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一鼓而下
官府的號召力是黃巾賊無論如何也沒法比的。朱雋一聲令下,數百能工巧匠就開始晝夜不停的打造攻城器械。朱雋接受了劉福的建議,沒有打造衝車,因為甕城的存在,即便打開了城門也沒多大用,倒不如一心造雲梯攻打城頭。
劉福也沒閑著,為了減少傷亡,劉福希望可以一鼓作氣的攻下宛城。從召集來的能工巧匠中挑了十個手藝最好的,劉福跟著他們一起研究自己所畫圖樣的可行性,爭取把圖紙上的器械化為現實。
冷兵器時代,攻城除了雲梯、衝車外,最犀利的武器就是投石車。隻是投石車製造複雜,遠不是眼下找來的這些工匠能夠打造。劉福不指望這些工匠可以造出那些精良的投石車,隻要能造出把石頭扔進宛城裏的就行。不求質量,隻求數量。
經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研究,十個工匠總算是按照劉福的想法造出了一架造型醜陋,操作簡單的投石車。這種投石車完全沒有準頭可言,隻能保證投出的石頭落進城裏,至於落在什麽地方,那就說不準了。
造出投石車以後,劉福帶著人到營外試驗了一下,效果差強人意。不過這東西勝在製造簡單,之所以選擇製造這種投石車,劉福最大的目的還是想要利用這種投石車打擊黃巾賊的士氣。想想也是,一天到晚的從頭頂上方飛石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一塊砸在自己身上,這個人人自危的狀態最是消磨人的意誌。
重重的賞了十個工匠一筆錢,然後劉福就命令這十個工匠帶著兩百人全力打造。因為是粗製濫造的作品,所以用不了多久就會壞掉。劉福也不心疼,繼續下令打造,他隻有一個要求,務必保證宛城上空時刻有石頭飛行。
宛城內的黃巾賊不是沒有派人去破壞劉福安排在城外的投石車,可每回都被負責守衛的典韋率領鐵甲兵打退,連續嚐試了幾次以後,城內的黃巾賊似乎認命了,任憑城外的投石車如何發威,他們都縮在城內的隱蔽處不露頭了。
宛城城內,趙仲愁眉苦臉的聽著手下對自己訴苦。
“大帥,不能再讓城外的官軍為所欲為了,再這樣下去,不用官軍來攻,我們手底下的人就會先亂起來
。”
“怎麽會亂起來?我們人員充足,糧草輜重充足,堅守兩年不在話下,你不要胡說八道。”
“可是大帥,這一天到晚的天上飛石頭,保不齊就落在誰的頭上,人心不安呐。”
“我不是已經下令在官軍不攻城的時候,守城的人可以躲進城洞躲避了嗎?”
“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呀,我們總要想個對策。”
“那你說,你想到什麽法子了?老子要是想到了法子,還用得著你來提醒?”趙仲被逼的沒法,忍不住衝手下吼道。吼完了手下,趙仲放緩語氣說道:“我也知道大家夥這兩天很不好過,可你也知道,劉辟、龔都手底下的人算是我們黃巾裏戰力最強的,可結果怎麽樣?他們還不是被城外的官軍給揍的灰頭土臉的逃回來。再堅持兩天,等官軍攻城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好好出一口心中的惡氣了。”
