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女配,綠茶婊,白蓮花 62
倪珈走到垃圾桶前,把包裏的好幾瓶藥全扔了,她想,她應該能控製好自己。
繞道去華氏的路上,接到了慶典公司簡小姐的電話,問何時方便商量下訂婚典禮的策劃方案。
倪珈和越澤周末都有時間,便定下了。
放下電話,就見張蘭笑眯眯的:“等你們忙完了,媽媽陪你好好逛一次街,給你買很多漂亮衣服和飾品,怎麽樣?”
倪珈不太習慣這種親昵,但還是有些期待的,點點頭:“好呀。”
到了華氏,倪珈獨自上樓去找倪珞。
過了安檢排除通訊監聽設備後,倪珈跟著徐賢去到31樓的證券交易科,就見偌大的雙層辦公室裏一片忙碌。樓下數十名員工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手指如飛,大屏幕上的紅色三葉股份一路飆升。
倪珞站在二層的小走廊上,純黑色的Armani定製西裝,戴著藍牙耳機和微型話筒,目不轉睛盯著大屏幕,語速快得像閃電。
“X3號,收購三葉萬股。”
“F7號,收購三葉9萬股。”
倪珈退回玻璃窗後,望著倪珞成熟堅毅到有些陌生的容顏,心中一觸,問徐賢:“三葉的漲勢是倪珞操控起來的?”
徐賢點頭:“還有越先生。華氏旗下的幾個分公司都在收購三葉的股份,都沒超過警戒線。但越先生以前在英屬維爾京群島注冊過一個公司,那個公司收購了大頭。而,”他說道一半,忽然衝倪珈身後禮貌頷首,轉身就走了。
倪珈詫異扭頭,人已經被摟進懷裏,熟悉的古龍水香。
越澤在她耳邊,低聲:“一日不見”
後麵的話沒說,卻足夠讓倪珈心神微顫。她側頭,挨挨他的下頜:“簡小姐問我訂婚宴的事,我說星期六過去看設計方案。”
“好,我記得的。”越澤低聲應著,又蹭了蹭倪珈的臉頰。
剛好倪珞進來拿報表,看到這幅景象,惡劣地渾身抖抖,極度不滿:
“garoom!”
倪珈擰眉,抬腳就要踢他,腰卻被越澤摟著動不了。
倪珞毫無壓力地跳開,抓起桌上的資料又跑了出去,還不忘回頭刺激倪珈:
“嘖嘖嘖,娘家人是靠山,小心別得罪了啊。”
倪珈氣得笑起來,越澤垂眸看她半晌,問:“倪珞現在這樣,你放心了嗎?”
倪珈不知他為何突然這麽問,點點頭:“嗯。”
“那你以後開開心心做你的小編劇,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什麽公司什麽商業的,都不要管了,好不好?”他的聲音溫柔又帶著磁性,好聽得像是催眠。
倪珈心底突然安靜無聲,好像有什麽背負在心裏的重壓,正一點一點卸下來。
她回頭望了一眼玻璃窗外倪珞嚴峻認真的側臉,是啊,她可以對倪珞和華氏完全放心了,這包陌生而強硬抗上的包袱,終於可以卸下。
宋家寧家的事情,商業大層麵上,她一竅不通,而倪珞可以應付,還有越澤幫他;至於像今天在三葉揭牌會場的陰謀詭計,她也不必再用。
她能做的,到此為止。
之後的商戰,就交給他們;而之後的人戰,再無必要。
有倪珞和越澤,宋家寧家注定落魄,她不必再去管這群勢必慘敗的人,她應該轉移重心,真正開始新的人生了。
再不用操心其他,隻用關注自己,就好像,終於,自由了。
她輕輕牽起唇角,笑得釋然而自由:“好。”
才說完,手機響了。
是張蘭,說倪可姑媽醒了。
倪珈和倪珞趕回家,就見奶奶和張蘭都在沙發上,而倪可坐在輪椅裏,由宋妍兒推著。
見麵的一瞬,姑侄倆都神色複雜。倪可因長年臥床,麵色雪白,消身體瘦,乍一看,和宋妍兒十分相似,甚至倪珈都有半分長得像她。
她即使是大病初愈,也異常的沉穩有氣質,反是身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宋妍兒眼眶紅紅,被襯得格外柔弱。
“這是珈珈吧?”她望著倪珈,目色柔和,帶著內疚。
倪珈輕聲道:“姑媽才醒,就這樣起來,好麽?”
