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龍虎鬥(二十九)

荊州蔡家,隨著蔡瑁身死,蔡家昔日的風光也隨即失去。 蔡瑁出身蔡家正房,死時並未留下子嗣,他這一死,蔡家正房也就後繼無人。但蔡瑁死了,不代表荊州蔡家就此消亡,在荊州,蔡家的旁支依然在,隻不過他們很清楚荊州已經是劉備的天下,為了保存自己,不得不行事低調了起來。

直到劉福大軍南下,劉備退出襄陽,蔡家的幸存者這才覺得到了蔡家重振的機會。他們將希望寄托在了遠在長安的蔡邕身上,試圖憑借與劉福沾親帶故的關係重新成為荊州的世家豪門。

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可惜劉福卻不見得會買賬。此時的蔡家沒有傑出的人才,穩定荊州也不需要蔡家出麵。或許劉福會看在蔡邕的麵子上照顧蔡家一二,但扶植蔡家這種事,劉福是不會去做的。

之所以沒有對孫劉兩家步步緊逼,不是劉福沒有足夠的實力,而是為了將來的統治清除障礙。舊有的勢力格局需要打破,而劉福並不想做這個惡人,那就隻能通過不斷逼迫孫劉二人,逼著這二人為了對抗劉福而不斷壓榨治下的勢力。得到這些勢力被壓榨的差不多了,劉福才會出手收拾殘局。

目前來說,結果是喜人的,新得地盤的舊有勢力基本已經被清楚,劉福又怎麽可能會在這時為蔡家破例。

蔡家新任家主蔡溫是蔡瑁的堂弟,劉備消滅蔡瑁的時候恰好這人不在襄陽,因此躲過了一劫,之後一直隱姓埋名的躲在蔡家老宅,這時候劉備退出了襄陽,蔡溫跳出來做了荊州世家的代表。

隻是很可惜,劉福並沒有單獨召見蔡溫,而是將荊州世家的各家家主聚集到了一起,當著所有人的麵宣布了自己的決定。有兵權在手,劉福又怎麽會擔心這些世家不肯就範。百姓才是根本,隻要能得到大部分百姓的支持,些許世家的反對又算什麽?

正所謂無欲則剛,劉福沒有什麽需要求到世家頭上的,自然也就不需要與世家妥協。論財,劉福的小金庫足以支撐自己的大軍兩年之用,論才,劉福有興漢學院在手,從來就不愁手下無人可用。

除了這兩點,世家還能拿出什麽與劉福討價還價?敢煽動百姓造成地方不穩,那要麵臨的就是滅族之禍。劉福對待治下的叛亂,從來就沒有心慈手軟一說。

荊州世家的私財,劉福沒有去動,隻是以平價收購了世家手中多餘的土地。可土地往往就是世家的根,但麵對強勢的劉福,尤其是在有兩家世家當麵表示反對被劉福命人帶走以後,其他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蔡溫。

老大不是那麽好當的,小弟有事的時候,做老大的就得出頭,否則憑什麽要人家認你當老大。隻是蔡溫已經覺察到劉福此時不是開玩笑,他的意誌不容更改,誰敢跟他對著幹,他就會收拾誰。老蔡家跟蔡邕的那點親戚關係,似乎對劉福半點影響也沒有。

人呐,不能看輕自己,但同樣也不能過分看重自己,認為缺少了自己世界就要玩完。蔡溫是個很能認清現實的人,他知道,得罪劉福要比得罪荊州世家要嚴重得多。蔡家日後還指望劉福能夠看在親戚的份上照顧一二,可不能在這時跟劉福唱反調。反正自從蔡瑁死後蔡家的土地就被別人侵占了不少,這回正好拿來做人情,說不定劉福見自己這麽配合,回頭還能給自己一點好處呢。

也正是抱著這個念頭,蔡溫不僅沒有像荊州世家代表希望的那樣請求劉福不要買走他們手中的土地,反倒主動將蔡家所擁有的土地以低價賣給了劉福大半,同時還告訴劉福自家土地有不少被他人侵占這個事實。

