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等人,等人的便不是時間。謝嘯天此時沒空自我檢討今晚的魯莽,也沒空考慮現在已經是午夜,他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號碼,嘟嘟幾聲,掛了,有門,看來她已經醒了!再來,嘟一聲,掛了!謝嘯天這回可不敢再打了,要是還沒嘟就傳來一聲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那謝嘯天可就連腸子都要悔青了,謝嘯天趕忙趁著自己的視線還沒完全模糊掉打了一條信息過去,信息內容也無比簡單:再不接,等收我屍!
等了三十秒後,謝嘯天又撥通了電話,這回對方總算是接了,不過語氣卻是冰冷無比,看來既然得不到謝嘯天她便就要將他當成陌生人,免得看著想著傷心,“喂,幹嘛,有話快說,我很忙!”
謝嘯天苦笑一聲,自己這是造的什麽孽,怎麽什麽錯都怨到自己頭上來了,謝嘯天虛弱的說道:“大姐,大小姐脾氣先收一下好嗎,我這邊快掛了,你現在在不在寢室啊?”
李雨嘉不知道謝嘯天要幹什麽,不過還是如實回答了,說自己是在寢室。謝嘯天問了李雨嘉的寢室方位,原來李雨嘉由於當初考的分數不錯,考了臨床醫學的本碩連讀,成績超群的她為了能夠更好的寫個人論文,因此在L區租了一件單身公寓,一個人住的還算不亦樂呼。
將車飆到L區,謝嘯天就再也支持不住了,在L區入口不遠處從車上掉了下來,在路上滾了老遠這才趴在地上死魚一般的躺著。
謝嘯天感覺自己現在就連動根手指頭的力氣都沒了。不過他的意誌力是何等的驚人,努力打開手機去撥那個號碼,僅僅這個平常看上去無比簡單的動作卻是要了謝嘯天的老命一般,每移動一下,他都要狠狠的喘上幾口大氣,配合的還要出一次大汗,謝嘯天現在終於明白那天身體殘疾的人活的是如何痛苦了,不過幸虧他撥出了號碼,他現在的聲音已經細弱蚊蠅,不過幸虧晚上萬籟俱靜,謝嘯天聲音應該還不算小,“喂,我在樓下了,你…你……”
謝嘯天大腦竟然一下子出於當機狀態,雙眼瞳孔無神的放大著,眼神的焦點早就被拋到了九霄雲外,這回李雨嘉可算是聽出謝嘯天終於沒有開玩笑了,隻聽電話那頭傳來慌亂的腳步聲開門聲,從電話中更是傳出她異常慌亂的聲音,“嘯天,嘯天,你不要嚇我啊,我馬上就來,我馬上就來!”慌亂之間聲音之中已經帶著幾分哭腔。
我這是在哪兒?這是謝嘯天的第一感覺,此時他的眼前一片白霧蒙蒙,氤氳的煙霧讓整個空間看上去猶如仙境一般,謝嘯天不經傻傻的想到:難道這就是人死後到的地方,那麽媽媽你又在哪裏呢?媽媽……
李雨嘉一從樓上跑下來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謝嘯天,那一團血是如此觸目驚心,鮮紅妖豔的猶如有著生命的爬行動物一般,在吞食養分的同時自己的體型不斷的變大,李雨嘉嚇了一大跳,不說其他,光是再這麽失血下去的話非得丟掉小命不可,她趕緊奔到謝嘯天身旁蹲下,以她準醫生的角度出發,他先是察看了一下謝嘯天的瞳孔,發現雖然無神但幸虧還好,瞳孔沒有完全渙散,接著她要做的便是心肺複蘇,竟可能的將謝嘯天喚醒,因為有些人眼睛一閉不睜,一輩子就過去了。
謝嘯天的瞳孔的焦點在緩慢的聚攏,他終於發現呼喊他的不是他的母親,而是另有其人,一睜眼,入眼的是滿頭大汗不住搶救自己的李雨嘉,那一份專注以及慌亂絕對不是裝不出來,謝嘯天心中不禁有些異樣的感覺,眼睛隱隱有些發酸。
李雨嘉的雙手往謝嘯天左胸出一按,謝嘯天不禁感覺難受的咳嗽了幾聲,李雨嘉欣喜的盯著謝嘯天,眼眶中淚水再也忍不住簌簌的下。
謝嘯天艱難的舉著手,想要抹幹她的眼淚,可是一舉到半空,手還是無力的垂下,他實在沒有任何力氣做多餘的動作了,不禁不正經的說道:“剛才心肺複蘇都讓你占盡便宜了,你可要負責啊。”
李雨嘉現在哪裏有開玩笑的心,趕忙架起謝嘯天,將他的身體完全依在自己身上,架著他就往樓上走去。
李雨嘉住的是四樓,憑她一個單薄女子怎堪謝嘯天的重量,謝嘯天雖然看著清瘦,可是一站在秤杆上還是有著七十公斤,要李雨嘉身負七十公斤爬上四樓,這簡直無異於刑罰。爬樓雖然艱難,可李雨嘉卻還是執著的堅持著,她的睡衣早已被汗水打濕,秀發也在汗水的作用下濕答答的貼在皮膚上,她一手扶著謝嘯天,一手扶著牆,沒跨出一步都是那麽艱難,沒跨出一步都隨時有倒的可能,謝嘯天看的虎目泛淚,不禁勸道:“還是算了吧,小雨,不要到時候我沒掛,你倒先掛了!”臨近死亡,謝嘯天的心反而愈發平靜。
對於謝嘯天的話,李雨嘉沒有作出任何表示,隻是繼續一步一步的向樓上挪著,她用自己執著的腳步回答了謝嘯天的話,那就是不拋棄不放棄。
四層樓,十餘米的距離,卻是謝嘯天這麽多年來走的最痛苦一段路程,他不想放棄,他也不想死,可他看著李雨嘉如此辛苦卻是始終都於心不忍,他痛恨現在自己的無能,痛恨自己連累別人。
女人的心有時候善變的猶如六月的傍晚,雷雨說來就來;可是有時候女人的心卻猶如那胡楊樹一般,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這便是史上最偉大的擁有母性的女人的心。
謝嘯天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時間,此時的時間仿佛在他身上產生了變化一般,每一秒都是那般緩慢,緩慢的猶如幾個世紀。就在謝嘯天意識又一次逐漸模糊去,眼前又現出父親母親羽彤晶晶等人的影像時,李雨嘉的聲音卻猶如遠古那神秘巫師的咒語一般將他召回現實:“嘯天,醒醒,我們到了!”
在上樓的過程中,李雨嘉本該不斷的陪著謝嘯天說話才是,那樣才有可能讓謝嘯天堅持的更久,可是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根本沒那能力與功夫了,她怕自己一張嘴,一泄氣便再也沒力氣堅持下去了,就是現在這樣,她全身的骨頭也仿佛經曆過車禍現場一般,疏散疼痛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