倪可輕輕搖頭,眉心深蹙,全是悔恨:“珈珈,對不起。你小時候,因為我受過不少苦吧?”
倪珈知道她的意思,安慰道:“姑媽那時以為我是莫墨的私生女,情有可原的。”
倪可凝視著她,笑得哀傷:“和珞珞一樣,都像你爸。”
倪珈抿唇,無話可接。
倪可轉頭看向奶奶,因體力原因語調很緩,卻很冷靜:
“媽,我出車禍,是因為發現了寧家和宋氏當年的惡事。宋明的爸走黑道的,蔣娜便和他合謀,利用當時的物流渠道和發展初期國家優惠政策的漏洞,走私毒品和軍火。短短幾年就斂了大財。不然寧家卡納怎麽會有錢把娘家的蔣氏反吞並了?隻可惜宋明是個膽小怕事的,參與不多。”
倪可說到前夫一臉的鄙夷,“他幹什麽都是沒用,反是蔣娜有勇有謀,又懂收買人心,發展得如火如荼。不過兩家後來都金盆洗手了。當初我原本疑心太重,見了女人就懷疑是宋明的姘頭。因為看不慣蔣娜,便想偷偷查她操縱股市的證據。沒想歪打正著,越挖越深。隻可惜一場車禍,所有的證據都被他們劫走銷毀了。”
“要不然一定可以一舉摧垮宋明和蔣娜,沒了他們,我看莫墨還能依靠誰?”倪可極度可惜又懊惱,消瘦慘白的手緊緊攥住扶手,“虧我這麽多年來那麽疼愛沒想到侄女是假的,竟是宋家的私生女!”
“欺人太甚!!!”饒是倪可氣度再好,也被氣得劇烈顫抖,咳嗽連連。
宋妍兒忙給她順氣撫背:“媽,你別太激動了,先養好身子再說,證據以後還可以再收集的。”
倪可喘著氣,麵頰發“領域”看紅:“還怎麽搜?打草驚蛇了,很多願意給證據,願意作證的人,肯定被收買或滅口,還怎麽搜?”
倪珈細細聽著,暗想如果是越澤,或許有這個能耐,她剛要提議,卻聽奶奶的拐杖狠狠往木地板一敲,一片靜謐。
奶奶近來高血壓犯了,天天在家休養,氣色很不好。可這一刻,老人家曆經滄桑的臉上卻是難以名狀的決心:
“重新開始查!”
倪可驚喜:“媽,你願意動用你的關係?”
“都被欺負成這樣子,還忍下去,家都要被吞了。”奶奶一瞬間前所未有的狠,她神色莫測,看著倪可,“等你養好了身子,再和我說說你當初搜集的情報,我們一條一條,重新找回來!”
大家十分欣慰,倪可卻突然眼淚汪汪:“媽,你肯原諒我了?”
倪珈一愣,這才想起這兩母女十幾年沒說過話了。其實很多事情,奶奶不是不能知道,而是不想知道。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女兒叛逆,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消極悲觀。親情太不如意,不如一門心思撲到事業上,把華氏的幾萬職工當家庭比較安全。這就是奶奶以前的想法吧,那自從什麽時候,奶奶回來了呢?
倪珈忍不住笑,好像家裏越來越好了呢。
奶奶繃著臉,沒什麽表情,默了半晌,讓人扶著走了,起身時卻留了一句:“還和以前一樣,總是找不到重點!”
這話讓倪可這四十多歲的女人像孩子一樣抹著眼淚,又哭又笑的。
宋妍兒拿紙巾給她擦淚,嗔怪著:“媽,下次再這麽激動,不放你出”話沒落,倪可一個指頭狠狠戳在妍兒腦門上,人也變了表情,“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熊孩子?賠上自己去攪和別人,誰教你的?”
