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桂芬砸完盆,又衝進病房把洛千予按回**:

“你身上還有傷,起來幹什麽?”

洛千予本來都沒覺得傷口有多痛,被她這一按,倒是扯了一下。

眨眼間又和賀年一起,被她牢牢護在身後。

民兵掃了眼張桂芬,顯然對她的行為很不滿:

“你是什麽人,民兵營抓人也敢管?把入城介紹信拿出來。”

張桂芬拿出介紹信攤開,在所有民兵麵前轉了一圈:

“這總不會有假吧?你們要不要到望山大隊核實?如果不去,我要給我兒媳婦擔保。”

民兵看了一眼介紹信有些猶豫。

陳愛香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穿著常服,雙手插兜走進來:

“被擔保人是盲流,你也要一起當勞改犯,你確定要擔保?”

“不得不說你們這些農村人膽子真肥,造了假還敢擔保。”

張桂芬看見她氣不打一處來。

但礙於民兵在場,這裏又不是生產大隊,隻能忍下直接開打的衝動:

“好哇,果然是你搞的鬼。”

“等下公安局長邱正過來送雞湯,自然會給我們作證,我倒要看看你到時候怎麽說。”

“你們民兵應該也認識公安局長吧?我就擔保到他過來。”

為首的民兵聽她說得理直氣壯,對其他人揮手,往旁邊退開了些。

陳愛香好像看到什麽好笑的事,捂著嘴笑了幾聲:

“真敢吹!公安局長什麽人?能給你一個農村人送雞湯?”

“你們這些民兵竟然也信她的話?這個叫洛千予的,不過是昨天碰巧抓到兩個人販子,公安局長好心給她獻點血。”

“我弟弟陳建設在公安局管戶籍和證明,他可以作證,昨天沒有任何人開過洛千予的身份證明。”

洛千予聽了這麽久,也總算明白昨天陸九川找邱正開證明的用意。

隻是誰也沒料到,陳愛香還能有這麽一出騷操作,這種又壞又蠢的奇葩也是讓她開眼了。

“民兵同誌,叫個人去公安局問問不就行了?你們人這麽多,少一個我也跑不掉。”

“你算個什麽東西?”陳愛香不屑地瞥她一眼,“一個盲流還教起民兵辦事了?”

這時,又有一個男人腳腕纏著紗布,被護士攙扶進來。

小小的病房擠得滿當當。

陳愛香看見他,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呐,我弟陳建設就在這,公安局長人呢?”

“真是笑死人,撒謊也不打草稿,民兵同誌,趕緊把盲流抓走吧,免得還占我們一間病房。”

張桂芬不管不顧地嗆聲:

“陳愛香,敢情你舉報我兒媳婦,不僅是因為我昨天得罪你,還想為你這個扭到腳的弟弟騰單間病房啊?”

“民兵同誌,你們看明白了嗎?這可是資本主義做派,你們不抓?”

民兵們互相對視,似乎在猶豫是否動手。

陳建設滿臉不悅地對民兵施壓:

“你們辦事這麽畏首畏尾,你們排長知道嗎?有我作證還不夠,看來我要找時間跟他說道說道。”

“如果你們排長在,哪怕是我們局長來了,城裏的盲流也照樣該抓就抓。”

民兵這回不再猶豫,為首之人一聲下令“抓”。

七八個大男人分散開來,把張桂芬扭住拉開,洛千予和賀年也都像犯人一樣,雙手被反剪到身後押著。

張桂芬激烈地反抗著:

“大人可以跟你們回去調查,抓小孩幹什麽?我們可是有介紹信的。”

賀年被嚇得流出淚,大眼裏滿是不知所措,緊盯著洛千予。

小小的他,不明白為什麽洛千予做了好事,是個好人,也會被當壞人抓起來。

洛千予拳頭捏得死緊,緊到有些發顫。

可是理智告訴她,眼下她什麽都做不了。

無論在什麽地方,任何時代,都有強權弱勢之分,沒錢沒背景,連反抗都隻能是蚍蜉撼樹。

她鬆開緊握的拳,怒火與無力感在心裏織成變強的欲望。

“帶走。”為首的民兵一聲招呼,三人被押著往門口擠。

陳愛香在後麵大聲喝斥年輕護士:

“趕緊把盲流的東西丟出去,讓我弟上去躺著。”

洛千予三人被押出病房,有不少人遠遠地圍觀,指指點點。

人群的後麵,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背著陽光,大踏步走過來。

正是陸九川。

對視中,洛千予輕輕搖頭,示意他不要節外生枝另想辦法,免得一家全被抓走,連個在外周旋的人都沒有。

陸九川對她點頭,卻好像完全領會到她的意思,擋在過道中央。

“慢著。”

“你又是誰?”為首的民兵帶著審視打量他,“讓開,否則連你一起抓。”

陸九川把手上的東西全拎在一起,騰出手從上衣口袋裏拿出幾張證明:

“你們抓的是我的家人,這裏麵應該有什麽誤會,放開她們,我跟你們回去,向團長周國棟解釋。”

聽他提到團長,民兵鄭重地打開他遞上證明一張張查看。

陳愛香倚在病房的門框上,譏諷道:

“喲,還認識民兵團的團長呢?這家農村的泥腿子還真是一個比一個能蹭。”

陸九川恍若未聞,等著民兵回話。

幾個民兵把他的所有證明傳閱過後,遞還給他。

又有一個人從旁邊的病房擠出來在:

“陸同誌,你真認識我表叔?可我從來沒見過他和你有任何往來,也從來沒聽他提過你。”

洛千予尋聲望去,好家夥,竟然是孫家寶那個變態。

真夠惡心人的,也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妖魔鬼怪全湊到一起了。

陸九川看見他也往邊上挪了幾步。

孫家寶手臂被固定著吊在胸前,望著陸九川眼神癡迷。

這是塊難啃的骨頭,可是越難啃,他越喜歡。

昨天跟陳愛香要病房的時候,他已經打聽到陸九川在隔壁,當場一拍即合要舉報。

昨晚他又看見陸九川抱洛千予,這麽強健有力的男人,就應該是他的,憑什麽被農村的臭女人霸占著。

上一次他的舉報沒成功,今天他不但要把洛千予弄去勞改,還要把陸九川也搞進去。

到時候憑他的關係跟陸九川談條件,他就不信陸九川還能不從了他。

“民兵同誌,無論他認不認識我表叔,你們也該公事公辦,把他一起帶回去調查嘛。”

幾個民兵認識他,而且他這句話說得挑不出半點錯處,為首的人當即揮手道:

“全部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