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陽光依舊燦爛,白警官的聲音卻分外空洞,讓人泛起說不出的寒意。

晏喻壓著翻騰的怒意,他伸出胳膊攬住裴虔,近乎立下誓言般承諾道:“不管是誰傷害過你,我都不會放過他。”

他與人為善,但不是軟弱可欺,不管周薇還是晏博文,他都會找到她們的軟肋,精準打擊……

“哥/哥,”裴虔依偎進晏喻懷裏,他雙手偷偷環住對方的腰肢,“你別生氣,我這不是沒事嗎?”

“沒事?”晏喻拍了拍裴虔的背脊,他艱澀地表示:“怎麽會沒事?你原本該在爸媽跟前長大,不該為生活奔波……”

他難受到說不下去了,心裏是止不住的後怕,要是自己沒有穿過來,裴虔已經開始走書裏設定好的劇情?

“沒關係啊,”裴虔將頭埋在晏喻的胸前,他感受著哥/哥沉穩又清晰的心跳,用輕到幾乎聽不到的聲音低喃道:“如果受盡苦難的代價是遇到你,我甘之若飴。”

白警官看著眼前緊緊相擁的兩位少年,他歎息一聲轉頭接著對冉淩說道:“現在有證據證明晏博文雇傭王誠,裴虔在酒吧遭到的攻擊也不是意外,我們正在重新審訊對方……”

他頓了一下,沉聲補充:“王誠是城中村監視裴虔的鄰居。”

“我聽明白了,”冉淩的胸膛劇烈起伏,她深吸了一口氣硬擠出一個笑容:“麻煩你稍等一下。”

白警官握著資料的手一頓,他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梢。

“啪。”

“晏博安!”冉淩走到晏博安麵前站定,她舉起手就朝對方左右開弓,“你聽清楚了嗎?你的救命恩人雇人監視裴虔,每天欣賞著你兒子的慘狀……”

晏博安早就如遭雷擊,他不閃不躲任由冉淩發泄著情緒。

“說話啊,”冉淩一雙美目憤怒到猩紅,她甩了甩扇得生疼的手,“接著說你大哥遇到車禍救下了你.......”

她說著踮腳拽住晏博安的領口,咬牙切齒地嘲諷道:“你說啊,說我家裴虔受的隻是虐待,你大哥失去的可是雙腿啊,所以他報複我們一家很正常?”

晏喻:“……”

裴虔:“……”

“我沒想這麽說,”晏博安捂著微腫的臉頰,他的腦子一片混亂:“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做,而且調換了不止一個孩子……”

他說著眸光落到冉淩發紅的手心,本能地冒出來一句:“你說你上手做什麽 ,不知道用拖鞋嗎?”

“閉嘴!”冉淩聞言鼻子驀地一酸,她抬眼用力瞪著晏博安:“你別想使用苦肉計,我不吃這一套。”

她不管晏博安是心軟還是窩囊,反正這件事不可能這麽算了,晏博文必須接受法律的製裁,別想任何人提供諒解書。

“打斷一下,”白警單手握拳抵靠在唇邊咳了兩聲,他公事公辦地接著說道:“晏喻有請我幫忙調查當年的車禍,現在調查十幾年前的案子,發現疑點重重疑點。”

大家的眸光驀地都落到了白警官臉上。

白警官也不賣關子,他思路清晰地表示:“第一,肇事者是天聯物流年年拿安全標兵的司機,但在出事當天,他不但吃了藥喝了酒,承擔事故全責,第二,肇事司機當場死亡,通過調查,對方在車禍前確診了肝癌晚期,等到結案,其家人搬到了海市購房購車,隻是在這十幾年間,肇事者的家人都遭遇了意外,全是車禍截肢……”

他頓了頓,看著晏博安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要不先坐下,我還有一點要講。”

“不用,”晏博安臉色灰敗,他壓下嗓子眼的腥甜搖頭拒絕:“你接著說吧。”

白警官同情地看了一眼晏博安,他努力組織著語言:“車禍發生時貨車是從左側衝了出來,通過‘錢錢攻魚魚’發過來的監控視頻顯示,你大哥震驚之餘是往左邊用力打方向盤,隻是他打方向盤的速度沒有大貨車的速度快.......”

他後麵的話不用說了,開過車的都知道,如果晏博文手速夠快,失去雙腿或者生命的是晏博安。

“為什麽?”晏博安眼前陣陣發黑,他承受不住跌坐到了沙發,伸手抱住了腦袋,“他就這麽恨我?”

他想不到理由,晏博文恨自己恨到買凶傷人,恨到調換孩子……如果說是為了晏氏,這個理由更荒謬,他從來沒想有跟對方爭。

管家周伯站在存在感極低的角落,他用手撐著牆壁喘著粗氣,悔怒交加地消化著警察的話,怪不得晏博文這些年這麽老實,要是沒有爆出真假少爺的事,不知道對方還會做出什麽瘋狂的舉動……

晏喻溫潤的眉眼瞬間沉下了去,他早就猜到車禍有貓膩,卻沒想到晏博文不但是自作自受,還有鐵證證明對方是調換孩子的元凶。

冉淩震驚的瞪圓了眼眸,她看著失魂落魄的晏博安,攥著拳頭別開了臉,他是受害者不假,但同時也是縱容者……

“我們這次過來是請晏博文回去協助調查,”白警官朝晏博安出示了拘留證,他壓著不忍提醒道:“我建議你你跟他也做個親緣鑒定吧?”

