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徹裏吉的悲傷

鮮卑族是繼匈奴之後在蒙古高原崛起的北方遊牧民族,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對中國影響最大。鮮卑族的起源大多數說法是起源於東胡族,分布在中國北方。

秦漢之際,東胡被匈奴單於冒頓打敗,分為了兩部,分別退守烏桓山跟鮮卑山,因為習慣以山名作為族名,故此形成了烏桓族跟鮮卑族,受匈奴控製。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鮮卑族的風俗習慣與烏桓、匈奴相似。

西漢初元四年,鮮卑受命與匈奴一同襲擾大漢邊境,也正是因為如此,鮮卑族這個不同於匈奴的北方蠻族才被當時的大漢知曉。而隨著匈奴的分裂,鮮卑族也逐漸擺脫了匈奴的控製。

在西漢始元二年跟後元二年,鮮卑族兩次攻打匈奴,反抗匈奴的壓迫,直到征和二年,受到大漢河南匈奴雙重打擊的北匈奴被迫遷往中亞,鮮卑族這才有機會占據了蒙古草原。而這時的鮮卑族,對大漢是恭順的。

這種恭順一直持續到鮮卑人檀石槐橫空出世,檀石槐率部統一鮮卑各部,在高柳北彈汗山建立王庭,南劫大漢,北抗丁零,東擊夫餘,西進烏孫,所控疆土東西達一萬四千餘裏,南北達七千餘裏,對當時的大漢構成巨大的威脅。

或許是天妒英才,在鮮卑人眼中英雄蓋世的檀石槐在光和四年去世,享年四十五歲。但檀石槐雖死,其子和連尚在,鮮卑族的強大依然讓大漢感到擔憂。

和連是徹頭徹尾的敗家子,父親檀石槐給他留下了一筆巨大的家業,隻是和連卻沒有那個守住家業的能力。為人粗暴陰險,多猜忌,雖然本部人馬依然兵強馬壯,但其餘鮮卑各部對和連卻並不表示臣服。

君主的氣量決定了這個君主的成就,和連沒有辦法像他父親那樣成為鮮卑各部的共主,但卻又偏偏自不量力的想要通過削弱各部的力量來達到一統鮮卑的目的。而劉福的關中,就成為了和連眼中一把合適的刀。

自劉福的張掖出兵西域開始,和連就一直在關注著張掖的一舉一動,如今和連認為時機已經成熟,此時的關中已經可以擔任自己削弱各部實力的利刃,當即在王庭誓師,聚集各部控弦之士五十餘萬,氣勢洶洶的殺向關中。

和連想要用關中作刀,這是劉福和關中沒有想到的。但既然有敵入侵,作為關中的主人,自然沒有束手待斃的可能。

就在和連王庭誓師不久,整個關中的人馬開始雲集雍涼邊境,隨時準備與來犯的鮮卑人血戰。

隨著鮮卑大軍壓境,關中的氣氛開始變得緊張,益州北部出現不穩跡象,不過這種時候膽敢跳出來的人無一例外的遭到了嚴厲打擊,抄家滅族,灰飛煙滅。

劉福沒興趣去管益州的情況,在與鮮卑人開戰之前,劉福想要先解決到來自背後的一個威脅,羌王徹裏吉。

在與當時還是張掖軍的劉福交手過後,徹裏吉經曆了慘敗、背叛等等不願意回想的事情。好不容易平定了作亂的雅丹,徹裏吉自己也元氣大傷,再也不能對張掖構成實質上的威脅。而在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過後,徹裏吉悲哀的發現,漢人對羌人的同化正在加劇,或者再過百十來年,這世上就不會再有一個純粹的羌人。

漢人的同化很可怕,無時無刻不再進行著。說漢話,學漢字,起漢名,如果兩個人站在一起不開口,很多時候根本就分不清誰是羌人、誰是漢人。

徹裏吉有心想要反抗,但卻處處碰壁。以前十分有號召力的羌王稱號在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願意服從。羌人崇拜強者,在羌人的眼中,關中的關中王劉福,比起羌王更加的強大,也更加的仁慈公正。

