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裏爾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問道：
“為什麽要帶你？”
他相當討厭格羅弗。
不，或者該說，這世界上就沒有幾件受他喜愛的事物。
而舊神是他最討厭、永遠無法去喜歡和諒解的存在。
“說不定我能起到一些作用？”
格羅弗抱著豎琴, 說道,
“雖然出不了力, 但我懂得的東西還是很多的。”
西裏爾沉默了。
“帶上他吧。”
雲羽在考量過後做了決定，說道,
“我在觸碰自己從未觸碰過的全新領域, 或許會需要一些理論指導。”
西裏爾瞥了格羅弗一眼, 他皺著眉頭, 紅寶石般的眼眸泛著凶惡的冷光。
“老實一點，別惹麻煩。”
格羅弗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當然, 當然——”
艾伯特站在旁邊，他沒有參與到爭吵中，而是在悄悄摸摸地擼懷裏的貓——
修長的手指撓一撓貓臉頰, 再用食指和拇指把貓耳朵給按下去。
小奶貓完全沒有反抗, 趴在艾伯特懷裏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艾伯特。”
雲羽拽了拽白翼守護者柔軟溫暖的羽稍，
“領地就拜托你來照顧了。”
“您放心。”
艾伯特低下頭，說道,
“您在外麵的時候，要注意自身的安全——死去的地脈、等待啟動的金葉之樹, 這些東西或許很重要，但應該擺到‘自我’之後的位置。”
雲羽點了點頭。
“我會盡快回來的。”
雲羽伸出拳頭, 說道，
“我們說好了。”
艾伯特握住雲羽的拳頭, 上下晃了晃。
雲羽：“……”
你還沒學會碰拳啊？
※
在夜色將將降臨的時候。
雲羽和西裏爾, 以及湊熱鬧的預言之神, 三人騎著火焰翼龍，朝著東北方向飛去。
火焰翼龍最近跑的路程有些多，先是被格羅弗騎去了冰霜森林，又被雲羽和艾伯特騎回來，還被格羅弗騎著在黑魔法學院和北地的納倫村之間往返了一趟……
它一直在飛來飛去，沒怎麽休息過，整個龍都瘦了一圈。
所以它不太高興。
這種不高興具體表現為一邊飛一邊上下左右搖晃，還從喉嚨裏發出一些像是野獸嚎叫的怪聲。
當然，它的“不高興”維持了沒多久，就挨了西裏爾一巴掌。
翼龍老實了。
雲羽：“……”
馴獸大師西裏爾……
不，這裏麵好像也沒什麽馴獸技巧？
雲羽從倉庫裏翻出被切分過的魚肉，摸著翼龍的頸部，把魚肉遞向它嘴邊。
翼龍吃了魚肉，才稍稍打起精神。
它展開兩片暗紅色的翼，迎著風飛出去。
“方向又錯了。”
西裏爾飛起來，敲了敲翼龍頸部的鱗片，
“往北轉一下頭……我讓你往北轉！”
盤著腿坐在龍背上的格羅弗笑了起來。
他誇讚道：
“真可愛。”
雲羽問他：
“你在說哪一個？”
“都很可愛。”
格羅弗看向正在用武力脅迫翼龍的黑翼守護者，
“……嗯，翼龍更可愛一點吧？”
雲羽不讚同這種說法：
“我覺得西裏爾更可愛。”
西裏爾飛行的動作一頓，他回過頭看了雲羽一眼，又飛速轉回頭去，繼續敲打翼龍。
“看來他聽到了。”
有點邋遢的吟遊詩人感慨道，
“年輕真好啊，我年輕的時候，耳朵也和他一樣靈。”
雲羽有點好奇地問道：
“你現在算是老年神了嗎？”
雲羽知道自己的問題不怎麽禮貌，但她覺得，自己在麵對預言之神的時候，沒有客氣的必要——
作為被虧欠的一方，就應該拿出債主的態度來。
“唔，這個形容不太好，我完全不想承認……”
格羅弗搖了搖頭，說道，
“好吧，我確實是老了。”
雲羽問他：
“神也會老嗎？”
雲羽想起了夢中的銀發神明——
作為創世神的他，應該是這世上的第一位神明吧？也就是最古老的神明。
預言之神都會老去的話，創世神豈不早就是遲暮老人了嗎？
不過他死了。
死人不會變老。
“神明的衰老，並不是用時間來衡量的。”
格羅弗回答道，
“像我這樣，五感衰退，力量所剩無幾，在消失的邊緣徘徊……這樣才叫做‘老’。”
雲羽點了點頭。
“這樣說的話，這種衰老是可逆的吧？”
雲羽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像是蘇醒的舊神那樣，想辦法補充力量的話，就能夠恢複吧？”
格羅弗給出了確定的回答：
“那樣做是可行的。”
雲羽坐在龍背上，仰頭看了一會兒夜空，問道：
“你想恢複嗎？”
“想啊，怎麽會不想？”