他經手過不少豪門爭產案,察覺到晏博文在意的不是晏氏,對方具有明顯的反社會人格,似乎享受運籌帷幄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的感覺?

周伯聽到‘親緣鑒定’四個字倏地站直身子,他蒼老的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關於晏家的驚天醜聞,不能當著這麽多人爆出去,但這件事到了必須告訴晏博安的時候了。

晏博安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他抖了抖唇瓣正準備說話……

“晏總,”李醫生邁著長腿走了過來,他彈了彈手上的血壓測量表:“大晏總已經醒了,我建議他在維康做個二十四小時血壓檢測,避免以後……”

他說著發現氣氛不對,晏總看起來像是受了重大打擊,客廳裏還站著警察。

晏清跟在李醫生身後,他看著晏博安青紫交加的臉頰跟變得佝僂的身形,心底的不安達到了頂點,就連響起的聲音都在微微顫抖:“叔叔,你怎麽了?”

晏博安僵硬地轉頭看著晏清,他攥緊拳頭的手背青筋凸起,不知該如何對待晏博文的孩子.......就算自己一直很疼對方,但也很難不去遷怒……

一時間。

氣氛變得古怪又安靜。

“咳咳,”白警官將拘留證遞到晏清麵前,他輕咳了兩聲打破了沉默:“你是晏博文的兒子?”

“對,”晏清垂著眼眸看完拘留證,他咬牙強撐著回道:“我是晏清。”

他突然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宿命感,真假少爺果然是父親一手策劃的,隻是心髒就像灌滿鉛一般直往下沉,沉到不敢去看晏喻跟裴虔一眼……

白警官抬眼觀察著背脊挺得筆直的晏清,對方介於少年跟青年之間,眉眼俊朗,隻是此刻一雙桃花眼裏寫滿了惶恐,他搖頭歎息了一聲,不得不開口說道:“我們在你父親的視頻裏同樣找到了你母親受虐待的視頻……”

“不是,”晏清震驚地打斷白警官的話,他的身形不受控製地晃了兩下:“我媽不是在國外療養嗎?”

白警官捏了捏眉心,他沉聲解釋:“你父親把你母親囚禁在地下室有一段時間了……”

“怎麽可能?”晏清瘋狂搖頭,他提高了音量反駁道:“我們每天都有聯係的,我現在打電話給她……”

他說掏出手機急切地撥打了出去,對方很快掛成了忙音,然後手機裏收到一條溫柔的消息。

【媽媽:“療養院裏很安靜,我也不想當噪音的製造者,你有什麽事可以發消息啦。”】

晏清死死地瞪著手機屏幕,愕然地發現,母親去療養以後,從來不跟自己打視頻發語音,更是不接電話,就連聯係的文字似乎都沒有她平時的沉默寡言,他驀地反應過來,轉身就想往家裏跑。

白警官眼疾手快,他一把拽住晏喻的胳膊,快速把被打斷的話說完:“我們已經把她救了出來,現在人在一醫院治療中,晚點你可以去見她……”

他頓了頓,聲音裏帶了些歉意:“你現在不能回清水河那套別墅,你父親不但涉及囚禁虐待……他還參與組織了賭球,涉案金額巨大,我們依法查封了作案現場,如果解封我們會通知你。”

“賭球?”晏清抬手狠狠擼了一把頭發,他一臉的茣名其妙:“他為什麽組織賭球?他不缺錢啊……”

“證據確鑿,”白警官表情變得凝重,他語氣鄭重地回道:“除了‘錢錢攻魚魚’提供的證據,我們還在別墅裏找到了賬本,你父親確實是全球博彩網的幕後老板。”

他沒有違反警察辦案保密原則,是‘錢錢攻魚魚’提出這麽古怪要求--當著涉案人員提起這個名字。

“抱歉,”晏喻眼底浮現一絲疑惑,他總覺得‘錢錢攻魚魚’聽起來莫名耳熟,雖然知道這時候不該插話,但到底沒有忍住發問道:“錢錢攻魚魚到底是誰?”

白警官麵露欣賞之意,隻是語氣難掩失落:“這是一位非常優秀的黑客,這個案子提供了不少證據……”

還有一句話他不方便說,對方拒絕了警方的特招。

“哥/哥,”裴虔壓了壓瘋狂上翹的唇角,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麽樣?”

“有些耳熟,”晏喻抬手撓了撓腦袋,他回得隨意:“都有錢了還供什麽魚,魚不就該被烤了吃煎了吃?”

裴虔喉結滾了滾,他直勾勾地看著晏喻精致的側顏,快要控製不住心底隱秘的欣喜,哥/哥喜歡煎呢?還是烤呢?

晏清看著旁若無人晏喻跟裴虔,他突然失控捂著臉哭了起來:“我的家就這麽沒了……”

冉淩用力咬了咬唇瓣,她看著晏清哭到顫抖的身軀,到底是自己疼過的孩子,做不到狠心不管:“晏清,你就住這裏,等到你媽出院,我們再來商量。”

她不敢讓晏清現在單獨住,對方狀態明顯不對,不管晏博文如何,起碼禍不及妻兒吧。

裴虔唇角頓時拉成一條直線,他在心底暗自懊惱,收拾掉晏博文卻‘引狠入室’,這可真是……虧大了。

晏清淚眼朦朧地抬頭看著冉淩,他哽咽一聲還沒說話……

“人呢?”晏博文用手撐著坐了起來,他看著不熟悉的房間朝外邊暴喝:“晏清,你滾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