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龍虎鬥(三十六)
劉備兵敗,劉福大軍過江,荊南頓時陷入動蕩。 上到一城太守,下到平民百姓,都對自己的將來感到了擔憂。原本以為劉備能夠守住荊南,卻沒想到劉備是如此的不濟,麵對西漢的大軍,原本在他們心中還算不錯的劉備是這樣不堪一擊。
眼下劉備似乎人在長沙叫喊著要整軍再戰,可對劉備的信心,卻遠沒有西漢大軍過江之前那樣強烈,那些荊南世家的人更是在暗中蠢蠢欲動。預感到大廈將傾的劉備急令柴桑關羽率兵前來與自己匯合,可柴桑與荊南的消息斷絕已經有段時日,誰也不知道劉備的急令能否送到關羽的手中。
好在關羽也不是一個提線木偶,也是一個很有主見的主,對荊南的戰事關羽還是很關心。通過行商人的講述,關羽也大致知道了荊南的戰況,西漢大軍過江,劉備兵敗退守長沙。
“我意棄城趕往桂陽,確保主公的退路。”在柴桑的軍事會議上,關羽沉聲宣布了自己的命令。
關羽說一不二,在軍中他的話就是最後決定。聽到關羽打算率兵離開柴桑,柴桑城內的官員誰也沒有反對。唯有奉命協助關羽處理柴桑民政的潘濬臉色有些難看。雖說關羽要棄城,但不代表將要將柴桑城拱手讓人。潘濬算來算去,唯有自己最適合留下。可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大勢已定,劉備敗亡隻是時間的問題,自己要是繼續抱著劉備這棵快倒的大樹,對潘家沒有絲毫好處可言。
與關羽已經共事有段時間,對關羽的脾氣潘濬已經基本摸透,這就是個發起飆來六親不認的主,自己要是敢跟關羽提什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話,關羽管保二話不說先斬了潘濬。
也正是因為有這個認識,潘濬沒有出言反對關羽的安排,老實的接受了關羽的任命。不過潘濬的心裏也已經打定了主意,隻等關羽離開柴桑,他潘濬立馬就聯係西漢軍商議投誠一事。
關羽並沒有在柴桑留下什麽人馬,或許已經猜到了潘濬的心思,而關羽此時也懶得與潘濬這種識時務的小人計較。眼下差不多已經自身難保,又何必去阻攔他人的生路。簡單收拾了一下,關羽帶著柴桑城中的人馬浩浩蕩蕩的出城直奔桂陽。
站在城頭的潘濬目送關羽遠去,直到再看不到大軍的影子,這才叫過自己的家仆,讓其將自己親筆所的一封信送往赤壁對岸的西漢軍大營。受命前去送信的人倒是沒費什麽工夫,在過江的時候就被巡邏江麵的西漢水軍給抓住了,送到了負責留守西漢水寨的丁奉手中。
原本丁奉還為甘寧不帶自己參加與荊州水軍的大戰而生悶氣,但現在卻一點都不氣了。當即就想要勸與自己一同留守水寨的徐盛帶兵過江去接收此時幾乎就是一座空城的柴桑。
“承淵急什麽?柴桑飛不了,這功勞肯定是咱們的。”徐盛不緊不慢的對丁奉說道。
丁奉聞言不解的問道:“那你還猶豫什麽?”
在劉福離開之前,命徐盛為正,丁奉為輔,徐盛要是不同意,丁奉也是不能擅自行動的。徐盛聽到丁奉詢問,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如今我西漢大軍已經進入荊南,劉備敗亡隻不過是時間問題。荊南那邊自有陛下料理,可柴桑這邊……承淵,你覺得是拿下一座空城的功勞大?還是攔住關羽這員戰將回援荊南的功勞大?”
