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虔故意將了晏喻一軍,他不信對方會這麽‘好心’。
上輩子,真假少爺事件爆出來以後,裴虔被認回晏家,晏家父母考慮到晏喻的感受,不但放棄追究裴順遷跟周薇的責任,還要求裴虔懂事一點。
“姓裴的兩口子確實可恨,但她們畢竟是你哥的……你總不能讓你哥左右為難吧?”
“你是個大氣的孩子,過去的事就都讓它過去,以後跟你哥好好相處。”
……
“裴虔,我們是心裏真苦,隻要看到你就想到從小分離的兒子……”
“不管怎麽說,是我們養大了你,要是我再狠心一點,直接把你丟進孤兒院,誰知道你現在哪裏?”
“你要知道,晏喻才是最可憐的人,他什麽都不知道,你現在試圖搶他的地位不說,還想找我們的麻煩?”
……
無論是養父母還是親生父母,他們說的話不無道理又可笑至極,話裏話外都是對晏喻的維護,對他遭受過的苦難卻視而不見。
“當然,”晏喻擰著精致的眉頭,他垂眸掃了一眼裴虔露在被子外的上半身,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如果你願意,我建議你現在就申請傷情鑒定。”
少年雪白又單薄的身軀上麵,各類傷痕觸目驚心,肩膀右側的燙傷像是盛開的**朵朵,從鎖骨往下還有拇指粗細的猙獰傷疤……不難想象,腰腹以下的舊傷應該也有不少,也許是作者的變態審美,細密的傷痕讓裴虔看起來不但不恐怖,反而充斥著讓人心驚的淩虐美。
晏喻看到心髒微微抽搐,他無法想象小小的裴虔是怎麽熬過來的。
“是麽?”裴虔眼底的譏諷還沒褪去,他表情一頓,衝動的話脫口而出:“你不打算求情,就不怕虐待我的人有苦衷?”
上輩子。
晏喻居高臨下的‘求過’幾句情,與其是擔心周薇她們,倒不如是怕自己成為圈子裏的笑柄。
“求情?”晏喻搖了搖頭,他一本正經地反問道:“我為什麽要替施暴者求情?”
裴虔長長的睫毛輕顫,他定定地看著一臉誠懇的‘晏喻’,如果不看這張臉,上輩子的晏喻跟眼前的‘晏喻’分明是兩個人。
他都可以重生,晏喻換個芯子不也挺正常?
要知道這個世界本就處處不正常。
裴虔被‘晏喻’說的話噎了一下:“.......”
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玩味,‘晏喻’想做什麽?這是在同情他?還是想讓自己放鬆警惕?
可笑。
從沒有被偏愛過的裴虔早就明白,在足夠的利益麵前,所謂的感情算個屁,更不要說,他跟‘晏喻’的身份天然對立。
“你別害怕,”晏喻看到裴虔沉默不語,以為少年有所顧忌,他上前半步溫聲勸道:“警察叔叔會抓走傷害你的壞人,哥哥也會保護你。”
裴虔聽到晏喻宛如智障般的發言,他一言難盡地看著對方:“……”
啊呸。
‘晏喻’的套路是打算惡心死他?
還是篤定自己報不了警也收拾不了周薇?
晏喻彎腰對上裴虔的目光,他彎了彎眼眸露出了一個鼓勵的笑容。
“我要報案,”裴虔仿佛被燙著般移開視線,他在心裏暗罵了一句髒話,嚐試著開口道:“虐待我的是我名義上的父母周薇跟裴順遷。”
裴虔說完閉上了眼睛,他攥緊了拳頭等待疼痛的到來,那種全身被碾壓的劇痛,他早就‘體驗’了四年。
一秒,二秒,三秒……
意料之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反倒是醫生的話響了起來。
“他身上的很多傷都超過十年,”醫生搖了搖頭,他筆下的字跡力氣大到快要劃穿病曆本:“我會盡快出司法鑒定報告。”
“好的,”白警官點了點頭,他抬眼看著裴虔抓住了重點:“你懷疑你父母不是親生的?所以才對你進行虐待?”
“晏先生,”裴虔睜開眼眸一臉挑釁地看著晏喻,他不答反問:“你覺得呢?”