無論是羌人還是漢人,其實最希望滿足的要求很簡單,吃飽穿暖沒有人欺負。隻要能達到這三個要求,是不是羌人對羌人來說並不重要。至於考慮羌族未來這種大事,普通的羌人並不關心。如今在關中王治下,羌人隻要肯付出勞動,那就可以滿足前兩個要求,而隻要遵守了漢人的漢律,即便是漢人欺負了自己,自己也可以通過漢律為自己討回公道。而在這種情況下,徹裏吉想要說服族人與自己一同反抗關中,那可以說是困難重重,應者寥寥。

誰都清楚關中軍的強悍,也明白反抗關中軍會有什麽下場。那些曾經想要通過武力反抗關中軍的羌人部落,如今早已灰飛煙滅。在這種例子麵前,沒有多少羌人願意舍棄原來安定富足的生活,為一個對自己來說沒有多少好處的目標獻出自己甚至家人的生命。

徹裏吉是個很固執的人。即便沒有多少人願意跟隨,即便關中軍強大異常,但在得知鮮卑人王庭誓師以後,徹裏吉還是堅決的選擇了起兵。徹裏吉希望可以在鮮卑人與關中軍交戰之前獲得一場勝利,一來鼓舞士氣,二來也是想趁著關中軍集中兵力對付鮮卑的時候逼迫無暇自顧的關中軍與自己講和,讓羌族可以繼續在涼州延續下去。

隻是讓徹裏吉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帶領自己的大軍進入張掖郡內的時候,首先出現在他麵前,阻攔他去路的是一支羌人的部隊。徹裏吉想要通過同族的情誼說服攔住自己去路的羌人加入自己。可那些羌人的回答是將徹裏吉派出的使者的人頭送回給了徹裏吉。

日勒,徹裏吉曾經慘敗過的地方,今日在這裏,徹裏吉又一次慘敗了。與上次不同,這次打敗了徹裏吉的不再是漢軍,而是同為羌人的軍隊。十萬人馬幾乎全軍覆沒,徹裏吉隻帶著百餘騎逃走。

徹裏吉不明白,為什麽同為羌人,那些人卻偏偏要為漢人賣命?難道那些人已經不再視自己為羌人了嗎?

一場慘敗,讓本來就已經沒有多少威信力的徹裏吉終於眾叛親離,百十個隨著徹裏吉一同逃出圍剿的羌人紛紛離開了徹裏吉,當徹裏吉到達祁連山下的時候,跟隨在徹裏吉身邊的人隻剩下三個親隨。

“你們為什麽不走?”徹裏吉不解的問道。

“大王,漢人有句話叫勝敗乃兵家常事,大王不可現在就放棄。漢人的第一個皇帝漢高祖在沒當皇帝之前還經常打敗仗呢。”

“……你,念過書?”

“小的在隨大王出兵前是個遊商,走南闖北的聽過不少事情。”

“……你走吧,你的任務已經達到了。”徹裏吉這話讓身邊兩個親隨疑惑不解。先前勸說徹裏吉的親隨卻是微微一笑,坐在馬上衝著徹裏吉一抱拳,“既然大王已經看出來了,那大王保重。”說完不等徹裏吉回答,親隨拔馬就走。

徹裏吉沒有理會這個奸細的離開,兩眼望著出現在前方不遠處的一隊人馬,低聲對身邊兩個不離不棄的親隨說道:“你們要是想要活命,可以割下我的頭去請降。”

“大王……”兩個親隨被嚇了一跳,齊聲叫道。見徹裏吉沒有回頭,兩個親隨對視一眼,同時催馬衝向了出現在他們麵前的漢軍。

漢軍隊列中立刻衝出兩騎,一個回合就將衝過來的兩個親隨擊殺。徹裏吉見狀苦笑一聲,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狼牙棒,催馬上前。對麵的漢軍將領阻止了手下兵卒準備將徹裏吉射殺的打算,催馬迎了上來。

“羌王徹裏吉,來將通名!”