趙仲又是發怒又是安慰,總算是把來找自己抱怨的手下給糊弄走了。手下所說的話他都知道,城內黃巾賊的狀態他也清楚,可就如城外的官軍現在拿躲在城裏的他們沒轍一樣,他們同樣也拿城外的官軍沒轍,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一點辦法也沒有。
或許是在趙仲以及城中黃巾賊的期盼下,在擔驚受怕了五天以後,城外的投石車終於消停了,趙仲知道,這是城外官軍準備攻城的預兆。為了鼓舞士氣,趙仲不顧個人安危,親自走上了城頭。
城外漢軍陣列中的劉福看到東門人頭攢動,利用手中千裏眼看到了被人簇擁,往城外張望的趙仲。雖然不認識趙仲,但可以肯定,這是個大人物。
“咱們手裏還有多少投石車能用?”劉福低聲詢問身邊的典韋道。
典韋聞言想了想後答道:“大概還有百十輛。”
“讓人把能用的投石車都瞄準城頭那個豎著趙字大旗的位置,等我一下令就給我扔石頭,把剩下沒扔的石頭扔光。”
“……可是公子,咱們的投石車沒有準頭。”
“我知道沒準頭,就算砸不死他,也要嚇他個半死。”劉福有些無所謂的答道。
趙仲還不知道城外的劉福已經把目標瞄準了他,依然在大聲的給手下打氣。站在城頭的黃巾賊聽著大帥的鼓勵,心中的慌亂逐漸平複了一些。可還沒等他們完全放鬆下來,忽然就聽城外傳來一個熟悉的“放”字。這幾天每天都能聽到,如今一聽到“放”字,幾乎就是條件反射,除了趙仲跟少數的幾個人外,其他人都用最快的速度縮到陰影處。
趙仲見狀大怒,剛要開口喝罵,忽然就聽頭頂傳來一陣陣的呼嘯聲,循聲望去,入眼的就是鋪天蓋地的石塊正向著他所站的位置落下。
劉福命人打造的投石車的確沒準頭,可架不住量多,每一次齊射都可以扔出近千塊石塊,那些石塊的大小都跟蓋房所用的磚塊差不多大,百十架投石車向著同一個地方攻擊,就算不能做到精準打擊,但覆蓋式攻擊的效果還是勉強可以辦到的
。
連續十輪齊射,雖然有將近一半落進了城裏,可等投石車停止攻擊以後,宛城的城頭出現了一個一人多高的石頭堆,而趙仲以及他的手下大將,盡數被埋在了裏麵。朱雋沒有詢問戰果,隻要看到城頭的黃巾賊亂作一團,立刻就明白接下來自己該幹什麽。
一聲令下,早已準備完畢的上千壯漢扛著打造好的雲梯衝向了宛城。本來就因為趙仲橫遭不測亂作一團的黃巾賊雖然也有人組織了抵抗,可架不住雲梯的數量實在太多,城外的官軍就如同瘋了一樣,整個宛城的東麵幾乎爬滿了人。
黃忠、典韋等人身先士卒,率先衝上了城頭,緊跟著憑借過人的武藝在城頭開辟出一小塊空地,順著雲梯爬上來的官軍越來越多,當典韋帶著數百鐵甲兵橫掃城頭的時候,守在宛城東門的黃巾賊不得不退到城中甕城繼續抵抗。
宛城南門,孫夏得知了趙仲的死訊,心裏不由一陣快意。當手下詢問是否派人支援東門的時候,孫夏直接給了詢問自己的手下一巴掌,恨恨的罵道:“你腦子有病啊,吃飽了撐的去管東門。趕緊給我收拾收拾,然後我們殺出去。”
“不,不管其他人了?”
