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造成危害的。”
艾伯特沒怎麽思考, 就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他一邊翻看雲羽帶回來的煉金術卷軸，一邊說出自己的見解。
“知識是高尚昂貴的，但這不妨礙它成為一柄傷人的利劍——”
“世界上最初出現毒藥，是人類為了保護自身, 用有毒的花草汁液塗抹簡陋的武器, 來放倒總是在居住地附近徘徊的魔獸。可是後來, 為了達成一些目的, 人類將毒藥用在了同胞的身上。”
雲羽點了點頭——
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有這樣的事情。
綠色的蠕蟲感受到了知識的氣味。
它蠕動著軟趴趴的身體，爬向被雲羽擱在地上的卷軸。
雲羽用魔法擋開了蠕蟲，對自家見多識廣的白翼守護者提出問題：
“巨人族創造這樣的知識, 應該不是為了傷害他人吧？”
“他們生存在山峰起伏的陡峻之地, 研究火藥, 是為了更迅速有效地將山野夷為平地, 建立設施和居所。”
艾伯特從卷軸中挪開視線，為年輕的主人解答疑惑，
“至於‘如何殺死生命最頑固的生靈’, 這其實是煉金術向上行走的必經之路。煉金術是無中生有的魔法，也可以將一件事物轉換成另一件事物，比如將銅轉換為黃金——”
“必須要將‘這件金屬是銅’的概念抹去，再賦予‘這是黃金’的嶄新概念。”
艾伯特話語頓了頓, 說道：
“抹去概念, 相當於讓一件事物徹徹底底地死亡。”
“但是, 金屬和生靈不一樣吧……”
雲羽搖了搖頭，比劃道,
“金屬隻是物件, 生靈是生命, 殺死生靈比殺死金屬殘忍得多。”
艾伯特笑了起來，對雲羽說：
“大人，在第一神紀以及第二神紀的初期，金屬之中是有微精靈存在的。”
雲羽：“欸？”
艾伯特具體形容了一下金屬精靈：
“有點像是現在的石精，但是比石精要聰慧一些，生命力也更加旺盛，所以常常會出現殺不死的金屬。”
“……這樣啊？”
雲羽仰著頭，腦海裏出現了有細細的手腳，滿地亂跑的金屬塊。
“所以，這就是巨人族要研究怎麽殺死生靈的原因？”
艾伯特點了點頭，回答道：
“對，他們看似充滿破壞性的研究，其實隻是為了針對性解決學術生涯中最常見的問題。”
雲羽歎了口氣，說道：
“就算這樣，‘殺死生靈’的知識也還是不能公開。”
“這是現在的人不該掌握的知識。”
艾伯特認同主人所做的決定，他說道，
“等到金屬再次長了腿，會到處跑的時候，這份知識才有麵世的必要。”
雲羽一想到金屬像石精那樣跑的畫麵，就忍不住想笑。
她問道：
“會有那一天嗎？”
艾伯特肯定道：
“當然。”
“那以後我還要雇傭礦工去礦道進行開采嗎？”
雲羽用玩笑的語氣問道，
“雇傭冒險者或者魔法師，是不是更加合適一點？”
如果金屬能長腿亂跑，那以後下礦道的工作就不叫開采礦物，而是礦工和金屬的追逐大戰。
“也許可以直接雇傭矮人？”
艾伯特提出了有效的建議，
“矮人既可以挖礦，也可以戰鬥。”
雲羽搖了搖頭：
“會很貴吧？”
※
圖書館建成之後，在學院裏引起了不算大的風波。
來自白翡翠王國的煉金塔的知名學者，現任黑魔法學院的外聘導師的奧蘭登，在進入圖書館後，恨鐵不成鋼地搖頭，語氣裏滿帶著嫌棄和不滿：
“太貧瘠了！實在是太貧瘠了！我從未見過如此貧瘠的圖書館！”
簡陋也就算了，一個圖書館，它怎麽能沒有書呢？
簡陋是外在的貧瘠，沒有書是內在的貧瘠，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圖書館倒是挺表裏如一的。
【您的圖書館狹窄逼仄，且缺少藏書，是一片知識的荒漠，難以得到造訪者的喜愛，請盡快進行擴建升級。】
【擴建圖書館需消耗魔力x240000，木材x4000，石材x2000，金屬x1400。】
【是否擴建[圖書館]？】
雲羽：“……”
你特麽怎麽不去搶？
建的時候說是知識的殿堂，現在又說是知識荒漠？這是什麽奸商？
沒錢！不建！
雲羽把彈窗關掉了。
在圖書館建立起來的第二天，酒館老板，前黑塔六芒星黑魔法導師朱利恩·貝爾造訪了圖書館。查理和赫斯特跟在背後，一起抬著一個巨大的木頭箱子。
查理已經累得滿頭是汗，赫斯特也在喘粗氣。