宋妍兒苦著臉,不說話。
倪珈忙打圓場:“姑媽,妍兒她早就知錯了,現在她天天都在忙著演戲,可認真了。”
宋妍兒感激地看她一眼,倪可也看過來,歎:“聽說珈珈是個小有名氣的編劇了?真是好孩子。”說罷,又戳妍兒的額頭,“以後好好跟珈珈學,人家還是妹妹呢,你好意思?”說著,手指羞了羞她的臉。
“媽,我知道啦!”宋妍兒抱住她的手臂撒嬌,擰麻花兒一樣往倪可懷裏鑽。
倪可眼中帶笑,表麵卻故作厭煩:“又開始橡皮糖了,走開走開,粘死了!”
“就要粘,就要粘。”
倪珈看到宋妍兒幾個月來頭一次真正輕鬆開懷的樣子,不免為她開心,有倪可陪著,她應該再不會走錯路了。
轉頭一看,就見張蘭正看著她們母女笑鬧,一臉的羨慕,很單純,沒有傷感,就是純粹的羨慕。像是小孩子看著自己沒有的玩具。
倪珈莫名心中一刺,過去坐下挽住她的手,不太自然道:“媽,星期天我們一起去逛街吧,還有倪珞,”說著,一把將離了公司就呆頭呆腦的某人扯過來,“好不好?”
倪珞沒意見:“星期天股市不開張。”
張蘭笑逐顏開:“好。”
接下來的日子,倪珈都在心無旁騖地寫劇本。
短短四五天,其實發生了很多事。
倪家外部,三葉高層發現股票被集中收購了,選擇擴股,可投出去的股份再次被吸。股權被控,投入的資金相當於凍結在他人手中,籌集的更是動不了。寧家卡納和宋氏醫療本家的經濟狀況急轉直下。
柳家突然宣布做大,三家內鬥加劇,蔣娜甚至一度取消了寧錦年和莫允兒的“海天中文”婚約,一時塵囂甚上,說他們倆是兄妹,更有人挖出兩人的同酒店記錄,說已亂/倫。寧家無奈公布了DA鑒定書,宣布訂婚繼續。
外界又暗笑莫姓母女共侍一家。
倪家內部,奶奶和倪可的調查開始了,宋妍兒變開朗了,倪珞一天比一天自信了,而張蘭開始學廚了。
至於倪珈,外麵風雨再大,她都過得平靜。
放下一切責任的感覺,真的很輕鬆自在。
著名文藝片導演章嵐問她最近有沒有好的劇本,倪珈當即便想把上輩子的故事寫出來,劇本初定名《蝴蝶》,一句話簡介為“美麗的害”。
章嵐對故意換孩子這個梗很感興趣,對故事情節更感興趣,社會底層生長出來的堅韌陽光的孩子,到了上層社會後各種不適應各種忐忑,在權力利益和陰謀中不能自拔,漸漸失去本心迷失自我,最終在各家利益格鬥中慘敗而死。
兩人電話裏談了兩三個小時後,敲定下來了。
倪珈天天窩在家裏構思故事大綱和情節。
許是寫自己的故事,素材太豐富,倪珈隻用兩天的時間就寫出了劇本初稿,考慮到戲劇衝突和影視效果,還有很多情節需要刪減或強化。
反正時間不緊,可以慢慢修改。
等到星期六,倪珈和越澤一起去了慶典設計公司。
整個公司嚴陣以待,準備了十幾套慶典方案等著。越澤對這種事情沒意見,讓倪珈隨心挑了一套。
由於這是本市最好的慶典公司,細節之處都做到了完美,倪珈竟沒有什麽可補充的,反倒是為她們的細致入微折服,又暗歎越爺爺親自指定的公司果然不一樣。
定方案,拍照片,花掉的時間比預想的少很多。
離開時,越澤看了一眼手表,道:“時間還早,陪你去隔壁的商場逛逛吧。”
倪珈拉著他的手,慢悠悠跟在一旁:“當然要去逛街啦,都說97%的男人結了婚之後會偷懶。我要趁現在,多拉你陪我上街。”
“有這種說法嗎?”越澤側頭看她,漂亮的眸子裏含著星星般的笑意,“我沒結過婚,還真沒有發言權。”
倪珈不滿地瞪他:“抓不住重點的家夥!”
