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這兩天出了一件大事。

先生帶了一個女人回家,讓她住在主臥房間。

這十幾年來,先生一直獨身,一心撲在事業上,別說帶女人回家了,身邊連女人影子都沒有,這次的舉動簡直稀奇。

家裏其他傭人也好奇,但連管家他隻知道,那天謝以朝去參加一個遊輪婚禮,結果很早就匆忙回來,懷裏抱著女人,家庭醫生也很快趕到謝家,為那女人做身體檢查。

她睡了整整一天。

除了她姓陸,別的管家一概不知,先生今早出差去了,要幾天才回來,走之前,他特意吩咐管家,要好好照顧她。

管家立刻意識到,這位陸小姐可能要長住在這裏,她一定是先生的女朋友,以後還有可能是這裏的女主人。

不過這跟他沒關係,他隻需要做好一個管家的本分,照顧好陸小姐就行了。

早上九點,廚房準備好了早點。

他叫來一個女傭,“去樓上叫陸小姐吃早餐。”

昨天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不餓才怪呢。

管家心裏有點小擔憂,不知道待會兒謝珩會不會突然回來,萬一看見了,搞不好又要跟先生吵架,哎,真頭疼啊……

卻沒想到,比起這個未知的麻煩,家裏很快來了個大麻煩。

有傭人慌忙過來告訴他,汪玲來了。

管家皺起眉。

很快,汪玲氣定神閑走進客廳裏,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下,各種挑三揀四,一會兒嫌傭人太懶散,一會兒嫌花瓶位置擺得不合風水,聲音尖刻,聽得幾個傭人忍不住偷偷翻白眼。

汪玲快六十歲,三角眼下三白,細鼻薄唇,天生刻薄相,明明她自己也是傭人,隻不過是照顧過老夫人,仗著資曆老,常常過來指點他們。

廚房傭人端著早餐經過,汪玲看到,喊住他們,“先生少爺都不在家,你們端給誰吃?”

管家說:“陸小姐。”

汪玲馬上反應過來,不悅地擰眉,“先生帶回來那個女的?”

她昨天聽說的,謝以朝去參加遊輪婚禮,中途,有人發現水裏飄著個女人,等救上來,謝以朝立刻趕到將人帶去他的客艙。

具體發生了什麽,沒人說得清,目擊者隻有幾人,謝以朝打過招呼,不讓工作人員亂傳話。

她住在謝家的老宅,也是無意間聽別墅區的人提起的,她起初壓根不信,覺得這太荒誕了,謝以朝怎麽會隨便把水裏撈起來的女人帶回家?

可居然是真的?

汪玲的三角眼轉了轉,不滿地問:“她在哪,怎麽這個點還不起床?”

話音剛落,一道清冷驕矜的聲音從樓上傳來:“聲音小一點,你很吵。”

汪玲詫異回過頭,看見站在二樓的年輕女孩,她扶著玻璃護欄,臉龐明豔動人,表情卻十分嘲諷。

待看清那張臉,汪玲嚇得差點從沙發上跳起來,指著她,手直哆嗦:“你、你是……陸溪?”

陸溪撇了撇嘴。

這老虔婆記性倒挺好。

她才懶得回答汪玲,移步到電梯,懶洋洋地下樓,徑自走向餐廳,一旁的傭人看得發愣,陸小姐怎麽對家裏位置這麽清楚?

緊接著發生的事更驚奇,隻見陸溪直接拉開一張椅子坐下,泰然自若地開始吃早餐。

“陸小姐……”

傭人剛想提醒,最好別坐這裏,就見汪玲大步走進餐廳,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陸溪,“你到底是什麽人?”

最開始她嚇到,以為大白天活見鬼,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陸溪早死了十幾年,就算還活著,也不可能還這麽年輕!

這是哪裏來的冒牌貨?!

她氣勢洶洶地質問,管家也緊隨其後,怕她們起衝突,哪知陸小姐隻是淡淡瞥她一眼,漂亮的臉上滿是漠然,壓根不搭理。

他看到陸溪坐的位置,喉嚨一緊,尷尬地撓了撓臉。

長方形餐桌上有兩個主位,平常先生坐右邊,左邊是空著的,少爺也不會去坐,因為那是以前太太的位置。

她倒好,直接坐上去了,關鍵她坐都坐了,也不好把人往下趕啊!

管家一臉糾結。

汪玲有些生氣:“問你話呢,有沒有禮貌?”

“別人吃飯你打擾,你很有禮貌?”陸溪慢條斯理咽下一口酸奶,淡聲評價,“太甜了,以後買其他牌子。”

管家噎了一下。

陸溪此刻穿著件墨綠色絲綢睡袍,淺棕色卷發慵懶挽了個發髻,精致麵龐上滿是坦然。

管家心裏忽然冒出個離譜的念頭:陸小姐這氣勢,簡直像是她本來就是這裏的女主人!

