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嘯天輕輕向後退了兩步,臉上一片平靜,冷靜的令人誤以為是冷血。他盯著老餘頭已經發涼的身體,雙膝緩緩的跪在地上,身體一弓,猛的將頭磕在地板上。

清脆的咚咚聲在房間中異常刺耳,心中正亂的李雨嘉轉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一回頭,卻是發現謝嘯天在門口不遠處發了瘋一般的磕著頭,額頭已經血跡斑斑,可他本人卻像個沒事兒人一般,絲毫不絕的疼痛,繼續忘我的磕著。

“嘯天,不要這樣好嗎,不要這樣。不要……”李雨嘉撲倒謝嘯天身旁,淚流滿麵,這樣的謝嘯天讓他感覺十分陌生,內心深處甚至感覺可怕。

李雨嘉死命的想要將謝嘯天拽起來,可是謝嘯天是誰,又豈是李雨嘉一個弱女子可以拉的動的。他繼續磕著頭,地板上的血跡已經慢慢蜿蜒開來,觸目驚心的紅色在燈光的照耀下愈發妖豔,宛若張開嘴大笑的惡魔。

李雨嘉已經放棄了拉謝嘯天起來的念頭,她傻傻坐在謝嘯天身旁,臉上淚流不止。一個隻顧磕頭,一個隻顧流淚。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雨嘉隻感覺自己的淚好像流幹了一般,身旁的謝嘯天不再重複方才的動作,他猛地站了起來,臉上早已鮮血淋漓。

方才的動作讓謝嘯天一陣暈眩,流入眼中的血液讓他所能看到的世界變得鮮紅,腳步虛浮身子搖搖晃晃之下,卻是李雨嘉及時扶住了他。她關切的問道:“你不要緊吧?”

謝嘯天揮揮手,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是他看慣了生死還是已經對親人的離去產生了麻木的感覺?抑或其他……

平靜的掏出手機,撥通章餘的號碼,“老魚嗎,餘老師已經走了,你幫忙聯係一下……”

章餘顯然也對這件事十分震驚,當初他們班的人都沒少蒙老餘頭的照顧,因此他放下手中的事,“老大,你在醫院等等我,我馬上來!”

掛掉電話,謝嘯天卻是看見小餘還在門口怯生生的望著,謝嘯天也沒趕她走,而是順勢又這般順著牆坐了下去,低垂著頭,一雙手無力的耷拉在身體兩側,“給我說說今晚的情況吧!”

小餘有些害怕謝嘯天,從一開始她就有些害怕這位性格內斂的謝先生,雖然他每次來都和和氣氣的,可是不知的怎的,小餘感覺那種笑容很假,她本能性的覺得害怕戰栗。盡管如此,此時的她還是十分同情謝嘯天,不禁開口講起今晚的事情,“今天晚上,餘老先生的精神仿佛特別好,拄著拐杖也能自己下地走了。就在八點多的時候,餘老先生說自己口渴,我便去給他老人家倒水。房間裏沒水,於是我便隻能到辦公室去打,回來之後餘老先生卻是倒下了,我連忙呼來醫生……”

接下來的事情不用小餘講,謝嘯天也能猜的個七七八八,盡管他一再告訴自己這種事情會在不久的將來發生,可卻不曾想到事情卻是來的如此突然,讓他措手不及。

不多久,醫院的醫生來了一趟,無非便是安慰謝嘯天幾句,再者便是委婉的問及謝嘯天有關於遺體的處理方法。

謝嘯天心中一陣煩躁,難道就不能給已然逝去的人一片寧靜的天空嗎,他十分不耐煩的罵走了醫生,自己心中卻是一片空虛,空洞的猶如入夜的大草原,一人獨處大草原,天地廣闊,卻無一置身之地。

章餘來的也及時,不僅他本人來了,而且還聯係到了相關人員,看那些人恐懼的眼神,想來是被章餘用強力手段從被窩中拖出的。

雖然是冬天,可是遺體卻不能放置太久,不說腐爛問題,就連大麵積出現屍斑這等事情也不是謝嘯天願意見到的。隨著那些人,老餘頭的屍體被搬進了一個狀似棺材的容器之中,打開那容器口之時,裏麵冒出絲絲冷氣,相對低溫可以將屍體的變化減小到最小。

謝嘯天哀歎一聲,重新上樓收拾老餘頭的遺物,他知道老餘頭這一聲節儉慣了,病房中並沒有多少東西,卻是讓謝嘯天找到了一封信。

“嘯天吾兒,幹爹明白自己大限將至,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對於幹爹的死你也不必太過於執著。幹爹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希望你以後遇事不要急躁,凡是三思而行……”

字跡有些潦草,盡管是一封簡簡單單的書信,可是對於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來說卻是花了大力氣,歪歪扭扭的字甚至能讓謝嘯天聯想到老人家在寫信之時要忍受著多大的痛楚。

盡力將頭太高以阻止眼中淚水的泛濫,他將書信認認真真的折疊好放進內衫的口袋中,拍了拍,這封信在謝嘯天眼中可比那幾張信用卡的分量要足。

“小雨,你先回去吧,不要跟著我!”謝嘯天勸著門外的李雨嘉。

李雨嘉卻是不肯,謝嘯天的表現實在太反常,叫她怎放的下心來,說什麽也不肯一人離去。

到了樓下,章餘卻是不見人影,這也是謝嘯天拜托章餘的事情,老人家形隻影單,一人孤苦了大半輩子,所以他打算從這一刻開始遍替老人家守靈,聊表孝心。

謝嘯天扶起倒在地上的摩托車,發動一下,發覺車子並沒有什麽問題,這才回頭對李雨嘉說道:“上來吧!”

“去哪兒?”

“守靈!”

謝嘯天說出這句話之時,明顯的感覺到李雨嘉的身體一抖,女人歸根結底是女人,雖然女醫生見慣了生死,可是一提起不存在的靈異還是會本能性的害怕,就好像能在前線衝殺的女士兵照樣會怕蟑螂一般。

李雨嘉踟躕不前,像是在考慮,最終她還是下定了決心,跨上摩托車。不管怎樣,老餘頭同樣是她的恩師,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謝嘯天將頭盔遞給李雨嘉,自己則是不戴,吩咐一句坐好了,車子便猶如猛獸一般衝將出去,和風做著競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