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傳專業配方治腳氣, 治便秘,治打嗝,治咳嗽, 三瓶見效,五瓶未好退全款。”

雲羽:“……”

雲羽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吐槽了。

昔日白塔最好的藥劑學導師,如今竟是她的商店街裏的擺攤賣藥小販。

這到底算是“竟然落魄至此”,還是算“高手在民間”?

還有他賣的東西到底是些什麽鬼?

雲羽幾乎要幻視老舊小區門口和天橋下一邊補鞋修車,一邊賣“治腳氣”藥水的大爺和大媽了。

一個戴著三角帽的黑塔學徒走了過來, 感慨道:

“你能治的毛病有好多啊,你還會不會治別的?”

帕特裏克抬眼, 問道:“你想治什麽?”

這位曾任藥劑學教師的魔藥商人對客人的態度不怎麽熱切, 一副“我就隨便賣賣,你愛買不買”的樣子。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因為帕特裏克是白塔出身, 這個出身黑塔的客人並不受到他的歡迎。

那個黑魔法學徒直接摘下了自己的三角帽, 露出了自己的一頭淺棕色卷發,還挺好看的,就是頭頂的頭發有一點稀疏。不難想象, 等到半老的時候, 這個黑魔法學徒會擁有地中海發型。

黑魔法學徒問:

“你的藥能生發嗎?”

雲羽:“……”

這個問題就過於真實了。

魔藥商人帕特裏克也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鋥光瓦亮的腦殼, 問黑魔法學徒:

“你看我像是會製造生發藥劑的樣子嗎?”

黑魔法學徒和魔藥商人麵對著麵,雙雙苦從心起, 開始互相訴苦。

“我以前為了獲得稀有的藥材, 經常出入瑪娜森林。”魔藥商人歎了口氣, “我在夜晚潛伏在灌木叢裏躲避野獸, 然後月光照到了我的腦門……”

之後發生的事情盡在不言中——

無非是“艱苦戰鬥”、“死裏逃生”和“從那時候開始學會戴帽子”了之類的。

黑魔法學徒說道:

“我的同窗說我的頭發比正在換毛的雞的羽毛還要稀疏!”

“真惡毒!給他投個毒吧。”

帕特裏克從背囊裏拿出一支藥劑,

“這藥能讓人打嗝三天,有聲排氣五天,除非他躲起來五天不見人,否則他一定會顏麵掃地。”

雲羽:“……”

惡毒還是你惡毒。

雲羽走上前去,及時打斷了這場交易。

“帕特裏克先生。”

雲羽對著魔藥商人開門見山道,

“我是黑魔法學院的主人,我想聘請你成為學院的教師,教授藥劑學。”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

這個在街角擺攤賣藥的中年大叔驚訝一瞬,隨即嗤笑了一聲,

“不過,不管您怎麽知道的,我都不會再成為教師。”

帕特裏克在這個世界上是赫赫有名的藥劑師。即便白塔開除了他,他也仍有一大堆法師塔可以選擇。但他在離開白塔後就再也沒有尋找新雇主,拒絕研究新的魔藥,也拒絕傳遞知識。

他寧願當個賣腳氣藥水的魔藥販子,也不願意去賺法師塔高昂的薪酬。

“我深愛白塔,也深愛著藥劑學。”

帕特裏克失望地搖頭,

“可白塔是怎麽對我的?”

雲羽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像白塔那樣對待你。”

她隻是會選擇在他進入[藥劑學教室]時扒光他的護身防具罷了——

人隻有在真的會死的時候,才能學會不作死。

“這世上的法師塔和魔法學院中,我不信其中有比白塔好的存在,白塔都已經這麽讓人失望了,別的地方肯定會做出比白塔更寒人心的事情。”

帕特裏克油鹽不進道,

“反正我不想當教師了,也不想再鑽研魔藥了,您換個人吧。”

“您身邊的這個小子不就是很好的人選嗎?我對他有印象,藥劑學學的很好的光精靈混血後裔。”

雲羽看向身邊的維克,說道:

“他要負責教授光明魔法,還時不時要給學生補課,再讓他教藥劑學的話,他應該就沒有休息的空隙了,長久這樣下去他會撐不住的。”

“撐不住就撐不住唄。”

帕特裏克滿不在乎道,

“死了也能轉變成亡靈繼續使用吧,到時候就真的不用休息了,多麽方便。”

雲羽:“……”

維克:“……”

這位前藥劑學導師真的是白塔出身的嗎?不是黑塔派進白塔的間諜吧?仔細想想他炸穿白塔十六間教室的行為,這種設想還真有那麽一點道理。

被冒犯的前光明祭司維克並沒有憤怒,他繃住了自己的笑容,十分禮貌誠懇地說道:

“帕特裏克老師,我想給您看一件東西。”

維克捧出一隻木盒,打開蓋子。

裏麵是雲羽先前製作的[小型恢複藥劑]。

帕特裏克完全沒當回事:“嘁,萬能藥,這有什麽好看的?”

維克笑著道:“您再仔細看看?”

“賣什麽關子呢?”