越澤立刻把她拉在懷裏,屈身趴在她肩膀上,十分聽話地重新道:“我保證,我就是那3%,不管結不結婚,任何時候你想幹任何事,我都義無反顧陪著你。”
“以後的事誰知道?”倪珈癟癟嘴,忍著笑去推他的頭,“別壓我身上,重死了。”
他當然不鬆開,不僅如此,還朝她耳朵吹了口氣。倪珈癢得直縮脖子,咯咯地笑;不停想掙脫他,可他緊緊環著她的腰,非是不鬆。
還逗鬧著,倪珈一側頭,就見莫允兒和寧錦月正立在某家店門口,冷冷地看著這邊。倪珈瞬間止了笑鬧,越澤亦是抬眸,斂了笑意,緩緩直起身來。
他一句話不說,勾著倪珈的腰,徑自往前走了。
擦肩而過時,倪珈漠漠打量了她們一眼,寧錦月看上去變了,很陰冷的樣子,以前那種桀驁莽撞的氣息半點兒都不見了。看著倪珈,眼睛裏隻有一種情緒,嫉妒。
她嫉妒倪珈還可以理解,但莫允兒也是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就讓人搞不懂了。話說她都要訂婚嫁人了,還惦記著人家的男人呢?
這破習慣什麽時候能改改?
倪珈開開心心玩了一整天,原準備第二天和媽媽一起逛街,可晚上接到章嵐導演的電話,說是預期有變,希望盡快寫完。
接下來的好些天,倪珈甚至把和越澤的約會都推掉了,關在家裏一門心思地修改潤色。這算是她的自傳電影,當然每句話都要字斟句酌,每個情節都要反複推敲。
沒日沒夜地改了不知多少天,倪珈終於滿意,把《蝴蝶》的劇本終稿發給了章嵐。
兩個小時後,收到了短信:
“Prfc!”
倪珈如釋重負,這才發覺自己急需睡眠,也驚訝地意識到連續好幾天都沒有吃藥,身體也沒什麽異樣。雖然中途偶爾犯困,可她竟然強打著精神一次次熬過去了。
或許,會好的吧?
倪珈想著,幸福地睡了好長好長。
才醒來,張蘭便拉著她出門:“說和我一起出去的,結果讓我等了一個多星期,你也太大牌了。”
倪珈笑咯咯鑽進車裏:“是我不好,今天都由我請客,行了吧?”
“不行。”張蘭突然認真起來,“我還沒給你買過東西呢,哪有讓女兒出錢的道理?”
倪珈心思一動,微笑抿唇。
默了半晌,想起這幾天無意聽到的話,問:“對了,聽說姑媽和奶奶查到了什麽,進展怎麽樣了?”
張蘭這下笑容大開,發動了汽車:
“關鍵證據和證人都找到了,還有些細節需要經過司法程序,所以已經材料備份後轉給檢察機關了。而且奶奶的好些學生都在媒體工作。現在這事在網上鬧得沸沸揚揚,最高檢察院已經提起公訴,寧中奇的公職和蔣娜在寧家卡納的職位都被暫停。如果罪名成立的話,寧家卡納要收歸國有了。”
倪珈佩服了,倪瑾奶奶和倪可姑媽才是真正的母女同心,所向披靡啊!
這兩個強勢的女人竟然在短短一兩個星期裏動用一切人力物力,在政界商界攪出了這麽一場大風波。
“那寧氏呢?寧錦昊爺爺那邊不準備插手幫這一脈了嗎?”
“不會管了。”張蘭說的斬釘截鐵,臉上流露出一絲痛惜。
“為什麽?”
張蘭長長歎了口氣:“越澤挖出來確鑿的證據,證明蔣娜和當年發生在新疆的13人死亡恐怖案有直接關係。”
倪珈點頭:“阿澤果真是厲害,我就知道,他想要挖誰的秘密,誰就絕對逃不過的。”
想到這兒,倪珈心裏有些溫暖,很感激越澤沒有這樣對她,沒有把她當公事或對手一樣來處理,而是給了她最大的隱私空間和自由。
但張蘭仍是麵色凝重得像要滴水,倪珈莫名意識到不對,剛要問,就聽張蘭說:
“因為他是唯一幸存的目擊者。”
倪珈狠狠一怔,突然間,很多事情都可以聯係在一起了。那就是越澤失去父母的原因吧?
