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三遇馬元義

再硬的骨頭,到了劉福的手裏都得歇菜。 劉辟在被典韋找個沒人的地方再教育了一番後,變得異常乖巧,問什麽答什麽,而識時務的龔都則是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好友,不明白他究竟遭受了什麽樣的酷刑。

從劉辟、龔都的交代,劉福知道了在汝南境內尚有不少黃巾殘黨活動。不過由於官府的不斷清剿,這些失去土地,沒有生活目標,隻剩下苟活於世的人們活得很苦。像劉辟、龔都這一夥黃巾,除了劉辟、龔都跟五百青壯外,還有將近三千老弱婦孺需要他們照顧。這已經不能算是完全的黃巾殘黨了。在劉福眼裏,這些人隻是一群失去了家園,失去了未來的可憐人。

“你們還準備繼續跟朝廷作對嗎?”劉福輕聲問劉辟、龔都道。

劉辟沒有開口,龔都見狀答道“大賢良師死了,張大帥也死了,以前跟著我們一起起事的許多人都死了,我們也想要為大家找個活路,可如今的朝廷還能容得下我們嗎?我們也不是沒有想過向朝廷投降,可結果等來的卻是朝廷大軍的圍剿,我們,我們已經不敢再相信朝廷了。”

“……”劉福沉默不語。雖然早幾年自己開始命人招募流民送往張掖,可對於黃巾殘黨,大多數朝廷命官並沒有將其視為流民,會派兵進行圍剿,次數多了,即便是黃巾殘黨有心投降,卻也不知該向誰投降。

“我叫劉辨,是當今天子的長子,這次奉命前往丹陽招募虎賁郎。早在三年多前,我開始命人將大漢境內的流民已經當初被俘的黃巾眾送往張掖安置。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我可以命人一路護送你們前往張掖。”劉福看著龔都跟劉辟緩緩說道。

劉辟、龔都聞言一愣,不約而同的看向劉福,站在劉福身後的典韋見狀前一步,以防劉辟、龔都突然發難。

“我不相信你。”劉辟沉默了一會,看著典韋身後的劉福說道。

“是嗎?我也知道馬讓你們相信我的話很難,所以我並不強求。你們可以把我的話帶回來告訴你所知道的人,我會在這裏等一天,但凡是願意相信我的,我會兌現承諾。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麵,到了張掖以後,你們會被按照家庭為單位打散安置,想要再像現在這樣集安置,那是不可能的。典二,給他們鬆綁。”

劉辟,龔都活動了一下手腳,又看了劉福一眼後拱手一禮,轉身向自己的部屬走去。劉福沒有讓人阻攔,隻是靜靜的看著二人離開。等二人走遠了,一旁的胡車兒忍不住出聲問道“公子,你不怕他們反悔?”

“你擔心他們回頭糾集人馬來害我?”劉福看了胡車兒一眼問道。

“是的,公子,我們這邊的人手畢竟不多。”

“胡車兒,你仔細看看那些人,你覺得需要多少人才能困住你們害到我?”聽到劉福的提醒,胡車兒向劉辟等人的方向看去,見那些人麵黃肌瘦,雙目無神,哪怕是見到首領回來,表現的也不是很興奮。

“他們終歸是我大漢的百姓,隻是當初因為犯了錯,所以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可歸根結底,錯並不在他們,有錯的是官府,是朝廷。如今他們願意改過,我想要給他們一個機會。隻是不知道他們願不願意抓住?義,命令隊伍原地駐紮,小心防範。”

“末將明白。”張答應一聲,轉身去傳令。

這次來丹陽,劉福身邊帶的人並不多,除了一百由趙香率領的鸞衛營女兵,還剩下的一百來人是劉福以及身邊的親兵。至於張,嚴格來說他如今還是一個光杆司令,除了他自己,還沒有一個手下親兵。不過劉福已經將親兵的指揮權暫時借給了張,倒不至於讓張此時無人可用。

……

劉福在半夜被人叫醒,原來是劉辟、龔都帶人回來了。看著為首的那人,劉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馬元義,一個被劉福認為已經死在戰場的人,此時正活生生的站在劉福麵前。自從洛陽一別,劉福再也沒有得到過有關馬元義的消息,即便是在之後參與平定黃巾之亂的過程也沒有。對於馬元義這個人的生死,劉福也沒有聽聞半點消息。原本以為這個人不是死了是隱姓埋名,卻沒想到自己還有跟他重逢的時候。

“馬元義……”劉福低聲自語道。

“馬元義見過公子。”馬元義前躬身行禮道。

看著缺了右臂的馬元義,劉福一時間感慨良多,嚴格來說,馬元義是劉福的救命恩人,如果沒有當初馬元義的仗義相救,劉福說不定已經不在人世。雖然後來二人分道揚鑣,但劉福始終視馬元義為自己的恩人。如今見到故人已成殘廢,劉福的心裏隱隱有些難過。

“有什麽話,進帳再說吧。”劉福輕聲說了一句,不等馬元義開口,轉身走進了營帳。馬元義見狀邁步前,卻被身後一隻手給拉住,“馬大哥,小心有詐。”