“管誰?現在我們要管的是自己,趁著官軍還沒來,我們先走一步。”孫夏罵完了手下,率先跑下了城頭。因為是逃命,黃巾賊隻是收拾了一些平日裏搜刮來的細軟就隨著孫夏棄城而走。
韓忠的運氣不如孫夏好,隨著東門告破,官軍的下一個目標就選中了他,順著城牆就攻了過來,得知趙仲意外身死的韓忠隻能趕鴨子上架充當起了黃巾主帥,指揮著城中的黃巾賊繼續抵抗。隻是城頭被占,手下又沒有可以抵擋典韋、黃忠這類武將的人,最終還是抵擋不住,漸漸的被官車逼進了內城。
登上宛城城頭的朱雋心情不錯,找來俘虜問過之後才知曉攻城前被投石車砸死的竟然是黃巾主帥趙仲。這個意外實在是太大,讓朱雋不得不感慨劉福的運氣,秦頡、龐德公等人對朱雋的感慨也是連連點頭。世事無常,誰能想到黃巾主帥就這麽死在了一堆石頭的下麵。
眼看著大局將定,困守內城的黃巾賊就是甕中之鱉,收拾他們是遲早的事情。朱雋等人這時才將注意力轉到了其餘三門的黃巾賊身上。從俘虜那裏得知,北門的韓忠如今被困在了內城,而南門跟西門的黃巾賊已經乘著官軍攻城的時候離開了宛城。
朱雋連忙下令曹操、孫堅率部追擊,務必將逃走的黃巾賊消滅。曹、孫二人連忙領命。眼下劉福已經立下了擊斃賊首的大功,他們要是不再努點力,將來論功行賞的時候肯定要比劉福少得多。
劉福也不打算跟他們二人爭功,清點了一下自己手頭的人馬,騎兵攻城用不上,再加上太史慈已經立下不少的功勞,所以五百輕騎並沒有受損,損失嚴重的是步兵,一千鐵甲兵死傷了三成,不過典韋爭了個先登的功勞,也算是沒做虧本買賣。
沒有讓典韋帶人參與城中的巷戰,劉福讓典韋帶著人去占領城中糧倉,自己則跟著朱雋往宛城的內城走。來到內城外,看著站在城頭的新任黃巾主帥,劉福總覺得那人看著有點眼熟,可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
望著城外黑壓壓的人頭,韓忠的心裏不由一陣絕望。之前趙仲說得太好聽了,什麽城高池堅,什麽糧草充足,敢情都架不住官軍一次總攻。趙仲死得倒是輕巧,一死百了,卻留下自己這些人活受罪。
朱雋沒有命令馬上攻城,在他看來,眼下大局已定,城中還在頑抗的黃巾賊要是戰死要麽逃走,沒有第三個選擇。因為黃巾賊是叛逆,所以朱雋不打算要俘虜。
不過因為城外的攻城雲梯還沒有運來,朱雋倒是想聽聽衝城頭被人用竹筐順下來的一名黃巾賊打算對自己說什麽。
“這位將軍,你們贏了,我們黃巾敗局已定,隻是請將軍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允許我等投降。”
“想投降?”
“隻誅賊首,餘者免死。”有人不等朱雋把話說完就搶先開口道。朱雋不滿的看了一眼插話的劉福,考慮到劉福的身份,喝斥的話沒有出口。又有秦頡、龐德公等人輕聲勸說,朱雋這才滿心不情願的對正眼巴巴望著自己的黃巾賊點頭說道:“隻誅賊首,餘者免死。”
“多謝將軍仁義。”
等黃巾賊回內城,朱雋才忍不住問劉福道:“殿下,黃巾賊皆是叛逆,為何要允許他們投降?”
“……將軍不會是打算將這些黃巾賊斬盡殺絕吧?”劉福驚訝的看著朱雋問道。
“亂成賊子,人人得而誅之。”朱雋冷冷的說道。
“可這宛城內至少有十幾萬黃巾賊,除了已經死掉的,逃走的,至少還有五六萬,都殺了?將軍準備讓宛城血流成河嗎?”
“這些黃巾賊是叛逆。”
“其實有很大一部分黃巾賊都是被裹挾的,一開始也隻是普通百姓。隻是遭到了黃巾賊的洗劫,這才不得不選擇了從賊。我覺得那部分黃巾賊還是應該給他們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的。更何況將軍,殺俘不祥啊,秦時的白起長平坑殺四十萬趙兵,西楚霸王項羽巨鹿坑殺秦兵兩萬,可結果他們有一個是善終的嗎?冥冥之中自有報應一說,將軍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總要為自己的後輩兒孫考慮一下吧?”
雖然孔夫子曾經說過子不語怪力亂神,可神鬼之說,在古代還是很有市場的。劉福的後半句話說動了朱雋。就如劉福所說,朱雋可以不在乎自己個人的安危,卻不能不考慮自己後輩兒孫的將來。
“可是這一受降,五六萬的俘虜如何安置?”