丁奉這下聽明白了,敢情這徐盛不是謹慎過頭,也是所圖更大,竟然想要去找關羽的麻煩。那關羽既然能夠與龐德、典韋那樣的猛將不相上下,丁奉覺得光論武力的話,自己就算加上徐盛恐怕也不是關羽的對手。
徐盛聽到丁奉的擔憂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承淵剛才沒聽清楚?我什麽時候說要去擒拿關羽了,就憑咱倆能對付得了他嗎?我的意思是不讓關羽可以順利回到荊南,至少要想辦法拖延他返回荊南的時間。張燕的白虎軍如今就藏在柴桑至桂陽的那些群山之中,而水路斷絕,關羽想要返回桂陽,那就隻能走陸路。我的意見是咱們兵分兩路,你我一同領兵去找張燕匯合,然後尋一險要之地固守,至於接收柴桑那座空城,隨便派個校尉帶上三千人馬去就是了。”
“……成,就按你說的辦。”丁奉想了想,本著富貴險中求的原則,答應了跟徐盛一起幹下這一票。當然在出兵之前,徐盛也派人分別通知了劉福、甘寧與陸遜。雖然接收柴桑並不見得會出什麽意外,但也要防備江東的孫權會派人來撿便宜。
主要是通知陸遜,眼下陸遜負責應對江東水軍,一旦柴桑入手,陸遜的防線就能連成一線,更加有利於對江東的封鎖。
劉福從來不會去限製手下將領的自由發揮,隻要不影響到大局,劉福樂見其成。在收到動用信鷹送到的急報以後,劉福立刻命人給陸遜送信,命他接手柴桑的防務,統領對江東的戰事。至於張燕那裏,劉福也命人送去了一紙命令,不必死守一地,隻需不斷騷擾,滯緩關羽大軍的行軍速度即可。
算算時間,龐統張任所率的鐵壁軍也差不多快到桂陽城下了。雖然要去桂陽必須要經過零陵,但隨著劉福大軍過江,整個荊南人人自危,更何況劉福也不覺得零陵的太守鞏誌會對龐統造成什麽威脅。
可偏偏事情總是那樣出人意料,零陵的鞏誌很是厲害,單憑城中一員名叫馮習的武將硬生生的將龐統與張任攔在了零陵城下。而從長沙那裏得到的最新消息,也是劉備察覺到了劉福的意圖,已經帶兵退往了桂陽。
計劃往往總是趕不上變化,隨時可能會出現的突發狀況總是會打亂原定的計劃。劉福會讓龐統張任花費兩個月的時間返回巴蜀自零陵入荊南,其實就是為了將劉備給堵在荊南,不讓劉備有竄入交州已經抵抗的可能。可眼下事已敗露,自然也就沒必要繼續藏著掖著,自過江之後就沒有什麽大動作的西漢軍再次行動了起來。龐德去了武陵,太史慈去了長沙,劉福則帶著其餘各部去追趕劉備。
武陵城內
作為武陵太守的劉度從來沒有如現在這樣心煩意亂過。他不是劉備的忠臣,當初會選擇歸順劉備那也是形勢所迫。而眼下見劉備大勢已去,劉度自然也就動了另投他主的念頭。可這個念頭也就是動動,劉度卻不敢對外人有絲毫的表露。
別看受命負責武陵防務的守將沙摩柯是個五溪蠻人,但心眼還是有一些的,至少將人質控製在自己手裏這點他懂。劉度的獨生子劉賢如今就被沙摩柯給看押在一個秘密地點,劉度也不知道兒子被關在哪。
為了自己的兒子安全,劉度不得不與沙摩柯周旋,在滿足沙摩柯要求的同時,也在暗中準備著發難。當然前提就是自家的兒子安然無恙。
如今龐德率領遊奕軍兵臨城下,劉度在感到不安惶恐的同時,也意識到這是自己擺脫沙摩柯的控製,救回自己兒子的最後機會。
沙摩柯是五溪蠻王,平日裏自負勇武過人,在劉備帳下除了關羽,就數沙摩柯的武力值最高。當聽說來犯的漢軍大將是傳言與關羽不相上下的龐德,沙摩柯頓時來了興趣,帶著一眾蠻兵就出了城,打算親自掂量掂量龐德的能耐。
事實證明,過分自信就等於自大,沙摩柯想要掂量掂量龐德,結果卻差點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好不容易在手下蠻兵拚死相救下逃回了城,卻再也不肯主動出城迎戰了。而龐德此時卻不打算圍困樊城,已經進了荊南,眼看著天下一統的戰事即將進入尾聲,龐德可不想為了區區武陵就耽擱自己的時間。一聲令下,西漢軍的攻城戰就展開了,武陵頓時岌岌可危。