見蔡溫如此配合,劉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順勢就提出了要清查各家土地,以官府記錄為憑,但凡是沒有登記在冊的,一律收歸官府所有。

荊州世家紛紛用仇恨的目光瞪視著他們眼中的叛徒蔡溫,隻不過蔡溫卻毫不在意。荊州世家的代表,以龐、蒯、蔡、黃四家為首,如今除了蔡家,其餘三家早已投奔了劉福。正所謂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荊州如今那些世家的代表,在蔡溫眼中也不過是些不入流的小家,難與蔡家這種底蘊深厚的家族相提並論。更何況背靠大樹好乘涼,靠上劉福這棵大樹,就算是借給他們幾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對自己怎麽樣。

在荊州,話語權從來就不在他們這些牆頭草的手中,無論是劉表時期還是劉備時期,他們都隻能隨大流,聽憑他人擺布。而到了劉福時期,隻不過是劉福已經不需要依靠他們來維持荊州的穩定,自然下手也就更加直接一些。

認清了現實的荊州世家這下算是認命了。失去了土地,也就失去了養活大量黑戶的底氣。不等劉福提出下一個要求,就已經有世家主動向劉福提出願意交出這些年隱瞞不報的人口。

為了對抗劉福的南下,劉備堅壁清野做得很徹底,除了江北之民被遷去了荊南,在樊城失守以後,劉備將襄陽附近的百姓也給遷走了。不過劉備遷走的百姓都是在官府有記錄的,而荊州世家手中掌握的人口,劉備卻沒有去動。劉備想得挺美,還指望劉福為了解決人口不足對荊州世家動手,從而引起荊州世家對劉福的不滿。卻沒想到荊州世家是如此的沒骨氣,被劉福一嚇,立馬就服軟了。甚至都不等劉福開口,他們就把手中多年來隱匿不報的人給交了出來。

荊州世家眾多,隱匿不報的人口數目也同樣不小。像蔡家這種可稱為魁首的世家代表,手中所掌握的隱形百姓就有五千多人。再加上其他世家願意交出的人口,最後這麽一算,竟然有七萬餘人。

得知這一結果的劉福也被嚇了一跳,多虧現在知道了這些百姓的存在,要是在自己離開襄陽與劉備激戰的時候,這些世家利用這些人在自己的後方作亂,即便最後會被自己平定,那所帶來的損失也是難以想象。

僥幸啊,多虧自己當初來之前就決定要收拾荊州世家,也多虧蔡家知道取舍。想到這裏,劉福對蔡溫的觀感也不由好了一些。要不是蔡溫主動提出,那些荊州世家勢必會隱瞞不報,但蔡家一出頭,這些人也就隻能選擇附從。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真要是敢隱瞞不報,到時候劉福的懲罰不是荊州世家可以承受的。

七萬多百姓會被登記造冊,隨後便會得到與百姓一般的待遇,分田分地真忙。解決百姓的問題並不難,隻要確保百姓最基本的生存需求,百姓一般就不會作亂。隻有活不下去了,百姓才會奮起反抗,左右都是死,為何不臨死前搏一把?

不過百姓的問題好解決,這些世家就有點難處理了。劉福總不能將這些世家給盡數斬殺吧。雖說劉福有殺了這些人的理由,附逆嘛,可殺人容易,但善後卻麻煩。更何況劉福也不想殺太多人的,世家雖然叫人不滿,但罪不至死,說白了世家也是大漢百姓,劉福不能因為身份的不同就過分厚此薄彼。

失去了土地、人口,世家的威脅也就隨之降到了最低,給他們一條生路這種事,劉福還是能做到的。不過為了防止他們在自己南下的時候在背後給自己搗亂,劉福還是任命蔡溫為新任襄陽太守,也算是給蔡溫方才支持自己的回報。

蔡溫大喜過望,雖然蔡溫也清楚劉福讓自己做襄陽太守隻是暫時,目的是為了監視荊州世家,但蔡溫願意啊。蔡溫自問自己沒有經天緯地之才,但守成的能力還是有的。眼下襄陽需要的是穩定,而不是進取,蔡溫覺得保證襄陽穩定這點自己還是能夠做到的。再加上自己這也算是步入了西漢官場,即便日後劉福不需要自己再擔任襄陽太守,對自己的安排也不會太差,而且自己還沒有老邁,可以繼續學習嘛,要是日後能夠被送去興漢學院深造,那蔡家想要重振也不是不可能。