“小姐,不會的,公子要是想要殺我,不用等到現在。”馬元義溫聲對拉住自己胳膊的女子解釋了一聲,邁步走進了營帳。之前提醒馬元義的女子見狀忍不住跺了跺腳,也跟著馬元義走進了營帳。

劉辟等人見狀也想要進帳,但卻被典韋帶人攔住了去路,劉辟等人剛要反對,聽帳內劉福說話道“典二,放那些人的首領進來,畢竟事關他們的身家性命,他們有權力聽。”典韋聽到這話才放行。

眾人進了大帳,見馬元義坐在劉福下首,而劉福正在為馬元義倒茶。劉辟等人分別坐定,一起看向正不慌不忙為馬元義倒茶的劉福。

如劉福先前所說,劉福的決定事關自己這些人的身家性命,劉辟等人不敢打擾,隻能耐著性子等候劉福發話。為馬元義倒了一杯茶,劉福放下茶壺掃視了一眼劉辟等人,開口緩緩說道“你們的事情我之前已經跟劉辟、龔都說得很清楚了,如果你們是想要從我這裏再討要什麽好處,那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我隻負責安置你們可以在張掖繼續生活,至於以後如何,還要看你們自己是否努力。當然,如果你們去了張掖以後依然不安分,那時你們可不要怪我翻臉無情。”

劉福的話剛一說完,劉辟一眾人有幾個人的臉色頓時一變,一個光頭大漢猛地站了起來,張嘴剛要說話,感到背後傳來一陣寒意,回頭一看,見之前攔住眾人去路的那個長相凶惡的大漢正惡狠狠的瞪著自己。

到嘴邊的喝罵頓時咽回了肚裏,光頭大漢大聲叫道“老子不信你。”

“那你走好了,我這裏又沒說你不能走。”劉福淡淡的答道。

光頭大漢聞言大怒,惡狠狠的瞪了劉福一眼,轉身向帳外走去,臨到門口,光頭大漢回頭衝劉辟等人叫道“你們還留在這裏做什麽?沒看出來人家隻是耍我們玩嗎?”

被光頭大漢這麽一喊,又有五個人站了起來,跟著光頭大漢一起離開了營帳。不管是誰走,劉福都沒有出聲阻攔。等過了一會,劉福開口緩聲問道“還有人要走嗎?我絕不阻攔。”

連續問了三遍,帳內再沒人起身離開,劉福這才說道“既然你們不走,那我暫且視你們願意相信我的話。你們如今的身份即便我不說,相信你們也清楚。原已經沒有你們的容身之處,而送你們去張掖繼續生活,對你們來說可以算是你們最好的一個選擇。”

“你為什麽要幫我們?”坐在馬元義身邊的女子忽然開口問道。

劉福看了一眼那名女子,緩聲說道“為什麽幫你們?因為我是皇長子,而你們曾經是大漢的子民,雖然你們犯過錯,可我想要給你們一次重新生活的機會。馬元義,管好你身邊那個女子的嘴,你應該清楚,我在說正事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斷。”

聽完劉福的話,被說的女子頓時兩眼一瞪,不過還沒等她開口,一旁的馬元義攔住她對劉福解釋道“公子恕罪,小姐不是有心的。”

劉福聞言點點頭,沒有理會氣鼓鼓瞪著自己的女子,看向劉辟等人說道“我知道你們擔心我言而無信,可你們為何不想想,眼下的你們除了相信我外,你們還有別的選擇嗎?你們當然可以像剛才走掉的那些人一樣選擇離開,可以後呢?在這塊已經不適合你們生存的地方,你們還能堅持多久?當然我也知道讓你們馬相信我是有些為難你們。所以這次護送你們前往張掖,我會委托馬元義擔任領隊,而我的人隻負責從旁協助。”

“不知公子將我們送去張掖後如何安置?”劉辟出聲為大腦。

“跟往常被招募去的流民一樣,發放農種、田地、房子,幫助你們在張掖重新開始生活。隻要你們老實安分,服從官府,不會有人故意刁難你們。”

“若公子做不到呢?”劉辟追問道。

“……劉辨願對各位發誓,若做不到對各位的承諾,死無葬身之地。”劉福淡淡的說道。

發誓在現代幾乎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可信度低得可憐,信守承諾在現代已經成了一件稀罕事。而在古代,在那個敬畏鬼神的年代,發誓卻是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古代人重信,要麽不起誓,一旦起誓,那是想方設法也要辦到。

劉福的起誓很顯然讓劉辟等人心裏一鬆,在他們看來,劉福既然敢當眾起誓,那說明至少他這個人所說的話,是可以暫時相信的。

心大石落下了一半的劉辟等人沒有再隱瞞,一五一十的將自己手所掌握的人數告知了劉福,劉福聽後粗略一算,帳這十幾個人的手竟然有將近兩萬人,拋去了老弱婦孺,滿打滿算還有三四千青壯。這可不是一股小數,想要把這些人平安送到張掖,雖然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輕鬆卻也絕對談不。