“關中王帳下牙將,黃敘。徹裏吉,你已窮途末路,投降吧。”

“這世上隻有戰死的徹裏吉!沒有投降的徹裏吉!”徹裏吉大吼一聲,催馬舉起了狼牙棒。

“……如你所願。”黃敘低語一聲,催馬上前,兩馬一錯蹬,徹裏吉低頭看了一眼胸口的傷口,手中狼牙棒當啷掉地,整個人也摔落馬下。仰麵朝天的躺在地上,徹裏吉頭一次發現這天空是那麽藍,雲朵是那麽白……

“住手,徹裏吉好歹也是一代羌王,給他留個全屍吧。”黃敘阻止了手下親兵想要割下徹裏吉頭顱回去請功的舉動。

“少將軍,咱們這回立了大功,你說回去能得到什麽獎賞?”親兵有些興奮的問黃敘道。

黃敘,黃忠之子,因為劉福的出現,黃氏父子的命運被改變,黃忠不再隻是一個老卒,黃敘也避免了早夭。如今的黃敘文武雙全,假以時日,將來的成就有可能會比其父黃忠還要高。這次鮮卑來犯,劉福同樣了黃敘等人的請戰。不過劉福也沒想到,這還沒跟鮮卑人交戰,黃敘就立下了一個大功。

“有什麽好高興的?這徹裏吉眾叛親離,窮途末路,早在他決定響應鮮卑人出兵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他敗亡的結局。趕緊收拾一下就起程回營,想立大功,就隨我去找那些鮮卑人。這種撿來的功勞,沒有多大意思。”

聽到黃敘這話,剛才問黃敘問題的親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回頭開始招呼眾人抓緊時間。

暫時沒事的黃敘看著溜溜達達跑到自己麵前的那個“奸細”,沒好氣的問道:“你不馬上回去,跑我這來做什麽?”

“伯陽說這話可就見外了,咱們好歹也是朋友吧。”

“司馬仲達!誰跟你是朋友?”黃敘怒視著司馬懿喝問道。

司馬懿聞言聳聳肩,笑嘻嘻的說道:“不會吧?咱們可是一起去偷看過寡婦洗澡的好朋友,你現在怎麽不承認了?”

“胡說!那是你害我!”

“且~少來,又不是我逼你看得。”黃敘怒聲反駁道。

黃敘跟司馬懿相識在興漢學院,因為家中長輩都在關中王手下做事,黃敘跟司馬懿的年紀又相近,兩個人很快就成了朋友。不過很快黃敘就後悔認識了司馬懿這個朋友。這家夥奸懶饞滑,坑害自己不是一回兩回。尤其是一起偷看寡婦洗澡這件事,說得好聽是帶自己去見識見識,結果卻沒想到是去見識這個。害得事後被得知此事的黃忠好一頓教訓,反正如今兒子黃敘身體強健,黃忠下起手來沒多少顧忌,黃敘被揍的在床上躺了三個來月才能下地行走。

“……少說廢話,你到底想幹嘛?”黃敘不耐煩的問道。

“嘿嘿……這離關中王那裏怪遠的,我一個人上路有點不安全。你也知道的,像我這樣一個美男子,隨時都有可能遇到窺伺我美色的人,還是跟著你們一起上路比較安全。”司馬懿笑嘻嘻的對黃敘說道。

黃敘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道:“仲達,你這自戀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了。這是病!得治!”