如果不是魔法師身體太脆弱，就是木頭箱子的分量足夠重。
“我聽說這裏有圖書館了。”
朱利恩對雲羽說，
“我剛好有一些書，有的是在黑塔教學時收集到的，還有從遊商手裏買到的，以前假期遊走於世界各地時也有得到一部分，不過不算多。”
“我已經結束了黑魔法導師的生涯，也不打算再進行任何學術研究，這些書我已經用不上了，又不舍得丟掉，畢竟當初收集起來也不容易……”
查理嚷嚷道：
“可以送給我啊！我想要這些書！”
赫斯特看向自己的學長，幽幽地說道：
“學長，送給你的話，就是暴殄天物了。”
查理笑了起來，客氣道：
“哪裏哪裏，我也沒優秀到能被稱為‘天物’的地步。”
雲羽：“……”
我覺得赫斯特話語的本意不是這樣。
赫斯特沉默了半晌，說道：
“學長，我說的‘天物’，是指這些書。”
查理：“……”
朱利恩對自己的兩個學生之間時常發生的互懟已經習以為常，他無視了這場小小的鬧劇，對雲羽說道：
“所以我決定把這些書送給黑魔法學院的圖書館，這樣做的話，它們也能發揮起最大的價值。”
查理和赫斯特把木箱抬到雲羽麵前。
雲羽伸出手，輕輕鬆鬆抱起了兩個人才能抬動的裝滿書籍的木箱。
查理：“……”
赫斯特：“不愧是雲羽大人。”
“感謝你的慷慨無私。”
雲羽抱著木箱，對朱利恩承諾道，
“我會使用好這些書的。”
就這樣，黑魔法學院的圖書館獲得了第一份捐贈。
雲羽起先還擔心，朱利恩贈予的書籍會不會過於危險——
他是個非常優秀的黑魔法師，而黑魔法是非常危險的魔法，他收集的魔法的書籍必然也會充滿危險性，不適合放在圖書館裏公開借閱。
但當她打開箱子，看到裏麵的書籍的時候，發現這些書不全是危險的——
《墮天使習性考察筆記》、《魔法與環境的聯係》、《各屬性魔法之間的關聯》……
這些書本有的新，有的陳舊——
它們經曆過光陰，在許多人手中輾轉過，最終到達了這裏。
“真難得。”
維克拿起了書籍，說道，
“這些書很小眾，很難收集到。”
“這本書，《各屬性魔法之間的關聯》，它的創作者是個頭腦非常好的魔法師。但他自身在魔力方麵沒什麽天賦、甚至該說是有所欠缺，他早早地就抵達了上限，被視為不合格的魔法師，他研究、猜測的東西，也不被魔法師們認可。”
維克摸著封麵，語氣裏帶著些許遺憾，
“這是他一生中最高的、也是最後的傑作，它與先前的成果一樣，沒有受到認可。這位不受重視的創作者，在這最後的傑作被否定後，用一根繩子將自己吊在了白塔的研究間裏。”
雲羽看著維克手中的書，忍不住皺眉。
“所以我才反對伊芙琳當理論大師。”
維克將書本放下，若有所思地感慨道，
“用不出魔法、隻精於理論的魔法師，是不會被認可的。”
雲羽思索了一會兒，反駁道：
“也不一定，有些人不需要得到他人的認可，也一樣能夠活下去。”
維克愣了一下，隨即，他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您說得對，是我狹隘了。”
維克對雲羽說道，
“不過，那種不受認可的情況，應該也不會再發生了——”
“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現在的世界擁有您——隻要理論是對的、有可能性的，您就會認可其價值，對嗎？”
雲羽想了想，回答道：
“當然了。”
雲羽把書籍擺放在書架上，維克也動手幫忙。
在書架間爬行的、以知識為食的綠色蠕蟲被雲羽活捉了。
她一邊整理書籍，一邊在考慮到底是把這破蟲子直接扔出去自生自滅，還是直接烤成焦香的蛋白質。
“送給博物學者吧。”
維克出了主意，
“博物學者會喜歡這種蟲子的。”
是個好主意。
“出於對知識的保護——”
維克向雲羽提出了又一條建議，
“大人，對書籍的內容進行抄錄備份吧，這樣的話，就算書籍因為不可抗力損壞，內容也能傳遞下去。”
雲羽點了點頭。
對於稀少的書籍的處理方式，就應該是這樣的。
“剛好學院的勞動力過於旺盛，常常會超過需求。”
維克看著厚薄不一的書本，說道，
“就讓學生們抄書好了，賺錢的同時還能提升學識——是很不錯的兼職工作。”
雲羽問：
“按書本數量給錢？還是按小時付費？”
“按書本數量吧。”
維克說道，
“每一本書的抄寫報酬，按照內容長度來定，這樣也比較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