劉福聞言連忙解釋道:“所以我才說隻誅賊首,但凡是黃巾賊裏的頭目,不管大小,全部都要死,至於剩下的,隻要沒了領頭人,保證他們不被餓死,想必就不會有人敢跳出來鬧事了。”
朱雋點點頭,算是認同了劉福的解釋,隨即又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如何安置那些俘虜,把他們繼續留在南陽恐怕不會被允許。”
“那是當然,不管是被迫還是自願,他們終究是從過賊,中原已經沒有了他們的容身之地
。我建議把他們押送去邊境,正好我大漢邊境的漢民太少,把他們押送過去可以增加我大漢百姓與外族對抗的實力。”
“這事我恐怕決定不了,還需要奏報朝廷,由朝廷定奪。”朱雋想了想,對劉福說道。
“理當如此,不過我估計朝廷不會反對。”
城外的人在商量如何處置黃巾賊,而城內的韓忠在聽完手下的匯報以後,臉色頓時蒼白。隻誅賊首,誰是賊首?正是他韓忠。感覺身邊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懷好意,韓忠急聲喝道:“都不要中計了,這是官軍的離間計,為的就是讓我們自相殘殺。大家想想,官軍的話可信嗎?就算他說隻誅賊首,可這賊首就隻是單指我韓忠嗎?你們這些人難道就不算賊首了嗎?”
韓忠的話讓其他人都稍稍冷靜了一點,雖然不敢保證韓忠的話就一定對,可也不見得就沒有道理。官軍沒有指名道姓,萬一等大家夥投降了以後再翻臉,到時候連反抗的本錢都沒了。
“韓帥,那你說眼下怎麽辦?”
“突圍,必須衝出去,隻有衝出去我們還能有活路。孫夏、劉辟、龔都那些王八蛋都能突圍出去,我們憑什麽不能突圍出去。馬上就去辦,趁著官軍還沒有把雲梯調來,我們必須抓緊時間,遲了就什麽都晚了。”
見到身邊的人各自分頭準備突圍,韓忠的心裏微微鬆了口氣,他是真擔心剛才身邊那些人對自己下手。不過現在,還是先保命再說吧。叫過自己的心腹,韓忠低聲吩咐了一陣便匆匆的走下了城頭。
內城的城門緩緩打開,朱雋等人沒有見到賊首披發跣足的出城投降,反倒看到一群黃巾賊嘶喊著殺了出來。
黃忠一馬當先,當即帶人迎了上去,雙方混戰在了一起,朱雋帶著秦頡、龐德公等非戰鬥人員迅速後退,劉福見狀邊退邊讓人大喊:“隻誅賊首、餘者免死。”
隻有沒了活路才會選擇拚命,沒有成為黃巾賊前的老百姓在聽到官軍的呼喊以後,心裏再也興不起跟著頭目拚死突圍的心思,紛紛扔掉手裏的兵器,雙手抱頭的跪在了地上。頑抗的黃巾頭目被官軍盡數殺死,混在人群中的韓忠見勢不妙,當即就打算逃回內城,結果剛一轉身,一枚箭矢就穿喉而過,韓忠手捂咽喉,不甘的倒在地上,掙紮數下之後就再沒了動靜。
黃忠放下手中的硬弓,吩咐身邊的官軍道:“繼續喊,讓城內的黃巾賊出來投降。”
賊首被殺,徹底瓦解了內城黃巾賊的抵抗意誌。在官軍一遍又一遍的喊話中,黃巾賊紛紛走出內城向官軍投降。接到朱雋嚴令的官軍將躲在黃巾賊中的頭目一一甄別出來,盡數斬首,而失去了頭目的黃巾賊,就如劉福所說的那樣,乖乖的待在俘虜營內,忐忑不安的等待著自己不可知的命運安排。
宛城戰役的結束,意味著席卷大漢八州的黃巾之亂被平息,剩下的小股叛亂已經對朝廷構不成威脅。逃出宛城的兩支黃巾賊,一支逃進了伏牛山,另一支則徹底成為了流寇,滅亡是遲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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