燒,殺,強,掠,聽說恐怖/襲擊會讓人間變成煉獄。去地獄裏走過一遭的少年,難怪冷清得總像是帶著夜的氣息。
想起第一次見到越澤時的情景,他坐在濃重的夜色裏,眸子比夜還漆黑幽深。
她從來沒聽他提過他父母的事情,卻沒想到是如此的慘烈揪心。她心底突然一扯一扯的痛,為越澤傷心難過,默默沉重了好久,才發了條短信過去:
“阿澤,今天我出關了,求蹭晚飯哇,*^_^*”
很快短信回來:“求之不得。^__^”
倪珈落了一口氣,又扭頭看張蘭:“媽,等所有事塵埃落定,我們一家人帶著奶奶還有姑媽一起,抱團出國旅遊好不好?”
“好啊,”張蘭忽然興奮得像個孩子,“你爸說每隔兩年帶我出一次國的,那是我們差不多把歐洲走遍了呢,本來說下一站去美洲,結果你爸突然走了。我一個人沒了興致,就再沒出去過。這次和家人一起去,很好啊。”
倪珈望著張蘭時而傷感時而興奮的側臉,忽然明白傳說中和倪可一樣精明的爸爸怎麽會娶張蘭這傻乎乎的媽了。
她幼稚卻沒城府,從不主動去害誰;脾氣不好卻直來直往,不藏事兒也不來事兒,特好哄;軟弱任揉捏卻極其袒護家人,比如倪珞,比如之前的莫允兒,比如現在的倪珈;固執倔強卻癡情專一,守寡這麽多年,別說像莫墨那樣行為上水性楊花,她甚至是連想都沒想過。
純蠢到了這種地步,其實也可愛了。
倪珈微微一笑,不說話了。半刻之後,望著山間飛速後退的樹林才察覺到不對,提醒:“媽,你開心就開心,別踩油門啊。現在是下坡呢!”
卻見張蘭一臉的緊張,哪裏還有剛才半分的笑意:“我踩的是刹車。”
為什麽汽車在飛速下坡?
這下麵是幾千米的下坡山道啊!
倪珈驚恐地望著光速消失在車底的山路,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張蘭喃喃自語:
“不能再加速了。”
說著車子陡然朝左轉,輪胎猛烈打滑,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倪珈狠狠撞到車門上,而電光火石間,車子突然以更大的圓周半徑猛力朝右轉,逆了來時的方向,左側直直撞開護欄,被巨大的離心力橫甩進樹林,撞到樹幹上驟然停止。
整個過程不過五秒,在身體和車內壁的劇烈碰撞中,倪珈忽然想起有人說過,副駕駛是最危險的位置。因為遇到意外時,司機會本能地往往自己有利的方向轉,拿反方向去麵對撞擊。
謊話。
撞進護欄的是張蘭那側,撞上樹幹的,還是那側。
倪珈沒係安全帶,各處被甩撞出重傷,雙腿死死卡在扭曲的車骸裏,動彈不得。全身都痛如刀剜,耳朵裏轟鳴一片。
頭上有粘稠的**流了下來,糊住了她的眼,世界浸潤在鮮豔的紅色裏。
卻有一個聲音異常清晰:“珈珈,珈珈,”
她呆呆地扭頭過去,就看見張蘭滿是淚水的臉,伸手不斷擦拭著她的臉,視線清晰了一些,可耳朵還是劇烈嗡嗡。
張蘭哽咽著:“珈珈,媽媽的乖孩子,乖,不要閉眼睛,媽媽救你出去,好不好?”