“唉~如果美也是一種錯,我寧願一錯再錯。”司馬懿歎了口氣,一臉我驕傲但我不張揚的欠揍表情。

“……你等著,回頭我一定請主公給你安排一門親事,要找一個最凶悍的婆娘嫁給你。”

“啊?伯陽,你我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恨我?”司馬懿大吃一驚,急忙問道。

“少耍貧嘴,你要跟著就跟著,我們要出發了。”黃敘看到親兵過來,沒好氣的對司馬懿說道。而司馬懿可以跟黃敘說笑,但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司馬懿表現的還是挺正經的。

“少將軍,一切準備妥當,可以出發了。”

“好,通知下去,大家出發,回去找關中王領賞。”

徹裏吉的死並沒有在關中掀起什麽波瀾,就像是死了一個很普通的人一樣,並沒有太多人關注。哪怕是羌人聽說了這個消息,也隻是很淡然的點頭表示知道,但轉頭就又開始忙活自己的那點事。

如今鮮卑人大軍壓境,生活在雍涼之地的人無論是羌人還是漢人,都很關心這次大戰,獲勝的會是關中王還是鮮卑王?至於徹裏吉,聽說好像是羌王。

受到萬眾矚目的關中王劉福此時人在長安,放下信鷹送來的消息,神情平淡的對郭嘉等人說道:“徹裏吉死了。他在日勒大敗後帶著幾個人逃到了祁連山下,結果被黃敘那小子帶人給堵住了,丟了性命。不過黃敘來信說,他遇到徹裏吉的時候發現那個徹裏吉已經一心求死,所以請求這次擊殺徹裏吉的功勞不用算上他。”

“是嗎?唔……還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要是這事換了黃漢升,恐怕也會提出這個請求。”郭嘉笑著點頭說道。

放下情報,劉福不想再談論徹裏吉,開口問郭嘉道:“奉孝,軍隊的準備如何了?我們什麽時候動身?”

“主公的直屬親軍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出發。不過主公,真的不用再潼關留下重兵?那曹操可不是一個善類。”郭嘉輕聲提醒劉福道。

劉福看了郭嘉一眼,搖了搖頭,“奉孝你的擔心在正常情況下的確有必要,但你還不是太了解曹操這個人,曹操雖然如今挾天子以令諸侯,但他這個人骨子裏卻是大漢民族主義者。如今我關中正在全力對付來犯的鮮卑,曹操、袁紹這種人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的。”

“主公說曹操的為人我還相信,難道袁紹跟曹操也是一樣的人?”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要不是同樣的性格,曹操跟袁紹又怎麽能成為至交好友。可惜這二人所堅持的理念不同,分道揚鑣也就成了必然。可以說如果不是我關中這些年異軍突起,這二人恐怕已經拔刀相向。”

“主公雖然覺得曹操不會在這個關頭對我關中發難,但臣下還是認為應該在潼關留下一部分兵力,即便不是用來防範曹操,也要小心河東。”

河東衛家與自己的仇恨由來已久,二者絲毫不見緩和的跡象,前不久衛家幫助鮮卑人來長安刺探軍情,更是讓劉福對衛家憤怒不已。如今聽郭嘉又提到了河東衛家,劉福的眉頭不由也皺了起來。

按照郭嘉的建議,劉福最終在潼關留下了一萬人馬,同時寫了一封信給曹操,希望曹操在自己專心收拾鮮卑人的時候幫助自己盯緊河東的衛家,免得因為小人害得自己不能夠盡興。

接到劉福這封信的曹操啞然失笑,說實在的,在得知鮮卑對關中大舉進犯的時候,曹操的心裏並沒有幸災樂禍的想法,反倒是擔心外加憤怒更多。

“主公,如今機會難得,我們何不趁關中與鮮卑激戰的機會出兵奪取潼關?”有謀士為曹操獻策道。

曹操聞言怒聲嗬斥道:“住口!關中與鮮卑一戰,是關係我大漢尊嚴的一戰,此時豈可因小失大,再有在此時言謀取關中之人,嚴懲不貸!”

“主公,要按關中王信中所說行事嗎?”戲誌才出聲問道。

“……我這人最恨兩種人,一種是大奸大惡之輩,還有一種就是出賣國家利益的奸細。元讓、妙才,你二人做好準備,一旦發現河東衛家有異動,就立刻下手,不必留情。”

“諾。”夏侯、夏侯淵齊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