“不管是不是親生的,”晏喻聽著腦海裏發出尖叫的電流音,他平靜地回複道:“虐待都是犯法。”
裴虔直勾勾地盯著晏喻的臉龐,片刻後,他勾唇笑了起來:“你說得沒錯。”
不管‘晏喻’打的什麽主意,對方倒是說了句人話。
主角受笑了,係統可笑不出來。
它薅著自己不存在頭發,電子音尖銳又急促:“宿主,周薇跟裴順遷可是重要的配角,少了他們怎麽走劇情?”
“劇情?”晏喻的眉眼溫潤,他的意識卻強大又犀利:“難道讓他們接受應有的懲罰不是劇情?”
“是劇情,”係統氣到顫抖,它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可那是主角攻的劇情!”
“哦,”晏喻輕笑了一聲,他回得輕描淡寫:“我連主角攻的‘英雄救美’都搶了,再搶一個懲惡揚善也沒什麽大不了吧?”
係統:“!!!!”
宿主說得好有道理,它竟無言以對。
現在劇情亂成一團,主角攻還沒上線,重要配角即將下線,故事還能發展得下去嗎?
係統陷入深深地自我懷疑,但它對此毫無辦法,以它現在的能量,既懲罰不了主角受,更控製不了晏喻。
白警官看出兩位少年的‘針鋒相對’,他打破‘對峙’麻利地錄好筆錄,在同事拍完傷情證明後,抬手試圖拍拍裴虔的肩膀:“好好養病,有困難可以找.......”
“謝謝,”裴虔戰術性後仰,他沉下臉來拒絕道:“抱歉我不喜歡別人的碰觸。”
白警官看著落空的手,他的眼神變得有些微妙,最終遲疑又隱晦地問道:“除了身上的傷痕,你有沒有受到其他的傷害?”
裴虔一眼看穿白警官的想法:“……”
上輩子。
沈肆不止一次想跟自己享受超友誼的快樂,他想盡一切辦法拒絕,刻意提起丁白激怒對方,甚至還用自殘跟生理性嘔吐讓沈肆變得毫無興致……
現在的後遺症是即便重生,他依舊接受不了任何人的碰觸。
“同學,”白警官緊盯著裴虔的眼睛,他壓低了聲音鄭重提醒道:“不管你想起了什麽,隨時聯係我們。”
他是位經驗豐富的警察,少年的表現更像是應激反應。
向來被忽視徹底的裴虔不自在地移了移身子,他搖了搖頭說得直接:“沒有人猥褻過我。”
“好的,”白警官仔細觀察著裴虔的表情,半晌後,他比了一個OK抬腿往外走:“我們會去傳喚你的父母。”
他走到門邊,頓住腳步轉頭補充道:“我也會盡快安排你跟他們做一次親子鑒定。”
他見過很多不愛孩子的父母,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如果涉及嬰兒買賣,這個案子可不小。
裴虔壓下心底的糾結,他不太熟練地道謝:“謝謝。”
他想離開裴家不假,但同樣不願跟晏家扯上關係,尤其是發現……自己似乎不會再受到控製?
“小李,”醫生跟著白警官的腳步往外走,他抬手招呼不遠處的護士:“把加7床現在轉過去,我醫囑下過去了。”
裴虔皺了皺眉頭,他伸手去拿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不用……”
晏喻眼疾手快將濕透的外套拿到手裏,他微笑著打斷裴虔的話:“你聽過一句話嗎?”
裴虔表情一頓,他抬眼看著晏喻:“嗯?”
晏喻彎了彎眼眸,他認真地提醒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謝謝,”裴虔聞言沉默了片刻,他抿了抿唇瓣艱難地開口:“我會盡快把住院費用還給你,要是手機掉了,等我補完卡還你。”
上輩子。
要不是受身體的拖累,他不需要用四年的時間才跟沈肆同歸於盡。
“不著急,”晏喻心底一鬆,他臉上的笑意加深:“你手機裏的資料很重要嗎?”
他知道對裴虔來說,接受他人的好意比惡意更難,現在少年願意接受幫助,這是極好的信號。
“這個不重要,”裴虔擺手拒絕護士的攙扶,他穩穩地坐到輪椅上麵:“重要是我的手機有沒有在掉你的車裏?”
晏喻被‘懟’到啞然失笑,他從褲兜裏掏出手機正準備撥打給老胡時.....
“嗡嗡嗡。”
晏喻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掃過屏幕上的備注,不由得擰起了眉頭。
裴虔順著晏喻的目光看了過去,諾大的‘肆哥’兩個字刺痛了他的神經,他不受控製般試探道:“這是誰?”
晏喻抬手利落地掛斷來電,他一臉嫌棄地解釋道:“這是一個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