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瑪奧蓮是依存自然而發展起來的國家。”

尼克爾大臣說道,

“共存、長遠、持續、攜手並進、努力適應新的環境, 這是自然對我們的教導。”

讓王國存續下去。

這是每一位國王、每一位大臣、每一位國民的期望。

他們並不奢望國家在一瞬間變得強大無匹,繁盛無雙。他們隻是期待存續,在這一代、下一代、下下一代不停地存在著,發展著,哪怕發展得慢一點也沒有關係,隻要大家一直在努力, 一定能夠在曆史的長河中譜寫出美好的詩章。

穩中求進,積極卻不狂妄。

這就是瑪奧蓮王國。

“大人,我們與我們的國王陛下,是真心地想要與您建立友誼。”

尼克爾從沙發上起身, 他躬身對雲羽行了一個禮,

“請您認真地考慮一下我們的國家的請求。”

雲羽回答道:“我會考慮的。”

雲羽起身,雙手扶起大臣,說道:

“您可以在這裏住一段時間,了解一下這裏。”

“在您居住在這裏的期間, 我會盡力好好招待您,並且保障您的人身安全。”

尼克爾大臣道:“感謝您的慷慨, 大人。”

尼克爾大臣的脾氣平和,性格坦誠, 是個容易相處的人。

但是他的國王給他雇傭的保鏢,那些來自冒險者公會的賞金獵人們卻並不安分——倘若能做到安分守己, 他們就不會做追尋新奇和刺激的賞金獵人了。

這些賞金獵人說不上是好相處還是不好相處……

隻能說是比較奇怪。

青年模樣的冒險者與半獸人法拉坐在一起。

“你來自瑪娜森林嗎?”

冒險者說道,

“我的祖父、曾祖父都去過那裏, 他們說那裏是個很好的地方, 我打算有朝一日也去看一看的……那裏竟然被大火燒毀了嗎?”

“應該隻是燒毀了一部分。”

法拉說道,

“瑪娜森林很大很大,生活著很多半獸人群落,啊,還有精靈群落,我的故鄉隻是瑪娜森林的一角。”

“瑪娜森林幾乎每年都會因為雷電發生大火。很突然地燒起來,又在不知不覺間熄滅……每年都有流離失所的半獸人群落……我一直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大火,我以為那種不幸的偶然不會降臨到我生活的那一帶……”

說著說著,法拉就有些難過。

冒險者有點無措:“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

半獸人少女搖了搖頭。

“其實燒毀了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族長爺爺說過,自然的生命力是很強大的,餘燼中會生出新的樹木,並在幾年、幾十年後重新變成一片森林。”

法拉坐在長椅上,晃著腳,抬起頭來,

“總之,雖然我的家不在了,但瑪娜森林應該還是存在的,永遠都會在的。”

冒險者有些感慨:

“自然萬物的更迭,是神奇又無奈的事情啊。”

法拉歪了歪頭:“是啊,我的家曾經是一片樟樹林,以後不知道會不會變成槐樹林或者椴樹林……要看風和動物究竟會把什麽樹的種子帶到那裏去。”

“冒險者先生。”

法拉從衣服側兜裏掏出一個小布袋,

“這是我收集的庫庫樹的種子,如果你以後到了瑪娜森林,你能不能把它們播種在那裏?”

冒險者問:“這是你送給故鄉的禮物嗎?”

法拉認真地點了點頭:

“瑪娜森林時常會缺少食物,我希望那裏長起來更多能結出果實的樹。”

冒險者接過小袋子,鄭重承諾道:“我會幫你帶到的。”

“謝謝你。”

法拉問,

“你喜歡聽故事嗎?以前我遇到過一個冒險者,他給我講了好多故事,我還記得一點點。”

冒險者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當然!幾乎所有的冒險者都喜愛故事!”

天使混血後裔伊芙琳從旁邊跑出來,坐在了法拉的身邊:“我也要聽!”

……

這一邊,冒險者正在與半獸人友好相處,而另一邊,還有些賞金獵人們正在為了賞金摩拳擦掌。

弓箭手和劍士躲在牆後麵,探出腦袋看著從教室裏走出來的查理。

“那是查理·尼米茲!”

劍士說道,

“一個罪孽深重,幹了不少壞事的黑魔法師!南方有個國家在懸賞他的人頭!”

弓箭手勸說自己的同伴:

“你別打他的主意了,這裏這麽危險,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你知道他的人頭值多少錢嗎?三萬金幣!”

劍士朝著同伴比了個三,

“三萬金幣啊,可以在聖城買一棟二層的房子了!”

弓箭手:“……”

弓箭手呆滯一瞬,從腰包裏摸出一個哨子,又找出一根針來,把針往哨子裏塞:

“隻要我用力一吹哨子,這根針就會射中他。這針淬過毒,能輕易放倒一頭河馬,把那個黑魔法師毒得失去行動力應該不成問題。”

劍士:“……?”

你剛剛不是還怕吃不了兜著走嗎?

“你別衝動!你這樣做會立馬被發現抓住的!”

劍士拚命拉住弓箭手同伴,說道,

“咱們要從長計議!”

弓箭手:“三萬金幣,拿命換也值得!我擔責!我死了之後你記得把領到的賞金分給我的家人兩萬!”

“冷靜!命比錢重要!”

