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郊區加油站。

“眠眠,油加好了,趕緊上來。”阮鈞卓大聲招呼。

阮星眠木著臉,並不情願,可看到他那亮晶晶充滿期待的眼,還是咬牙上了車。

誰敢相信?他倆居然開著拖拉機,一路突突突地從海城開了幾百公裏回來!

饒是她體質強悍,這會也隻覺屁股都快裂成了兩半。

不過,她指了指加油站“京都”那兩個字,問道:“不是去山海鎮嗎?”

山海鎮貧窮、肮髒、混亂、建築落後,是全國有名的貧困鎮。

然而,眼前的街道卻繁華幹淨,建築鱗次櫛比,分明是比海城還要繁華的大都市。

阮鈞卓尷尬地笑了笑,“眠眠,其實山海鎮隻是咱們阮家的祖籍,我們如今早就奮鬥到京都裏麵去了,你爸爸媽媽都在京都呢。”

都怪老三!非要考驗妹妹的心性。

說什麽假如她嫌貧愛富人品不端,就直接先送回山海鎮老宅,若是經受住了考驗,再帶回京都。

“哦。”阮星眠敷衍的應了聲。

山海鎮離京都隻有二百多公裏,他親生父母為了生存去京都打工也是正常的事情。

她現在隻想趕緊到目的地,好結束拖拉機的這份折磨。

阮鈞卓見她沒什麽表情地上了車,這才放下了心。

半小時後,拖拉機駛入了一處環境清幽、安保森嚴的莊園別墅區裏。

阮星眠望著別墅私家停車位裏停著的幾輛限量版豪車,又看了看自己乘坐的仿似下一秒就要顛散架的破爛拖拉機,意味深長地瞥了眼阮鈞卓。

阮鈞卓尷尬地咳了一聲,有些心虛的不敢看她。

阮兆良和孟蘊秀早就站在大門口翹首以盼,當看到那輛髒兮兮又破的離譜的拖拉機時,孟蘊秀捂著胸口差點沒暈過去。

隨即立刻狠狠剜了眼同樣愣住的阮兆良,咬牙切齒道:“你最好祈禱我女兒沒有生氣,否則,哼!”

阮兆良苦笑,“我真不知道老三會這麽安排……”

他知道是拖拉機去接,但是沒想到竟然是這麽破的拖拉機呀!

孟蘊秀懶得再理他,急忙迎了上去。

阮星眠一下車,便和兩道激動的視線對上。

孟蘊秀人到中年,卻保養得極好,那張臉看起來不過三十歲出頭的樣子,氣質端莊大氣,又不失溫柔親和。

她看到阮星眠,一眼便注意到她眉眼處跟自己長得極像,立時紅了眼眶,“眠眠,我的寶貝女兒。”

隨即將人緊緊摟在了懷抱,“你受苦了,媽媽終於找到你了!”

如果說見到阮星眠之前,他們還有諸多的顧慮,但見到她之後,孟蘊秀已經下定決心,從此以後,誰都不能再欺負她寶貝女兒一點!

長得多乖多嬌的小女孩啊,她此刻恨不得立刻將全世界都捧到女兒麵前!

阮星眠從未被人這般擁抱,有些不習慣,但感覺到懷抱的主人因激動而輕輕顫抖的身體,抿了抿唇,不再抗拒。

隔了好半晌,孟蘊秀才鬆開她,打量她瘦削的身軀,不覺又眼眶泛紅,“眠眠,都是爸爸媽媽的錯,是我們沒保護好你,才讓你吃了這麽多年的苦……”

阮星眠看著她眼中濃濃的愧疚和憐惜,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滋味,“沒有,我過的很好,你別內疚。”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孟蘊秀的眼淚再度滾滾而下。

怎麽可能過得很好?調查資料中喬家這些年對她的種種,饒是被喬家精心掩飾過,也能看出她處境的艱難。

“哭什麽,女兒終於回來,你該高興才對。”阮兆良輕輕拍撫妻子的背,笑著說道,但細瞧卻能發現他正極力克製著激動,眼角也微微泛著濕意。

“對,對,我該高興。”孟蘊秀擦幹眼淚,將自己脖子上一直戴著的紅翡翠吊墜摘下,而後又親自給阮星眠戴上。

“眠眠,歡迎你回來,這是媽媽給你的見麵禮!”

站在一旁一直望著他們一家三口團圓的阮越音,臉色越來越難看。

當看到孟蘊秀竟將祖傳的紅翡翠給了阮星眠,她頓時攥緊了拳頭,指甲一點點地掐進肉裏。

從小到大,她撒嬌地問她要了多少次這個吊墜?可她是怎麽說的?

【音音,這是外婆留給媽媽唯一的東西,媽媽不能給你。】

嗬,不能給她,但卻可以給阮星眠?

饒是阮越音心裏再恨,麵上卻還是含著柔和的微笑,出聲道:“爸,媽,妹妹長途跋涉肯定累了,先讓她進去休息吧。”

“對,對,眠眠,快先進去!你餓不餓?媽媽這就叫廚房上菜!”

孟蘊秀平複了幾分情緒,緊緊牽著阮星眠的手往別墅裏去。

阮星眠看一眼阮越音,對方朝她親切一笑。

孟蘊秀介紹道:“眠眠,這是爸爸媽媽收養的女兒,叫越音。”

“聽爸媽說我比你大幾天,我叫你星眠妹妹可以嗎?”阮越音主動道。

阮星眠依稀在她身上看到了喬欣妍的影子。

她彎了彎唇,“你隨意。”

豪華的餐廳裏,飯桌上,孟蘊秀不錯眼的盯著阮星眠,一個勁給她夾菜。

阮兆良則間歇地問著她這些年的經曆。

阮星眠答的簡單,但也沒有敷衍。

從進門開始到現在,她基本已經斷定喬家調查的阮家資料是完全廢了。

她的親生父母家非但不是撿垃圾的貧困戶,財力家底隻怕要遠甩喬家幾條街。

阮越音放下筷子,笑著說:“星眠妹妹,你如今大專肄業,有沒有想過繼續讀書?”

飯桌上一靜,孟蘊秀皺了下眉。

阮星眠玩味反問:“你的意思是?”

阮越音看看阮兆良夫妻,“爸媽,星眠妹妹現在還小,如果不去學校學習,委實有些可惜。”

“我在我們學校有些人脈,隻要我保舉內推,星眠妹妹還是有可能來我們學校讀預科的,隻不過南大的預科要求全封閉式管理,不知道星眠妹妹願不願意。”

阮星眠勾了下唇。

她這位養姐話裏話外,粗聽是為她著想,細聽卻有點兒想將她支使出去的意味。

她,並不希望她留在阮家。

見阮星眠不作聲,眾人便將她的沉默當作了抗拒。

阮兆良麵露沉吟。

阮家祖上是靠讀書脫的貧,他的祖父是真正為國家做出過傑出貢獻的人物。

到了他父親及他這一輩雖然從商了,但阮家素來重視教育。

雖然他不介意親生女兒學曆高低,但他們這樣的家族,若是個大專肄業的學曆,隻怕眠眠日後會被旁人指點嘲笑。

阮兆良跟妻子對視一眼,隻一個眼神,雙方就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孟蘊秀滿是不舍的握住阮星眠的手,於私來說,她剛剛找回女兒,實在不舍得讓她去住校讀書。

可父母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從長遠看,眠眠的學曆的確對她不利。

“眠眠,你覺得怎麽樣?想不想去南大上學?”

說實話,並不怎麽想。

阮星眠打算拒絕,可一對上孟蘊秀期待的眼神,便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我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