女生站起來,疑惑地看著我。

我正好站在她的座位邊上,擋著她出去的路了。她竊竊地對我說:“大哥,我去上個廁所,麻煩你先坐在這裏幫我占著座,我很快回來,好嗎?”

我仔細看看她,長得低眉順目的,一口的北方口音,看上去裝扮樸實,像個學生。我頓生好感,連忙點頭讓開道:“您去您去!我幫你占座。”

那女生臉紅了一下,低頭從我身邊擠過去,溫熱實在的年輕女人的身ti緊挨著我過去,一股悠悠的體香衝沁我的脾肺,一時間我有些恍惚……

我正看著那女孩的背影有些呆,旁邊一擠,一個壯漢一臉的連毛胡子,粗暴地推開我,一pi股就在剛剛那個女孩站起的位置坐了下去。

一時間火氣衝頭,我一把拉住他的脖領子道:“大哥!你起來!這又不是你的座位!”

那漢子看了我手一眼道:“你鬆手!這是你的座位嗎a的你鬆手!”那漢子一臉橫肉,我如果想打趴下他現在就得立即動手,僵持下去吃虧的就會是我自己了,可是,現在這種狀況下,我可以動手嗎?這可是在列車上,萬一驚動了乘警怎麽辦?

我有些遲疑,那漢子見我不言語了,用力一掙,掙tuo了我已經無力的手腕。那漢子瞪著我喝道:“咋地?打我啊?老子整死你個信不?”

周圍的人都看向我,一下子我感到自己很沒用,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情況!大哥說過:寧可讓人打趴下,絕不能讓人嚇趴下!可是現在我卻不能動,我說道:“對不起,這是剛剛那個小姑娘的座位,她讓我替她看著,還是請您起來吧!”

那個一臉橫肉的家夥得意地笑了道:“小娃娃!乖乖我的兒,毛還沒長全就來管閑事!哈哈哈哈!”

我被徹底激怒了!我不管了,出來混的絕不能做孬種!

就在我剛要下死手的時候,身後突然有人拉了我一下。我猛回頭,看到那姑娘站在我的身後,說:“算了,讓人家坐吧,反正也沒多久就到了,看他也站了一個晚上了。”

我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對那漢子說道:“聽到沒有,人家讓給你坐了!”

那漢子也不理會,抱著膀子閉上眼睛睡覺了。

那女生站在我邊上對我說:“哥,咱們去過道那邊吧,剛剛有些人在無錫站下車了,那裏現在沒人了。”

我好像被她牽著一樣跟在她的身後,這女生上身一件半截袖的體恤,xia身一條白的牛仔褲,腳上一雙坡跟的運動鞋,手裏握著一個小巧的手機,並沒看見她的行李,也許在行李架上。腦後一個馬尾巴隨意地擺動著,很青春,很清純的樣子,讓我覺得似曾相識,小青,從婀娜的背影看去真的很像啊……

我們走到了車廂的連接處,那裏果然已經沒有人,女孩走到車窗前靠站在那裏,她的麵容憔悴但卻無法掩蓋鼻眼的嫵mei,小巧的嘴唇有些幹澀蒼白,一副楚楚動人的樣子,帶著些許的憂慮。

我掏出最後一包迎客鬆打開,那女生突然說道:“能給我一支煙嗎?”

我呆了一下,連忙點頭道:“可以,給!”我敲了一下煙盒,一支煙彈出了半截,我遞過去,她伸手,用食指和中指夾了,她的手指很纖細,很bai皙,她的手腕似乎沒有血色的慘白,我甚至沿著她的手腕想象上去,她bai皙的香肩、肩胛、嬌xiong……

她的眼睛略眯著,看著我,悠悠地說道:“怎麽?不給我點上嗎?”

我一下子從遐想中回來,我隱約覺得,我一定會和這個女孩之間生些什麽,我掏出火機,“啪”地點著了,伸到她的麵前,她伸頭吸燃了,深深吸了一口,緩緩突出一道青煙來。我自己也點上了,我有些忘qing地看著她優雅而老練的吸煙姿勢和動作,突然覺得,其實這女孩的臉上還有幾分的妖豔。

那女孩不易察覺地笑了下,對我說:“哥,你是東北人吧?”

我點頭道:“是,嗬嗬,我一說話就能聽出來是東北的哈,老妹兒,你也是北方人吧?”

“嗯。”那女生吸了一口煙向我的麵頰輕輕這吐來,這可是帶有一些挑dou的行為啊,怎麽看都覺得這樣的吸煙動作和他的樣子不符。“我是大連人,叫我蘇倩吧,哥,你叫什麽名字?”

女孩很大方,我說道:“我叫齊小濤,老家哈爾濱的。”齊小濤,是那個死鬼黑車司機的名字。

“濤哥,那我就叫你濤哥吧!”女孩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來。

我遲疑了一下,也伸出手和她握了,蘇倩的手很涼、很軟,握在手裏柔若無骨,來自海濱大都市的女孩都是水做的,擁這樣的女孩入懷,會有融化的吸附的感覺。我貪婪地不想撒開手,蘇倩抿嘴笑了道:“濤哥,看你的眼神就好像幾輩子沒有見過女人的樣子!咯咯咯咯!”

蘇倩的笑有些風塵的味道,在我手中的小手的中指悄悄彎曲,撓了我的手心一下。這是小女孩的把戲,我知道,這蘇倩對我有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