可惜陸溪聽不見他的心理活動,否則會點點頭,說當然,我本來就是啊。

說起來也是挺玄幻。

陸溪這人,從小接受正規教育,學霸談不上,但也是正經985畢業,她不迷信,最多偶爾看看星座運勢,從沒想過自己會發生穿越這種事。

沒錯,她,陸溪,隻是睡了一覺,就穿到了十六年後。

說起來都沒人信,那天她照常睡午覺,準備起床後跟幾個太太去打牌,她自從嫁給謝以朝,就過著這種嬌貴富太太的生活,日常就是睡懶覺,逛街,還有打牌。

她剛大學畢業,就步入婚姻,謝以朝每天忙著工作,幾乎沒時間陪她,日子有些無聊,但富足且安逸,反正陸溪覺得挺好,沒想過要改變什麽。

但有時候,命運由不得她說了算,很任性地說變就變。

陸溪做了個夢,就在一年後,她會生下一個兒子,取名謝珩,這是個寄托了美好寓意的名字,可惜沒多久,陸溪卻因一場車禍,意外墜河,年輕的小命就這麽玩完了。

那個夢真實到可怕。

車子墜河,水湧進車裏,她打不開車門,隻能在窒息的感覺中被驚恐淹沒。

那時候,她簡直有一萬句髒話要罵,她陸溪,遵紀守法,雖然脾氣嬌氣了點但從不故意欺負別人,憑什麽讓她這麽早死?

可能是她怨念太深,命運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一覺醒來,她竟然直接穿越了。

現在的時間,是她“死亡”的十六年後,還是在她本該出事的那條江裏,被謝以朝親自救了回來。

可能是穿越帶來的副作用,加上嗆水,她昨天一整天都不舒服,昏昏欲睡。

還好謝以朝就在身邊,她斷斷續續地從他那裏得知了情況。

前天晚上,他去參加遊輪婚禮,工作人員意外在海麵上發現了她,立刻派人將她救了上來。

當時她穿著一身酒紅色禮裙,雖然渾身濕透,格外狼狽,卻掩不住精致絕麗的臉龐。

工作人員以為是今晚的賓客,慌了神,趕緊通知船主,也就是今天的新郎。

來參加婚宴的賓客都非富即貴,不管誰落水出事他都不好交代!新郎明白事情的嚴重性,立刻趕到休息室,當時他正在跟謝以朝談一個合作細節,於是謝以朝也一起去了。

一見到陸溪,謝以朝便認出她來,在船上醫生初步檢查後,確認她除了輕微溺水,沒其他危險之後,謝以朝直接將她帶去自己的房間,並囑咐新郎不要聲張。

其實,陸溪那會兒短暫地醒了幾秒,她依稀記得,當時新郎那一臉複雜的表情。

很明顯,謝以朝是獨自來的,隻帶了助理,現在卻二話不說要帶她一個來曆不明的女人走,還要他保密,很難不想歪啊……

要不是陸溪太累,她差點要笑出聲。

等到上岸,謝以朝吩咐助理送她去最近的醫院,陸溪這時拽住他的袖口,聲音微弱,卻堅持要求回家。

她還記得,當時謝以朝低頭凝視著她,特意問了句,家在哪裏?

真是謹慎精明的男人!陸溪翻了個白眼,報出別墅的地址,然後再次暈了過去。

當時是挺生氣,現在頭腦徹底清醒過來,胃也滿足了,她得承認謝以朝的做法很正確。

麵對一個長得跟自己亡妻一模一樣的女人,他已經夠冷靜了。

昨天她醒來,狀態不好,謝以朝沒多問什麽,隻是說:“我明天出差幾天,你先好好休息,一切等我回來再談。”

語氣淡定得,就好像她不是死了,隻是回了幾天娘家。

昨天她昏昏沉沉,眼前仿佛蒙著霧,隻模糊看見謝以朝的臉,棱角分明,五官似乎還是很英俊,看不出什麽年齡感,語氣倒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陸溪太累也沒心思細看。

她也清楚等他回來要談什麽,比如她的身份,這些年的去向,還有他們接下來怎麽辦。

陸溪沒什麽好擔心的,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好了。

她穿都穿了,再離譜也得接受現實。

對她反而是好事,至少不用早死,以後那就走一步看一步。

比起老謝,她現在對小謝更感興趣。

如果她沒穿越,她本來會在一年後生下這個兒子,算算時間,原本過不久她就會懷上他,生他出來,取名謝珩,她猝然離世,沒能看著他長大。

聽起來美好而又悲傷……或許吧,但陸溪卻是滿心茫然。

對她來說,自己隻是睡了一覺,怎麽就有個好大兒了?

謝珩現在十六歲,可她也才二十二啊!真的很奇怪對不對?

雖然理智上,她知道自己隻是缺了這些年的空白,謝珩就是她的親子,但從情感上,她很難想象自己懷孕,又是怎麽經曆痛苦將孩子生下來的,就像是憑空掉下來一個十六歲的大崽子。

但奇妙的是,陸溪並不排斥,更多的是好奇。

她無視汪玲,對管家問道:“謝珩呢,他怎麽不下來吃早飯?”

不等管家回答,汪玲終於找到突破口,陰陽怪氣道:“這位小姐,小珩的事不勞你費心,有他爸爸操心呢。”

陸溪:“我作為他媽媽也想操心,你管得著?”

汪玲:“……”是她聽錯了還是這女人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