格羅弗坦誠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懷念年輕時湧動著力量的身體，懷念生機勃勃、色彩斑斕的世界，懷念過去的很多事物。我還很期待未來，想親眼見證，這個世界逐步變成和過往截然不同的繁華模樣……”
“各種各樣的緣由，都讓我不想衰竭，不想老去，想要恢複到盛年。”
格羅弗頓了頓，說道：
“不過，因此而像夜神和海神那樣去奪取力量的話，會被您殺掉吧？”
雲羽回答地十分迅速：
“會的，所以不要打那種算盤。”
※
之後的幾天裏，都是雲羽和格羅弗在閑聊，西裏爾沒怎麽說過話。
西裏爾不屑於和格羅弗對話。
他倒是很願意和雲羽聊點什麽。
但又因為不想讓就在旁邊的格羅弗聽到，就幹脆什麽也不說。
雲羽思索著換做是艾伯特會怎麽樣——
艾伯特大概會主動去擠兌格羅弗吧？
把格羅弗擠兌得什麽也說不出來，他自己則是高高興興地聊天。
雲羽：“……”
性格不太一樣呢。
火焰翼龍穿過雲霧。
夾雜著冰涼雪氣的風撲麵而來。
雲羽向下方望去，入目的是一片峰巒起伏、覆滿白雪的山脈——
有的陡峻，有的平緩。
風卷著碎雪，在山坡間行走。
這片山脈是安靜的，這裏沒有鳥，也沒有野獸，沒有野莓和漿果。
這裏隻有終年籠罩於山巔的雪，以及漫長的夜晚。
“看起來比冰霜森林還冷。”
雲羽看著世界地圖來確認飛行方向，
“遺址在前麵嗎？完全看不見呢……”
格羅弗對著翼龍指手畫腳：
“就在前麵，往左轉一點，唉，轉過頭了……對，就是這個方向。”
雲羽問他：
“你來過莫西迪斯？”
“當然了，我可是個喜歡到處見聞遊走的神明。”
格羅弗在寒風中放大了聲音，
“巨人的國家還在的時候，我經常到訪這裏，是他們的常客！他們當初還為我準備過符合我的尺寸的房子，就放在他們的巨樹上……”
雲羽問道：
“相對於他們的國家而言，那個房子是不是很迷你？”
“也不是特別小，不過它很精致，比櫥窗裏的玩具精致多了。”
格羅弗一邊懷念，一邊哀歎，
“後來巨人王國沒了，樹也死了，我的房子也不見了。”
雲羽：“……”
真是個糟糕的故事。
就在這個時候。
雲羽忽然發現，風似乎變得狂亂起來了——
雪山裏的寒風呼嘯著，怒吼著，仿佛嘶叫的野獸。
一道夾著雪的龍卷風正在形成，並且朝著這邊逼近。
“是雪渦。”
格羅弗起身，站在龍背上，說道，
“一種不太常見的自然現象。”
“在矮人王國以北的雪山裏是很常見的。”
西裏爾糾正道，
“第二神紀初期，巨人族因為卓越的記憶和豐富的寶藏而受人覬覦，他們為了保護族地，而施展了一項魔法——當外來者進入雪山時，雪渦就會出現，來阻撓外來者的闖入。”
格羅弗意外道：
“就是這樣，看不出來，你還挺清楚這些事的？”
西裏爾沒有理會他，麵對著雲羽，說道：
“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沒想到這個魔法還有效。”
雲羽覺得他說得對——
巨人族的魔法的保質期，可以說是相當長了。
雪渦逐漸逼近。
西裏爾展開羽翼，迎了上去。
他的身形在雪渦前停滯。
他抬起手，黑暗魔力凝成黑霧，刺入雪渦——
黑霧張牙舞爪，就如同一雙巨大的手，硬生生將旋渦撕出了縫隙，掰向兩側。剛剛還十分可怖的雪渦，在轉瞬之間就已經消散，被攜起來的雪也簌簌地，飄落回雪山之中。
西裏爾拍了拍火焰翼龍的脖頸。
暗紅色的翼龍載著他們，向下俯衝過去。
撲上臉頰的風雪讓雲羽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然後，她感覺到，自己好像穿過了什麽東西，好像一層布、一張網一樣……
是結界嗎？
雲羽再次睜開眼，眼前已經不止是白茫茫的雪山。
火焰翼龍落在了邊角破碎、帶著劃痕和燒焦痕跡的灰色地磚上。這些地磚很大，不難想象，曾經在這裏行走的人，應該是擁有著和火焰翼龍差不多的高度的。
地磚鋪成的道路兩側，是彎折褪色、帶有鐵鏽的金屬長杆。
還有斷裂的樹木，失去屋頂甚至是大半牆磚的巨大房屋。
空氣中漂浮著灰色的薄霧，讓一切都顯得黯淡黑沉。
【地名：莫西迪斯
解鎖率：2.31%
介紹：雖然早已枯朽，但縱觀世界長達數億年的曆史，巨人之國莫西迪斯仍是最亮眼的奇跡之一。
這裏曾擁有最先進的技藝，但在巨人王國死亡後，這些技藝也一起留存在了過往，成為了後世無法超越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