“人數我想象的要多了一些,所以原先的計劃也要有一定的改變。”劉福皺眉說道。

“你要反悔!?”坐在馬元義身邊的女子盯著劉福叫道。

“閉嘴,不要打擾我考慮問題。”劉福不滿的喝斥一聲,對劉辟等人緩緩解釋道“送你們去張掖這一路所需要準備的糧食不是小數,我原本打算讓沿途的商鋪負責供應,但現在看來有點困難,你們需要給我一點時間通知他們提前準備。而且你們這兩萬人裏還有三四千青壯,萬一要是在路惹出什麽事來,對我來說也是麻煩。”

“公子打算如何處置?”劉辟低聲問道。

“……你們需要在汝南再待一段時間,我會立刻命人開始著手準備送你們前往張掖這件事,而在我的人到達之前,你們隻需要耐心等待。”

“那不知公子準備去哪?”劉辟又問道。

“我會留在這裏,直到你們安全路,我才會前往丹陽。”

“這樣的話會不會耽誤了公子的正事?”龔都出聲問道。

“沒關係,我會讓張持我命令先行前往丹陽開始募兵,這事你們不需擔心。”

打發走了劉辟等人回去召集人去指定地點暫時居住等候,劉福看著還沒走的馬元義說道“馬大哥,你現在還想著造反嗎?”

聽到劉福的詢問,馬元義還沒怎麽樣,坐在馬元義旁邊的女子倒是一臉緊張,盯著劉福問道“你想幹什麽?”

“……馬大哥,這人是你什麽人?怎麽總喜歡插嘴?”劉福皺眉問道。

“她名叫張婕,是我故人之女。公子,多謝你在這時還願意幫助我們。”馬元義感激的對劉福說道。見馬元義不願告訴自己身邊那女子的身份,劉福也沒有逼問,微微一笑道“不管怎麽說,你曾經救過我一命,我不想總是欠你的人情,更何況張掖作為我日後的落腳之處,我也希望那裏可以多一些漢人。”

“……公子,以你的身份……”馬元義聞言一愣,不解的看著劉福問道。

“馬大哥,有些時候,人是必須學會退一步,隻有退一步,才能看清周圍的形勢,才能讓自己不至於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不說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你我兄弟久別重逢,此時怎能無酒?”

劉福話音剛落,見典韋、胡車兒各抱一壇酒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任紅昌托著幾樣下酒菜。聞到菜香,坐在馬元義身邊的張婕忽然臉色一紅,因為她的肚子剛才不爭氣的叫了幾聲。麵紅耳赤的張婕偷眼去瞧劉福,發現劉福似乎沒有察覺這才偷偷鬆了口氣。

“這位姐姐,我們去對麵坐坐可好?”任紅昌微笑著對張婕發出了邀請。張婕聞言看了看馬元義,見馬元義衝自己點頭,這才放心的隨任紅昌坐到了對麵的桌案前。

沒有了張婕總在一旁打岔,劉福跟馬元義敘起了舊。從洛陽分開說起,劉福總算是知道了馬元義在離開洛陽以後所遭遇的事情。

行刺漢帝失敗後的馬元義先是回了南陽,結果卻發現南陽已經不是當初自己離開時的南陽,張曼成已經取代了他在南陽的位置。為了避免尷尬,馬元義隻得帶領已經為數不多的親信去了巨鹿投奔大賢良師張角。

起事之初,黃巾軍還是挺順利的,攻城拔寨無人可擋,馬元義憑借過人的身手也在張角的麾下站穩了腳跟。可惜好景不長,隨著朝廷的逐漸重視,黃巾軍的處境越來越艱難。在一次戰鬥,馬元義所率領的黃巾軍大敗,不光手下人死得死,逃得逃,連馬元義自己也在那場戰鬥丟掉了右臂。

一個殘廢想要繼續留在黃巾軍是很困難的,沒有了過人的身手,身邊沒有了親信,馬元義遭受排擠也成了必然。當時的馬元義已經心灰意冷,可在他準備悄悄離開的時候,卻被人托付照顧一人,而那個被托付給馬元義照顧的人,是此時正坐在任紅昌身邊埋頭大嚼的張婕。

似乎感到有人看自己,滿嘴塞滿食物的張婕抬頭一看,發現是劉福在看自己,不由衝劉福瞪起了眼睛,劉福一見感覺此時的張婕像是一隻嘴裏塞滿食物的鬆鼠,忍不住輕笑出聲,不過還沒等張婕發怒,劉福已經扭頭去跟馬元義說話,氣得張婕怒視著劉福,當然嘴巴也沒閑著,依然在努力嚼著食物。

“等到了張掖以後,馬大哥你安心過日子吧,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劉福溫聲對馬元義說道。

馬元義聽後微微點頭,不過還沒等他開口,聽張婕忽然大聲說道“我要跟著你。”

“啊,我沒說不讓你跟著馬大哥。”

張婕瞪著劉福說道“不是說跟著馬大哥,我說我要跟著你,在馬大哥他們順利到達張掖之前,我要跟著你。要是你膽敢騙我們,我殺了你。”

“……馬大哥,這人小時候是不是這裏受過什麽刺激?”劉福看了看張婕,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小聲問馬元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