帕特裏克多瞅了一眼,

“咦,這個顏色……”

雖然隻是一瓶市麵上最常見的“萬能藥”,但這一瓶萬能藥的藥水顏色相當純淨。

萬能藥在製作時,要將血龍膽草和藍蒜放在鍋裏熬煮四百天之久,煮了那麽久之後,藥水的顏色多多少少會有點發黑發灰的跡象。發黑發灰越嚴重,萬能藥的品質就越差。相反,如果顏色純淨,就意味著它的品質很高。

維克“啪”一下扣上了盒子,阻斷了帕特裏克的視線。

帕特裏克十分不爽:

“喂,小子,再讓我看一眼!”

維克拒絕道:“不。”

帕特裏克堅持道:“我就看一眼!”

這兩個出身白塔的前光明陣營人圍繞著一隻木盒爭執起來。帕特裏克想要再仔細觀察一下那瓶品質頗高的萬能藥,但維克就是不肯再打開盒子一次。

最後,帕特裏克揪起了維克的衣領,似乎是想要靠暴力來實現“再看一眼”的期望。

雲羽站在一邊,冷靜地開口:

“帕特裏克先生,為一瓶常見的萬能藥大動幹戈,你這不是還愛著魔藥嗎?”

“……”

已經淪為魔藥商人的帕特裏克哽住。

那張帶著點滄桑的粗糙臉頰因為羞怒而染上紅色。

雲羽憑空變出一瓶[小型恢複藥劑],遞到帕特裏克麵前:

“這是見麵禮,我的藥劑學教師。”

帕特裏克別過頭去,連哼了好幾聲。

最終他把頭扭回來,“不情不願”地接過了雲羽給他的藥劑。

這個當了數年魔藥商人的藥劑師說道:“我再愛藥劑學一次,最後一次。”

雲羽笑著承諾道:

“我不會讓您與藥劑學的感情再破裂一次的。”

……

總之,雖然不太順利,但雲羽還是成功綁……招聘到了藥劑學導師。

雲羽沒有招納新的學徒,[藥劑學]課程作為選修課,開放給感興趣的學生。

雲羽為[藥劑學]課程提供了藥材,但也添加了規定——

【在[藥劑學教室]內完成、未完成或是失敗的藥劑,一律不許帶出教室。】

有人不能理解雲羽設置的規定。

甚至還有人以為雲羽是貪圖學生們製造好的藥水。

雲羽:“……”

雲羽看著某一張煉藥台上被煉成了黑色史萊姆形狀的藥水——

這藥水還附帶一串奇怪屬性——

[自我增殖][環境汙染者][強腐蝕性]……

她貪這玩意兒做什麽?

拿去毀滅世界,成為全世界的敵人嗎?

話說這節課製造的是[解毒劑]吧?

學生到底是怎麽搞出來這種和[解毒劑]完全是兩個極端的藥劑的?

“如果有人把失敗品和殘次品拿去給別人使用了,更甚至是蓄意投毒——”

雲羽問道,

“責任算誰的?我讓學院開設了[藥劑學]課程,聘請了教授你們如何煉製魔藥的教師,製藥的材料也是我提供的……你們覺得我能免責嗎?”

而且,誰知道這群學生還會搞出什麽效果奇奇怪怪的魔藥出來?

雲羽可不希望亂七八糟的藥劑在自己的領地裏到處流竄。

一周之後,冒險者公會的人終於來到了深淵。

獨眼老獵人給分會安排的負責人是個木精靈姑娘,她的名字叫莉莉,看起來隻有十六七歲的模樣,但據說實際年齡已經有一百多歲了。她擁有著纖弱美麗的外形,卻同時具備著極強的戰鬥力,能一腳踹飛一隻成年公牛。

“您放心,莉莉很擅長管理公會。”

獨眼老獵人握著煙杆說道,

“有她在,您這裏的分會會被打理得非常好。”

還有一些隸屬於公會的冒險者跟隨而來。

他們似乎是在瑪奧蓮王國待膩味了,要換個地方圖個新鮮感。

雲羽不知道他們會在黑魔法學院停留多久——黑魔法學院的新鮮玩意兒足夠多,但這些冒險者總是不願意安於一處,就算有再多奇跡和新東西,他們也還是要出去闖**世界。

也有個不是為了新鮮感而來的冒險者——

他是一個二十七歲的弓箭手,他從白翡翠王國追到這裏,是為了追求木精靈莉莉。

“你看起來有點老。”

有個魔法師說,

“抱歉,我不是說你老,二十七歲還很年輕……但是你和你的心上人站在一起時,就……”

雲羽:“……”

雲羽被這個魔法師的情商打動了——

她隻想說——

不會說話可以閉嘴。

弓箭手脾氣很好,他並未介意魔法師的失禮,隻是摸著頭感慨:

“我剛認識莉莉的時候,我還隻是個十三歲的少年呢,比她看起來更年少。現在我快三十了,可她還是十四年前的樣子,一點都沒有變。想必再過個二三十年,我變成老男人的時候,她也還是這副模樣。”

幾十年的時間,在長壽的木精靈身上留不下多少痕跡。

但對於一個人類來說,卻有可能是由生至死的全部。

“時間真是個殘酷的東西。”

弓箭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脖子上掛著一條細鏈,鏈子上穿了兩枚寶石戒指,這兩枚戒指就垂在他胸口的位置。這是他花了重金定做的戒指,可他一直沒有送出去。

“最開始,我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成長,我覺得自己在不斷接近她,我非常高興。而後來,時間越是流淌,我就越是恐懼——我離她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