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一個月的大雨,在平原地帶是極為罕見的。監獄給犯人了塑料雨披,出工收工的時候穿戴。八月初的一個上午,陰雨連綿,天空灰蒙蒙的,九點鍾老殘隊的金隊長打著雨傘過來喊我:“何生,出來,穿上雨披,接見!”

接見?我有些茫然疑惑,在這樣的陰霾的天氣裏,誰會來見我?

我趕緊穿上雨披,走了出去,天空暗暗的看上去很低沉,我和金隊長走在有些積水的場地上,金隊長說道:“電話裏說來人是你的妹妹,你有個妹妹叫何雪的?”

我說:“是啊是啊,是有個妹妹叫何雪,是她來了嗎?”

“嗯,說是一個人。”

很快到了大門口旁邊的接見室,在警戒線前麵我站住,大聲喊道:“報告!”

金隊長說道:“進去吧。”說著他先走進去,我跟在後麵也進去了。

裏麵有個小走廊,那裏擺著一張桌子,後麵坐著一個老蓋子在登記,金隊長讓我過去簽名,他掏出煙來遞給那個老蓋子,點上,笑道:“這種鬼天氣,麻煩你了!”

“不麻煩!人家大老遠從黑山趕來才叫麻煩,就是這貨?去吧,教員組的犯人優待個小接見吧。”那個老蓋子接過煙抽上說道。

我連忙點頭道:“謝謝警官!”

接見分“大接見”和“小接見”兩種,大接見就是在一個很大的屋子裏麵,當中有玻璃牆,見麵的雙方用電話聽筒隔著玻璃牆說話的那種,一般可以同時幾十人接見,叫做“大接見”,那種電話都是有監聽的,處遇在B級以下的都是大接見。“小接見”顧名思義,就是在一間很小的房間的單獨接見,一張小圓桌,幾把椅子,接見的雙方可以零距離接觸,但是必須有警官在場,室內還有監控攝像頭。

小接見代表一種待遇,我很高興。

金隊長帶我進了裏麵的一間小房間,我的眼前一亮,一個亭亭玉立的mei女在在裏麵,桃花般鮮豔的麵容露出些許的羞澀,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睫毛長長的忽閃忽閃在眨動,這個就是我的何雪妹妹嗎,我感覺自己被她的眼神電到了。

也許是為了讓我開心吧,今天何雪打扮得花枝招展,一身白地紅花連衣裙凸顯出她苗條婀娜的曼妙身材,我低頭看到她腳上的水晶涼鞋裏麵一雙白淨jing巧的小腳,十隻腳指甲塗著淡淡的豆蔻,我的心一陣緊縮,恨不得撲上去把她摟在懷中。

可是我沒有,我的表情很冷靜,我說:“你,小雪,你來了,快坐啊。”

何雪的臉紅了一下,看了看金隊長說道:“謝謝您了!”

金隊長說:“快坐下吧,你們聊聊,嗬嗬,你哥改造表現很好,在教員組服刑,你看看都胖了是吧。”說著金隊長退到門口坐在那裏的一張椅子上抽煙。

何雪坐下了,我也在她的對麵坐下了,我說:“你從哪裏來?下雨天,山道不好走吧?”

何雪笑了,肉感的嘴唇中閃現出潔白的貝齒,好想擁吻她,也許是我關得太久了,太久沒有見到過漂亮姑娘了,我的心底裏越獄的yu望異常地強大起來。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道:“哥,你在這裏還好嗎?他們有沒有欺負你啊,聽人家講,監獄裏麵打人打得很厲害的,你有沒有被打呀?”她的漂亮的大眼睛裏麵居然煽動著淚花!好姑娘啊,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我笑了下說:“沒事,小雪,哥在裏麵很好,你沒聽剛才我們的金隊長都表揚我了嗎,我在教員組,全大隊隻有三個表現最好的犯人才可以進教員組,所以哥沒事,家裏怎麽樣?爸媽都好吧?”

何雪的眼睛裏撲簌簌地滾落了豆大的淚珠,我在桌子上麵伸出手去,抓住了她放在圓桌上的雙手,她下意識chou動一下便安靜地讓我握著她的小手,很柔軟,也很溫熱。

她說:“哥,家裏都挺好的,爸爸不在印刷廠幹了,進了一家大公司的車隊,比原來的工作好,收入也高了,活也不重,一個星期上四天班,一個月開五千多工資,媽ma的身ti也好多了,對了,哥,我已經調到海港來了,我現在在海港的一家巧克力連鎖店做店長了,嘻嘻!”何雪笑了起來,她笑的樣子很甜,盡管臉頰上還殘留著淚痕,顯得更加的淒美絕倫!

“巧克力店?”我疑惑地問道。

“是呀,我給哥帶了好多巧克力來,嘻嘻,以後,我就可以經常來看哥了。”她馬上歡快起來。

我說:“也不用經常來,你一個女孩子家,來回路上讓哥擔心。”我說的是真心話,從海港到皖南的宣城,坐大巴要三四個小時,誰知道車上有沒有流氓地痞啊,象何雪這樣的身材和打扮,走到哪裏都是男人聚焦的焦點。

何雪說道:“這個哥哥不用擔心的啦!公司派專車送我來的,公司的老板對我老好了!”

我有些冒汗了,這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單純小姑娘啊!公司的老板會派車給下麵的一個員工來監獄探親?還對她老好了,這不明顯是在泡她嗎?

但是,我轉念一想,我人在裏麵,眼看著她被大灰狼吃掉我又能怎樣?

我說:“那很好啊,但是,小雪,你是我妹妹,我就得提醒你,一個人在海港打工,處處都要小心,現在外麵壞人多,你自己要當心啊!”

“好了呀!哥哥!你就別管我了,關鍵是你在裏麵吃苦,要保重自己才是,我們再怎麽樣也是在外麵有自由的吧,唉,哥,你一定要堅強,小妹等著你出來!”說著她的眼圈又紅了。

我也被感染了,進來以後,我的心腸不知道為什麽軟了好多。也許這就是潛移默化的改造結果吧,我竟然也流下來一行熱淚!

接見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規定是半個小時,金隊長跟接見室的隊長又說情,多加了十分鍾,最後何雪給我留了她現在海港的單位電話和地址還有她的手機號。

何雪帶來了一個大紙板箱的東西,大部分都是食品,還有一些nei衣褲,還有一雙皮鞋。我看到皮鞋就笑了,我知道,一定有紙頭在裏麵。

何雪起身準備走了,金隊長在檢查她給我帶來的東西,另一個接見室的隊長在催促何雪從另一道門離開,我抬手擺了擺,和她道別。

突然,已經走到門口的何雪轉身衝了過來,緊緊地抱住我,我一愣,趕緊摟住她的後背,他在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巧克力。”說完就鬆開手轉身離去了,再也沒有回頭。

金隊長在後麵拍了拍我說道:“走吧!拿上你的東西,你妹對你還真好!”

我突然有些感到難過,走過去彎下腰,把被翻得散亂的紙板箱蓋好,抱起來,跟著金隊長從裏麵的門走出了接見室。一下子回到了大隊的院子裏,仿佛從人間又回到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