沙摩柯帶著眾蠻兵死守武陵,好不容易撐到西漢軍鳴金收兵,沙摩柯整個人已經快要累虛脫了。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與西漢軍真正交過手以後,沙摩柯才清醒認識到以往自己的對手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夜深人靜之時,因為擔心西漢軍會半夜偷襲,沙摩柯久久不能入睡,不知不覺就想起了自己在決定帶兵幫助劉備的時候自己的父親堅決反對自己這個決定的場景。
“沙沙,我們是蠻人,我們首先要考慮的應該是本族人的安危,漢人打生打死與你何幹?你就是立下再大的功勞,你在那個劉備的眼裏也隻是個蠻子。”
可惜當時自己被劉備送來的金銀財寶迷花了眼,更被劉備派來的使者說昏了頭,帶著一族青壯稀裏糊塗的就加入了這場大戰,此時再想要全身而退,恐怕已經不可能了。一想到這裏,沙摩柯就不由暗暗後悔。
白天的一場大戰,沙摩柯所帶來的人就折損了將近三成,要是再來上幾次,沙摩柯不知道等自己回去的時候還能帶回去多少活人。與冷冰冰的金銀財寶比起來,還是族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隻是眼下沙摩柯已經騎虎難下,他的身上早已被刻上了劉備軍的印記,這時候想要撒手不管,就算沙摩柯千願萬願,也要西漢軍願意同意才行。
輕輕歎了口氣,沙摩柯使勁揉了揉臉,振作精神準備回去小睡一會。天亮之後西漢軍肯定會發起再次攻勢,到那時守城還需要沙摩柯出力。可就在沙摩柯打算去休息的時候,武陵太守劉度派人來請。
對於劉度這個太守,沙摩柯壓根就沒放在眼裏,如今聽到他派人來請自己去商議事情,幾乎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但來邀請他的人卻說出了一個讓他不得不去的理由。隨著沙摩柯一同來參戰的其餘各部的首領,此時也正在等他。
沙摩柯可以不理會劉度這一個人,但卻不能不去管自己的那些族人。隨著劉度的家仆進了太守府,剛一進府,沙摩柯就感到氣氛不對,那些比自己先到一步的各部首領看向自己的時候都顯得有些神色詭異。
沙摩柯有心離開,卻發現太守府的大門已經緊閉,一隊手持弓弩的軍卒更是堵在了門口。硬著頭皮走進了正廳,看到站在劉度身側的劉賢,沙摩柯不由憤怒的看向負責看押劉賢的人。
“沙摩柯,事已至此,莫非你還想要繼續頑抗嗎?”劉度出聲喝問道。
“……劉太守,你的主公可是劉備,你在這時背叛他,難道你就不覺得羞愧嗎?”沙摩柯沉默了片刻,瞪著劉度喝問道。
“哼!我劉度身為漢臣,忠的是漢室,卻不是他劉備。昔日他劉備勢大,我不得不委身侍賊,如今王師已至,我自不必繼續與他劉備同流合汙。沙摩柯,念你是五溪蠻王的身份,我可以向陛下求情,免你一死。但你若是繼續執迷不悟,那誰也救不了你。”
“……你們已經決定投降了嗎?”沙摩柯沒有回答劉度的話,隻是看著自己那些族人問道。但凡是被沙摩柯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不願與沙摩柯對視,直到沙摩柯看到了其中一人。
“大王,投降吧。這本來就是漢人的家務事,我們這些外人何必跟著摻和。跟著我們來的族中青壯已經損失不少,為了五溪蠻的將來,大王還是認輸吧。”
“……你們要是想降,那就投降吧,但我不降。”沙摩柯沉聲說道。
沙摩柯不願降,同時也沒阻止手下去降,而劉度也沒有因為劉賢一事就去難為沙摩柯,隻是將沙摩柯給關押了起來,隨後就命劉賢出城去向城外漢軍商議開城獻降的事宜。這是劉賢求之不得的,西漢的情報早就開始了對孫劉兩家滲透,劉賢正是西漢情報所發展的下線之一。當然劉賢的這另一個身份知道的人並不多,就連劉賢的父親劉度,直到此時也依然被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