蔡溫的目光很長遠,欣然接受了劉福的任命,並且向劉福保證一定配合西漢負責撫民官員的工作。至於荊州世家是什麽想法,蔡溫已經不去考慮了。

劉福很滿意蔡溫的態度,做人要知足,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蔡溫這點做的很合劉福的心意,勉勵了蔡溫一番後,劉福便讓蔡溫帶著荊州世家退下了。

離開了太守府,蔡溫沒有讓荊州世家的眾代表各自離去,而是將這些人帶去了自家所開的酒樓。眼下沒有了劉福,荊州世家對蔡溫的不滿頓時爆發,蔡溫絲毫不見怒氣的聽著眾人對自己的指責抱怨,直到所有人都住了口,蔡溫這才開口對眾人說道:“諸位,非是蔡溫有意拿諸位做墊腳石,實在是諸位還沒有認清當下的形勢啊。這荊州的天,已經變了,陛下絕非劉備那種人可比,劉備善待諸位,那是因為有求於諸位,可你們自己想想,陛下有什麽要求你們的?既然無所求,陛下自然就不需善待你們。可惜你們卻沒有認清這一點,以為陛下會為了荊州的穩定而向你們妥協,可這可能嗎?你們以為城外的三十萬大軍是紙糊的不成?”

現實往往總是叫人難以接受,甚至令許多人不願意去麵對。但現實就是現實,就擺在那裏,不可能隨著眾人的意誌而改變。

蔡溫的一番話雖然難聽,但眾人也明白,蔡溫所說都是真的,若是眾人真的惹惱了劉福,劉福是不會在意眾人的性命的。仔細想想,這個出賣了眾人的叛徒反倒成了自家的救命恩人。一時間眾人看向蔡溫的眼神變得複雜了起來,不知道該愛他還是恨他。

蔡溫見狀輕輕搖了搖頭,繼續對眾人說道:“諸位,不要隻看道眼前,要把目光放得長遠一些,你們眼下的確損失不小,但你們要多看看大漢治下世家的情況。不說別的,單說經商這件事,那就是可以直接擺到台麵上的嘛。”

“……蔡家主莫非是想要勸我等去操持那等低賤之事?”眾人中有一人出聲問道。

“什麽叫低賤之事?你難道不知道陛下也有商會不成?你認為經商是低賤之事,難道你認為陛下會不如你高貴?”蔡溫兩眼一瞪,盯著說話的人問道。

“陛,陛下也經商?”

“陛下說過,這天下無農不穩,無工不強,無商不富,對經商一事,陛下從未看輕過,甚至可以說是鼓勵世家經商,隻要不坑蒙拐騙,銅錢的來路正,賺多少都是你的本事,在西漢,商人的身份早已與農工並列。你們啊,不要一天到晚就把目光盯在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上,要多看看外麵。”蔡溫語重心長的勸眾人道。

說實在的,荊州世家還真是比較守舊落伍,對西漢內部的事情知之不多,這才對聽到蔡溫的話如同聽到天方夜譚。

“蔡家主,那你倒是說說我等日後該如何自處?”有人出聲問蔡溫道。

蔡溫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立刻答道:“眼下的局勢想必你們自己也清楚,劉備想要打回來幾乎就是不可能。這天下終歸還是會落在陛下的手中。而眼下,陛下需要的是襄陽穩定,不希望在自己與劉備激戰的時候身背後出現異狀。當然你們若是以為可以憑此威脅陛下對你們妥協,那你們就當我什麽話也沒說,我也提醒你們,陛下對待給自己搗亂的人,可從來不會心慈手軟,為了你們自己的身家性命,我勸你們最好不要鋌而走險。”

“蔡家主說的哪裏話,這點眼力我等自然也是有的。你還是說說你等咱們日後有什麽看法吧。”人群中有人不耐煩的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