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殘月之夜(下)

蕭建怒目而視,啐了一口道:“呸!背信匹夫,豬狗不如的東西,就當我蕭建瞎了眼才錯認你這奸賊!忠臣決不事二主,某就算是死於九泉之下去侍奉陶公也絕不向劉澤小兒投降!曹豹狗賊,看你將來九幽之下有何顏麵去見陶公?”

曹豹哈哈大笑道:“好一頂冠冕堂皇的大帽子,蕭建,別人不知道你的心思,難不成曹某也不知?忠臣不事二主,呸,你算那門子的忠臣,曹某也罷,陶應也罷,不過是你謀霸徐州的棋子罷了,有用則用,不用則棄,你自詡忠烈,那被為奉為少主的陶二公子呢?大難臨頭還不是一樣被你象抹布一樣的扔了?廢話少說,受死吧!”曹豹揮軍便掩殺過來。

蕭建抵敵不住,落荒而走。蕭府管事急道:“老爺,事急矣,快到西門與呂老爺會合,若能出得了徐州,尚有一線生機。”蕭建兵敗如山倒,料定大局已無可挽回,乃率殘兵望西門而去。

剛走到西門,突見一彪人馬殺到,卻是彭城都尉徐榮。徐榮領命之後,率所部三千人馬倍道而行,不到三更時分已抵達了徐州西門外。此時守西門的一曲官兵正與呂揚所率的叛軍激烈交戰,難分勝負,徐榮立即進城,形勢陡轉直下,徐榮生擒呂揚,盡降叛軍。剛剛收拾完殘局,便撞到了蕭建的敗兵。

徐榮立即率軍大舉掩殺,蕭建更是無法抵擋,再想投南門而去,卻見曹豹從北路殺來,關羽、太史慈從南麵攻來,管亥從東麵殺來,四路人馬將蕭建的殘兵團團圍困。管亥率兵從沭陽鎮出發,原本是準備來牽製曹豹的軍隊,剛走到半路就接到新的命令,曹豹的軍隊已經反正,令管亥率兵去解東門之危。管亥從東門而入斬殺叛軍無數,餘者皆降。

蕭建四麵楚歌,知道今天也絕無逃出生天之路,落到劉澤手中也是死路一條,幹脆撥劍準備自刎。太史慈瞧得真切,那裏容他一死百了,掂弓搭箭。嗖地一聲,不偏不倚。正中蕭建的手腕。眾軍一擁而上,將蕭建生擒活捉,至於他手下的一幹人馬一個也沒跑趕掉統統被擒獲。

劉澤靜靜地立在州牧府門口,捷報一個接一個傳來。

“報!北門之危已解,曹將軍擒獲王俊。”

“報!西門之危已解,徐將軍擒獲呂揚。”

“報!太史將軍擒獲陶應。”

“報!管將軍解東門之危!”

“報!南門叛軍潰逃而去,南門之危已解。”

“報!蕭建已被擒獲!”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消息傳來,殺聲震天的徐州城漸漸地歸於了平靜,空氣中彌散的血腥味也隨風而淡。東邊已經是曙光微露,西邊卻是殘月高懸。

劉澤的臉上平靜的沒有一絲的波瀾,勝利的喜悅沒有半點流露在他的眉間,他簡短地下達了命令:蕭建等一幹主犯全部交由錦鷹衛收押審訊,其餘傷俘叛軍一律關押到城外!各軍立即清掃街道,在天亮之前,徐州的大街小巷不許殘留一具屍體。一灘血跡!

清晨的陽光和熙地灑滿了大地,也照耀著徐州城的城街巷,一夜驚天動地的廝殺聲聲聲揪心,整個徐州城中的百姓度過的都是一個不眠的夜晚。黎明之時,喊聲殺聲停了,街道之上隻有匆匆的腳步聲音。但老百姓沒有一個敢出門來看看的。

天亮之後,徐州城一片寂靜,個別膽大一點的百姓瞧瞧地伸出半個頭去窺探外麵的動靜,卻發現靜諡的大街上空無一人,整條大街都被清掃地幹幹淨淨,百姓們都眨著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難不成昨夜的金戈鐵馬隻是一場夢而已?

