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都沒有怎麽睡著,不知道那個位於皖南山區深處的嶺湖監獄到底會是個什麽樣子……

第二天早上六點,我們開的早飯,破例每人增加了一個雞蛋。六點半,我們看到cao場上駛來了四輛“司法”的大客車,我開始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到一起,常力問我:“咋地,這一波有你啊?”

我點頭“嗯”了一聲,繼續收拾著。

這時,走廊鐵門的槍兵響了,黃中和薑指導走進來,挨個監犯通知著編遣犯人的名單,到了我們監房門口,黃中喊道:“何生、常力、劉風明、趙啟,你們四個將所有個人物品裝到彩條包裏,到走廊蹲好,準備編遣!”

該來了終於來了!我看了常力一眼,常力對我伸了下大拇指,道:“你厲害!”

我們依次在走廊裏蹲下,我看到趙啟表情明顯地緊張,也許,這就是我為什麽最終沒有答應黃中留下來的原因,按照我的脾氣,我肯定管不住我的嘴,說不定改造一半就會又被編遣,還是一步到位的好。

趙啟小聲嘟囔道:“看看,把我和你們新兵一塊編遣了,唉!慘啊!”

我苦笑了下,安慰他道:“走了也好,這地方太讓人緊張了。”

在cao場上,各個中隊出來的犯人被集中到一起,在這裏我們再次被分成兩隊,我和常力被分到嶺湖監獄的一隊,劉風明則和趙啟被分到一隊。常力還在東張西望地尋找常心雨,可是沒有他的影子。常力說道:“俺老大的運氣好,留在市裏了。”

一共四十四名罪犯被編遣到嶺湖監獄,我們分別上了兩輛大客車。我看到那邊情緒失落的趙啟也在排隊上車,他似乎還向我們這邊的車子望了望。

我們這輛車是二號車,前麵是一輛武警的中型客車,我們看到大約二十幾名背著八一式突擊步槍的武警上了車,後麵是我們這四輛拉罪犯的大客車,最後麵還有一輛中客車,也是全副武裝的武警。一共六輛車組成的編遣車隊,我們的車上前麵還有一道鐵門,我們全部上車坐好後,兩人一副手銬連銬在一起,我坐在靠車窗的位置,常力跟我銬在一塊,我看到車窗上也有很細的鋼絲網,起碼想要跳窗逃跑是絕對不可能的了,大客車的前麵小半部被鐵門隔開,當我們全都坐好後,前麵的獄警便將鐵門鎖死了。

每輛大客車上都有四名掛著電警棍的獄警,加上司機一共是五名幹警。很快,車對就駛出了新收犯監獄的兩道大門,出了市區,上了318國道,一路上前後兩輛武警押運的中巴車鳴響了警笛,我透過車窗向外看去,路邊的行人紛紛避讓,有些人還站在路邊指指點點。

我突然無比地羨慕他們,也許他們看上去並不富有,但起碼他們是自由的。

入獄之後才曉得自由是多麽的可貴!不入獄是永遠也不會知道什麽叫做自由!我想起了人們常說的一句話,擁有的時候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覺得可貴……

囚車一路呼嘯,離開海港沿著318國道向皖南急駛而去。

天氣很熱,我們在半道下了公路,在一段前不著村、後不著地的偏僻小路靠邊停車了,前後兩車的武警荷槍實彈,如臨大敵,站在前後左右,每隔五米遠一個。隨車的警官打開了鐵門,讓我們按次序下車。

常力向外麵看看,說道:“這啥地方啊,該不是就在這裏拉出去斃了咱們吧?”

我說:“嗯,還真像個刑場,行,咱們兄弟兩個也算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不許說話!”一個蓋子拿電警棍指向我倆。

我們趕緊下車,大家站成一排,集體小便。我想起了小時候,一群小朋友站成一排,都掏出,一齊喊道:一滴嗒,兩滴嗒,誰不滴嗒爛!我想道這裏就好笑,好多人都在放水了,也有掏出來晾晾就放回去的,我和常力很爽地“嘩嘩”了一地。

警官問我們,有沒有要辦大事的,沒有人應聲。在裏麵,辦大事都已經形成了規律,那可不是隨便就可以辦的,一般都是早晚解決問題,白天是不允許辦大事的。

完事後,全體上車,坐好,警官給我們每人了一瓶礦泉水和一個小奶油麵包。我兩口就把麵包吃了,喝了一口水,對常力說道:“這他ma的才是人吃的東西!可惜,麵包太小了點。”

常力奇怪地看著我說:“你愛吃這玩意兒?都給你,我不餓,喝點水就行了。”

我一把抓過來常力手裏的麵包,又是幾口吃掉了,噎得我連忙喝水。常力在一旁嘖嘖道:“看把孩子熬苦的!太可憐了,哥哥,你倒是慢點呀。”

武警們最後上車,我們的車隊重新開上國道,繼續向皖南山區挺進。

看著國道旁的路標,我意識到我們已經進入了皖南地界,慢慢的,路上過往車輛稀少起來,我們下了國道,拐進了山道,前麵出現一座城市,在一座收費站的上方,我們看到:宣城歡迎你!幾個大字。

皖南的宣城到了,這裏就是著名的宣紙的故鄉了,旁邊的山就是與宣紙同樣有名的敬亭山。“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李白大概不會想到,就在他獨坐敬亭山的山腳下,押解我們這群囚犯的車隊悄然駛過。

過了敬亭山,我們的車隊分成了兩支,一支向南駛去,我們乘坐的兩輛大客車和一輛負責押解的武警車,繼續向西駛去,他們奔白山監獄了,我們的嶺湖監獄也許就在眼前了。

果然,我們再次下道,駛進了一條真正的山路,在岔道口,一塊歪斜的木牌,上書幾個斑駁的大字:嶺湖監獄!後麵是個大箭頭,可是卻指向地下。

常力笑道:“靠!這嶺湖監獄在地底下哈!”

兩邊全是漫山遍野的茶園,這大概就是天湖名茶了。

在下一個岔道口,又看到一塊路牌,上書:七大隊,一個箭頭,五大隊,又是一個箭頭。一輛大客車和武警車奔七大隊方向去了,隻剩下我們的一輛車繼續向大山深處駛去。我就在想,這監獄的七大隊和五大隊不在一個地方啊?

終於,在轉過了一片密林之後的一個山崗漫坡處,我們看到了與新收犯監獄截然不同的高牆電網,那是一麵斑駁破敗的殘牆,到處都是用鐵絲網加固的搶豁口,看上去就像是這大牆倒塌過一樣,大門口上方赫然一塊大橫木牌,寫著:海港市嶺湖監獄第五監區。下麵的鐵門也是斑駁6離的,我的天啊,這還是監獄嗎?我很難想象在如此破敗的高牆鐵門裏麵,將是一個怎樣的監獄?

跟我們剛剛早上離開的新收犯監獄相比,這裏簡直就像是個原始部落,一車的犯人全都傻眼了,我們知道,接下來,我們必須進入並活在這個與世隔絕的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