劍士和弓箭手撕扯在一起。

打著打著,他們兩人忽然同時停在了動作:

“等等——”

他們的視野裏,維克正從另一間教室裏走出來。

劍士驚訝道:

“那是不是洛托王國的前光明祭司維克·梅隆?毒死國王的弟弟,然後越獄不知所蹤的那位?”

“他比查理·尼米茲值錢!他值七萬!”

弓箭手一聽“七萬”兩個字,不假思索地吹了哨子,哨中的銀毒針直接飛向了維克。

看似毫無防備的前光明祭司忽然停下腳步,一隻手背在身後,食指和中指間穩穩地夾住了毒針。

他將針放在鼻子下方嗅了下,判斷出來淬了什麽毒:

“軟麻葉和月光草,用在人身上能直接致死。”

維克回過頭,看向躲藏在暗處的賞金獵人,問道:

“洛托王國對我發布了懸賞通緝令?還是光明教廷發的?”

劍士:“……”

弓箭手:“……”

白塔的優秀畢業生和冒險者公會的優秀賞金獵人,雙方的實力在此時終於分了一個高下出來。

他們倆反應過來,轉頭就要逃跑——

現在趕緊離開這裏的話,說不定還能保住性命。

可一回頭,他們就和黑翼的守護者直接麵對麵了。

西裏爾征求他們的意見:

“你們喜歡北邊的河,還是西南方的裂穀?”

維克問道:“有什麽區別嗎?”

西裏爾牢記雲羽的教導:

“主人說過了,要善良一點,不要把事情做絕——給人可以選擇的前路,並且要尊重當事人的意見。”

維克:“……”

我覺得您和雲羽大人必然有一方有問題。

當然,西裏爾並沒有把這兩個蠢貨直接扔進河裏或者裂穀裏。

他們被一群黑塔出身的魔法師團團圍住。

“用來活祭的話有點老了,惡魔喜歡稍微鮮嫩一點的。”

查理搖了搖頭,說道,

“學妹,你那邊用得上嗎?”

赫斯特點頭道:“我最近在研究一個黑魔法,需要鮮血,把他們身體裏全部的血給我吧。”

亞曆克斯說道:“我這裏暫時不缺亡靈傀儡。”

“我缺啊!”

之前在河岸邊用紅寶石賄賂西裏爾的那個亡靈術學徒說,

“亞曆克斯學長不需要的話,就全給我吧!”

另一名學徒說:

“我想做一把手骨型的魔杖,右手能給我嗎?”

亡靈術學徒試圖獨占:

“可是把右手給你了,骨骼就不完整了啊!”

被捆起來倒掛在樹上的劍士和弓箭手瑟瑟發抖。

他們是不是誤入了什麽黑.窟,這裏的人怎麽比惡魔還可怕?

……

雲羽站在不遠處,問道:

“不替他們求情嗎?”

雲羽身邊,是尼克爾大臣和被雇傭來保護他的賞金獵人們。

因為雲羽的刻意通知,這些人全部到齊,在她身邊親眼觀看黑魔法學院是如何處置犯蠢的劍士和弓箭手的。

“在哪個地方,就要遵守哪個地方的規矩。”

為首的那名女性賞金獵人說道,

“雖然賞金獵人大多數都見錢眼開,但您要相信,大部分人還是有原則的,公會也是——這種混蛋就算平安地回到了公會,公會也會將他們除名,並且派人追殺的。”

尼克爾大臣搖了搖頭,說道:

“抱歉,大人,我和陛下在策劃這場出行的時候,隻想到深淵太危險了,要人保護著我平安地進入深淵,沒考慮到自由性太強的冒險者並不適合出使。”

這是個意外。

他沒有考慮到獵人們不適合出使,更沒想到深淵的黑魔法學院裏會有身負高額懸賞令的人。

雲羽聽了他的話,並沒有選擇諒解,但她也沒有因此而采取敵視的態度。

雲羽平靜地說道:

“尼克爾大臣,這是瑪奧蓮王國的失誤。”

“不要找理由,不管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的,做錯了事情就要為此負責。”

尼克爾大臣擦了擦頭上的汗,問道:“您的意思是……”

“首先,瑪奧蓮王國和冒險者公會要對黑魔法學院進行補償。補償完成以後,我才能重新從零開始,考慮是否與瑪奧蓮王國建立友誼。”

雲羽的眼眸裏**漾著輕微的笑意,

“你們也可以借此機會重新考慮一下,友誼的建立是否還要繼續。”

“畢竟黑魔法學院並非善類,而是比黑塔更危險的地方。”

黑發少女一字一句道:

“到底是要成為我的友人、敵人還是不相關之人,一定要考慮清楚了。”

“成為友人的話,我不接受任何背叛。成為敵人的話,我會對瑪奧蓮王國趕盡殺絕,或者像對待黑塔那樣,給瑪奧蓮王國換一個我滿意的主人。成為不相幹者,未來尚不可知。”

“……是。”

尼克爾大臣也覺得,這件事還是要回去與國王陛下再商議一下為妙——

黑魔法學院是需要瑪奧蓮王國十分慎重地去對待的勢力,雙方之間的友誼不可輕易建立,建立後就不可以再輕易舍棄。

雲羽道:“維克。”

維克將一份卷軸遞進她手裏。

雲羽拿著卷軸,走到尼克爾大臣麵前:

“我想要的東西,都寫在這上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