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了——謝嘯天又一次站在有德中學的校門口,呆呆的望著“有德中學”四個大字,回想起兩年前的情景,謝嘯天直感覺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新人,來了一批又一批;舊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謝風走了,牛仁走了,就連母親,也“走”了。

回想起幾天前的經曆,謝嘯天又忍不住苦笑一回: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個“幹爹”!

****幾天前:母親入葬也已經好幾天了,他,謝嘯天雖然知道自己不應該傷心難過,暗自頹廢神傷,而是應該過的比以往更開心,活出兩個人的精彩來,以慰母親在天之靈。但是,他就是做不到,每每想到那些小混混是為了來教訓自己的,母親是為了保護自己才過世的,深深的愧疚之情就壓的他抬不起頭來。

他不知道這已經是第幾天了,他也不知道現在是黑夜還是白天。謝嘯天不知道自己在房間裏已經躺了多久,他隻知道他已經躺到連剛開始的饑餓感也已經消失不見了,除了上廁所,他,就這麽一直幹躺著。

“嘯天?謝嘯天……”

幻覺?是幻覺嗎?還是媽媽你在叫我,媽,你回來了嗎?

躺在地上的謝嘯天隱隱感覺有人在叫自己,他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躺在地上等死的這段期間,他經常會聽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

“吱~”

門,好像被開了。

“嘯天,你怎麽躺地上……”

看來不是幻覺,這聲音聽在耳中是如此的真實!但是謝嘯天依然沒有要睜眼的意思,因為他聽到呼喊他的是男聲,“不是媽媽!”謝嘯天失望的想到。

“唰”的一聲,窗簾被人拉了開來,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可以看出現在還是白天。

謝嘯天雖然閉著雙眼,但是強烈的陽光照射在他的眼瞼上依舊是生疼生疼的,他用手擋著眼睛,努力的睜開眼,想看看到底是誰,可如此強烈的陽光還是讓他的眼睛花了一陣子才適應過來。

來人並不甚高大,身材早已走樣,大大的啤酒肚凸顯在外麵,再往上移,則是一張甚是和善的臉和半禿的腦袋。

“餘老師~”話一出口,謝嘯天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渴的冒煙,發出的聲音也異常的微弱沙啞。

聽著謝嘯天發出如此的聲響,老餘頭嚇了一跳,看來這學生在家中肯定沒少折磨自己,趕緊四處找尋,才好不容易找來了一杯水,當下扶起謝嘯天坐好,將水遞了過去。

望著仿佛剛在沙漠中找尋到綠洲般的謝嘯天,老餘頭的心仿佛隱隱作痛,這孩子的事情他聽說了,出事的那幾天他正在外地出差,回來後才被人告知自己的學生家中出現事故了,這不,一回來就馬上趕到這學生家中了,看來這孩子也是苦命人,同是天涯淪落人!

喝過水後,謝嘯天仿佛感覺更餓了,連日來的饑餓一股腦兒的全湧現出來了,頭也犯暈起來,肚子更是不可避免的發出“咕咕”聲。

聽著自己發出如此尷尬的聲響,謝嘯天憔悴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

老餘頭也知道年輕人是好麵子,當下也就裝作沒看到,說了下自己去去就回,就出去了。

這去去就回還真是去去就回,不消10分鍾,老餘頭就急急忙忙的跑回來了,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起來了。

不一會兒,廚房裏就飄出了濃濃的香味,引的謝嘯天更是饑腸轆轆。

“好咯~”隨著老餘頭的一聲吆喝,他就端著一個鍋來了,“皮蛋瘦肉粥,豬肝湯,請品嚐。”

看著老餘頭模仿那些飯店服務生動作的滑稽樣,再加上食物的“勾引”,也不禁讓謝嘯天的心情好上了不少。

廚師的最大成就就是自己的食物受到食客的肯定,雖然老餘頭不是個正規的廚師,雖然謝嘯天不是個為了品嚐味道而吃東西食客,但是,看著謝嘯天狼吞虎咽的將一鍋粥解決掉,並喝光了豬肝湯,小說整理發布於ωωω.ㄧ бk.cn老餘頭的心裏還是說不出的高興。

“那個,謝嘯天……”

“餘老師,你不用勸我了,我不打算上學了。”酒足飯飽的謝嘯天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還沒待老餘頭將話說完就拋下了個重型炸彈!

老餘頭顯然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接受他這一說辭,不過也幸虧他經曆過的風雨夠多,隻愣了一下就恢複了正常。

“是因為你母親的死嗎?”