她的身體除了痛就是痛,想說話,開不了口;想動,卻失去了控製。隻剩視線裏的一切是真實的。
張蘭拿手機報了警,忍著全身的劇痛,死命推開撞得歪曲的門,拔出擠壓得鮮血淋淋的腿,她要去另一邊開門把倪珈拉出去。
可就在這時,被撞的樹幹突然搖搖晃晃著砸了下來。
張蘭驚愕,轉身便朝倪珈撲了過去。
粗重的樹幹砸在擋風玻璃上,哐當的撞擊聲,鐵皮擠壓彎折聲,玻璃破碎聲,混在一起滿世界的巨響。
碎渣飛濺之後,一切歸於平靜。
車身再度扭曲壓癟,倪珈的身體再受重壓,劇痛刺激得她的神經半刻清醒。
雙腿像被人砍斷,痛得眼淚都差點流下來,卻看見護在自己麵前的張蘭,脖子上插著一片擋風玻璃。
這一刻,心裏的恐懼超越了所有。
她怔住,拚命想要去堵住她脖子上汩汩外流的血,可雙手被扭曲的座位和車門卡住,任是掙紮著把手臂劃得傷痕累累,卻也拔不出來。
“啊!!”倪珈絕望而悲痛地溢出一聲,下一刻,全身劇痛來襲,再度失去對身體的控製能力,隻能癱軟在座位上。
什麽都沒有了,隻有眼睛和耳朵在運轉。
全世界隻有張蘭微笑的臉,和斷斷續續的話。
“珈珈乖,不要亂動,你受傷了,不能動。”張蘭被曲折的玻璃和操作台卡著,望著倪珈,笑得從未有過的溫柔與哀傷,“珈珈,媽媽的乖孩子,別怕,馬上會有人來救你的。”
“上天不給媽媽機會呢?是啊,沒養過你,沒教過你,沒護過你,沒疼過你,哪有資格給你披嫁衣?哪有資格和你母女情深?”
鮮血像河流一樣漫過她白色的衣裙,她的聲音愈發艱難晦澀,帶著說不盡的遺憾與不甘:
“不過,下輩子重新開始好不好?媽媽一定每時每刻地對你好。給你買洋娃娃,給你梳頭發,來例假了媽媽給你買衛生巾,初戀了媽媽給你做參考,委屈了媽媽抱你,受傷了媽媽護你……”
倪珈死死看著她,沒有知覺,眼淚卻大滴大滴地往下砸。
張蘭深深蹙眉,艱難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再也壓抑不住心底的悲傷絕望,劇烈顫抖著痛哭出聲:“怎麽辦?以後要是還有人再欺負你,媽媽該怎麽辦?”淚水絕了堤一樣在她滿是血痕的臉上流淌,氣息卻微弱無力,
“是媽媽不守信用,不能再陪你。珈珈,原諒媽媽,好不好?”
倪珈寂靜無聲,沒有表情,隻是眼裏盛滿了細碎的琉璃,緊緊地盯著她,像是要把她的臉刻進骨子裏,少看一眼就再沒有了。
好不容易回來的媽媽,又要被帶走。這次,是無論什麽都跨越不了的永遠。
“還好,阿澤會保護你,珞珞會保護你,媽媽可以放心了。媽媽這輩子對你做過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給你生了個弟弟,對不對?”
“珈珈,媽媽的好孩子,不要哭,乖,”張蘭的手沾滿了血,溫柔無力地擦拭著倪珈臉上的淚水,“不要閉上眼睛,等人來救你,”
她撫摸著女兒柔軟溫熱的臉頰,忽然覺得已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她微弱地笑了,“還沒來得及陪你逛街,好想去。”
“珈珈,”她輕輕歪下頭,留給倪珈一個最溫柔美麗的笑容,“媽媽愛你。”
倪珈眼睜睜看著她緩緩垂下頭,緩緩閉上眼,再也悄無聲息,溢血的唇角卻掛著安詳的微笑。
她睜著眼睛,淚水落下了又滿,滿了又落下,卻始終一瞬不眨。媽媽說的,珈珈是媽媽的乖孩子,不能閉眼睛。
世界靜的出奇,隻有呼呼風聲吹動樹濤,沙沙作響。
倪珈盯著張蘭沉靜的睡顏,執拗地想,媽媽隻是睡著了。
可某一刻,身體陡然間恢複知覺,劇痛如野火蔓開。
她隻覺萬箭穿心,大悲大痛,喉中梗著苦澀,想要喊一聲“媽”,才發出半個音節,血氣上湧,再也無力承受。
撐不下去了,真的撐不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暖葉Sorayoyo阿洛小hua貝緹緹扔的地雷,O(∩_∩)O謝謝
今天氣氛應該不太合適,就不寫小劇場了。
還有就是,手工複製文的妹紙們,麻煩隔個4小時吧,同步貼文什麽的,作者看見了很桑心……%&g;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