一場驚天動地的叛亂就這樣化與了無形,徐州城恢複了往日的寧靜與繁榮,但對於劉澤而言,善後處理的事如一頭的亂麻,剪不斷,理還亂,他真恨不得拿一把刀來,快刀斬亂麻。但這麽多頭緒,就真不是一把刀就能解決了的。

平叛的有功之將都受到了獎賞,曹豹擒拿來王俊有功,賞五百金,關羽、徐榮、管亥、武安國等將皆有封賞,太史慈擒拿賊首陶應、蕭建有功,劉澤賞他一千兩黃金,太史慈固辭不受。

對於如何懲處蕭建等叛亂首腦,眾人卻產生了不同的意見。有人提出,蕭建等人犯謀逆大罪,按律當處以車裂之刑,夷三族。也有人反對,蕭王呂等士族在徐州支係龐大,如果按夷三族來計算的話,至少也得殺數千人乃至上萬人,一下殺這麽多人,必將使徐州民心動蕩。蕭建等人罪不容誅,但至少得控製一下誅連的範圍。

劉澤對漢律當中動不動就夷人三族的規定很不以為然,蕭建謀反叛亂,他自已是犯了罪,但他犯罪與他的父母何幹?與他的子侄何幹?與他的母係家族妻係家族更是風馬牛不相及,而這些人就因為和蕭建他們沾親帶故而掉了腦袋豈不是比竇娥還冤?夷族處罰無疑是最殘暴的刑罰,它將許多的無辜者都牽連其中,與劉澤一貫奉行的法治思想背道而馳,所以劉澤想也沒有想就否決了夷族之議。

陳登有些擔憂地道:“謀反之罪,非重典不可治,意在斬草除根以警後人,主公若是隻懲處蕭建等人而不滅其宗族,難免其族人會懷恨在心將來做出報複之舉。”

劉澤坦然道:“蕭建犯罪,自有律法懲處,族人並未與之同謀,何罪之有?我想蕭氏族人也應當可以明白這一點,就算他們想挾私報複觸犯律法,一樣要受到律法的製裁。經此事後,我更明白律法之重要性,我計劃在徐州範圍之內,公布實施《民法典》、《刑法典》,與《禁械令》同時施行,這是草案,諸位先看看,議一議,有不妥之處還可修改。”

《禁械令》在平原時就已經實施了,對於抑製豪強士家有著顯著的效果,接手徐州之後,劉澤就一直準備找機會推行這項法令。但他深知,禁械法令對於士家豪強而言,基本上等於是與虎謀皮,冒然推行的話隻能遭到各家士族的瘋狂反對,甚至陷入刀兵危機。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一個機會,一個和誅滅平原劉平一樣的機會。

蕭建等人的叛亂無疑是一個最佳的時機,三大士家敗亡之際自身難保,根本就沒有反對的能力了,而糜家也已經接受了禁械法令,並主動地將八千武裝家丁以陪嫁的名義獻了出來。四大豪族搞定之後,無疑給劉澤推行《禁械令》鋪平了道路,雖然徐州境內大大小小的士家勢力沒有上千也有八百,但大多數都是實力較小的中小士家,糜蕭王呂四大家族如果接受禁械法令之後,這些小的士家肯定沒有一家敢站出來公然反對,禁械法令的推廣和實行前景一片光明。

本著趁熱打鐵的原則,劉澤這次一下子將《民法典》和《刑法典》推了出來,這是他早計劃已久的但一直沒有機會實施的東西,《民法典》的核心意義在於民眾的生命權不再被漠視,任何人在律法的框架之外都不能隨意剝奪別人的生命,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等;《刑法典》的核心意義在於律法麵前人人平等,真正地實現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徹底地打破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民這個千古陋習。

這兩部法典雖然沒有否定君權至上,但對千百年來儒家所奉行的那種君權神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些至高無上的君權理念無疑是一種挑戰。法治大於人治,是這兩部法典的核心意義所在,任何人包括君主都不能逾越法製的範疇,律法是大於一切的存在。

如果還是太平年月,劉澤是斷然不敢將這種東西拿出來的,但現在是亂世,皇權已經被削弱到可有可無的地步,許多諸侯的領地之內,百姓也隻知道有諸侯還不知道有皇帝,也可這麽理解,在徐州境內,劉澤便是這裏的王,尤其是平定了幾大士族的叛亂之後,劉澤的權力空前膨脹,在徐州可以無所欲為。

但劉澤沒有成為徐州土皇帝的意願,他更願意把這種權利拿出來分享,將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置於律法的束縛之下。每個人都不可能是平等的,或富或貧,或貴或賤,但任何人在律法麵前,卻又是平等的,任何人都無權淩駕於律法之上。

徐州士家對兩部法典的態度是又愛又憎,愛的是律法規定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窮人那來的財產,這一條簡直就是給有錢人量身打造的,有這條律法,他們的財產便可以得到保護,任何人都沒有權利非法侵占。憎得是世家豪族的特權進一步地喪失掉了,窮人的命也值錢了,生剮存留再也不能由他們任意而為,他們的行為都要受到律法的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