聽著老餘頭的提問,謝嘯天又一次沉默下去了,一提到母親的死,他就說不出的愧疚。

不理會謝嘯天的反應,老餘頭自顧自的說下去:“講一個故事給你聽吧,從前有一個年紀和你差不多大的少年,那少年可沒你這麽好運,wen革的時候,父母因為被人誣陷,就雙雙過世了。那少年也是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到了農村裏插隊,轉眼間十年便過去了,少年也變成了青年,在這十年裏,他認識了一個同樣可憐的女青年,那女的比他小五歲。

十年過去了,wen革也結束了,可那少年不甘心,他便奮發圖強,他終於憑借自己的努力,又上學去了。他向那個女的承諾,幾年後他一定會回來娶她的。

幾年過去了,那男的果真回來了,那女的也沒有食言,雖然過得清貧,但也熬過來了,兩人便以天為媒,以地為鑒,結婚了。婚後的生活很幸福,男的是個知識分子,回來後便當上了老師,女的就當著家庭主婦,偶爾做些手工。

81年,那女的懷上了,那男的很是高興,馬上就要做爸爸的他很高興,教書仿佛也特別帶勁。一轉眼,八個多月就過去了,眼見孩子就要出生了,可是那男的卻收到了一個壞消息:妻子在家不小心滑倒了,孩子沒了。

孩子沒了就沒了吧,隻要大人保住了就好。那男的很大度,他這樣想到。可是畢竟孩子沒了,夫妻之間少了許多笑容,多了一絲陰霾。妻子整日鬱鬱寡歡,認為孩子沒了全是自己的錯,沒過兩三年,妻子也撒手人世了,隻留下那個男的。

妻子沒了,孩子沒了,那男的很悲傷,他很像就這樣去陪自己的妻子。

可是,他的學生救了他,一個班級的學生就像對待父親,又或者哥哥一樣,愛他,敬他,幫助他走出低穀。從此,他便發誓,一定要將學生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樣愛護,不讓他們受委屈。”

謝嘯天靜靜的聽著這個故事,老餘頭的語氣很淡然,但是講完後還是不可避免的老淚縱橫,泣不成聲。這個情況下,任誰都知道老餘頭講的是自己。

人生有三苦:早年喪父母,中年喪伴侶,晚年喪子女。老餘頭竟全占全了,謝嘯天不禁感覺自己所受的苦難和老餘頭一比,簡直就是小苦小難,不值一提。

他輕輕的上前抱住老餘頭,拍著他的背,輕聲的安慰道:“別哭了,餘老師,我會像你的子女一樣愛的。”

“那你能叫我幹爹嗎?我很想有個兒子。”

此時的情景又怎容的謝嘯天左右言其他,隻得結結巴巴的叫了句“幹~爹”。

“幹爹”一出口,老餘頭便掙脫了謝嘯天的懷抱,陰笑道,“既然你叫我幹爹了,那你就得我聽話,開學的時候我一定要見到你,學費的問題你不必在乎了,我來替你解決。知道了吧?”

看著老餘頭現在的樣子,哪還有什麽痛苦的樣子,活脫脫的一個小人得誌的形象,前後如此大的反差,讓謝嘯天說話都結巴起來了,“那,那你剛才說的是,是真的嗎?”

老餘頭並沒有過多的在這個話題上糾纏,而是瞬間恢複到一臉嚴肅的樣子坐在謝嘯天的麵前,“嘯天,你母親的理想是什麽?”

“我媽的理想?”謝嘯天努力回憶著母親生前的言語舉止,竟發現母親的理想是與她自己無關的,黯然道:“我媽的理想是讓我好好學習!”

老餘頭乘熱打鐵,繼續著心裏輔導工作,“那你的理想呢?”

“我的理想?”

謝嘯天苦苦冥思,以前他的理想是活的自在,活的囂張,可是由於自己的囂張害死了母親後,謝嘯天便再也不敢往這方麵想了。苦思良久,他竟發現自己沒了理想。

“要我來提醒你嗎: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餘老師,你怎麽會知道?”謝嘯天明明記得這句話是寫給那個中年老師看的。

“沒什麽事可以滿的過我,”此時的老餘頭竟像個神機妙算的軍事一般,運籌帷幄,“謝嘯天,別在浪費時間了,想要流氓,你在過去的一年裏也流氓過了,也是時候該文化了,再像你這麽混下去是沒前途的,不僅是對老師對你自己不負責任,也同時是對你母親不負責任。”

老餘頭一通話,說的謝嘯天是啞口無言,難道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也有錯嗎?難道兩年來自己真的就全做錯了?

望著陷入沉思的謝嘯天,老餘頭並沒有打擾他,這些事也隻有他本人想開了才能打開心結,旁人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無用。

於是,老餘頭便悄悄的退出了謝家,他還是希望能夠在新學期見到這個可愛的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