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番外篇花開不記年3

翌日,晨光揮灑,魔仆悄聲魚貫而入,掃灑、清理、各負其責僅僅有條,對於少年女皇和黑曜同塌而眠仿佛司空見慣。

懶洋洋伸著懶腰,粉魅的少女眸中惺忪,入目便是熟悉不過的英挺俊容,淡粉的唇搖曳出一抹淺笑,十多年的相濡以沫,偌大的魔宮眾人或許隻當黑曜是妖神送給念舞的一個仆人,而念舞殿的仆人,卻清晰知道黑曜在少年女皇心中絕不是一個仆人那麽簡單。

赤腳踩著玉石地麵上,如瀑的秀發服帖在脊背上,粉俏少女臉上的慵懶眨眼變成了清魅淡漠,稚嫩的眉間因為斂去了笑容,方才顯現出她的冷然與威儀。

更衣,換袍,翱翔九天的鳳凰穿梭在藍色袍裙上,念舞自小酷愛藍色,水天一色的藍,清澈、明淨、灑脫,都說喜歡藍色的人追求自由,而這一身榮耀與權力的鳳袍,卻讓她成了加冕祖輩福蔭的王。

凝視水鏡中的清冷少女,念舞的目光總是漾著讓人難懂的迷蒙,就像疊疊層層的迷霧,讓人看不懂這眼神中到底流瀉怎樣的心思。

充滿了夢幻,又飄渺的讓人捉摸不透,卻是萬分的迷人。

從女官手中接過牛角梳,邪厲男子溫潤如玉,動作輕柔的為少女打理著一頭柔順的烏發,盤繞、紐纏、打結,很快漂亮簡潔的發鬢出籠,一頂王冠扣於發髻中,燦金色的流蘇搖曳生姿,襯得少女更美,少了那份稚嫩的爛漫。

親昵的額吻落下,男子低沉著迷的嗓音溢出:“念舞女皇,該上朝了。”

念舞頷首抿唇,轉瞬伸出柔荑,握住了伸出來的渾厚有力的手掌,一步步走向象征君臨天下的寶座,搖動的王冕珠光飛舞,模糊了這位年僅十八歲迷人少女的心思。

落座,聽政,脊背挺直,懷有各種心思的諫言縈繞在肅穆沉寂的大殿,少年女皇身邊凝立著一名邪厲俊美男子,謙遜、恭敬、內斂,絲毫看不出兩人相處時的暴躁和多變,以及偶爾的抓狂。

下方朝臣各持已見,有的不讚同念舞禦駕親征,有的則說為了證明她是妖神的後人,為了不能辱沒妖神子孫的身份,這禦駕親征一定要去……

白玉鋪地,雕龍畫鳳的擺設,這座大殿象征了權利與榮耀,卻也布滿了殺人不見血的危機。

縱使妖神特別疼愛她,可妖神的教育方針從未脫離“變/態”二字。

將一個仿佛充斥各種危機的王朝給她,就算她自小聰穎,在修為上展現了傲人的天賦,可她能信任的人卻隻有黑曜,想坐穩王座,就要學會權術,還有如何分辨這群朝臣中,誰究竟是妖神外公留下的心腹為她所用,哪些是打著忠心的旗號,變相想置於她死地的叛臣。

爛漫的十八歲,凡界女子都坐上了花轎嫁為人婦,而她帝念舞卻在學習如何勾心鬥角……

“本皇心意已決,眾卿家不必多言。”

最終念舞一錘定音,宣布禦駕親征勢必要去,隻因為她不光是妖神的外孫女,還是傲視三界六道風君舞和帝九君的女兒。

出征前,念舞閉關了。

打坐,冥想,無數遍的聯係各種道術,枯燥而乏味。

金燦光幕裏,清魅少女沉坐蓮花台,額間金蓮火雲熠熠生輝,邪厲俊美男子卻一直守在她的身邊,溫柔的目光不是愛戀,沒有繾綣,有的隻是長輩看後輩的慈愛。

沒錯,就是慈愛,活了幾千年的蛟龍,的的確確把念舞當成了孩子,從初見一句“叔叔,你要吃我嗎?”時,他始終把念舞當成了一個孩子,並且還是一個身份極為特殊特愛調皮的孩子。

見念舞快收關了,黑曜悄然離開,去為小丫頭張羅吃食,若是讓她知道他一直守在身邊,怕是倒黴孩子又要鬧騰,永遠以為隻要有他在,不管遇到多大的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孩子,不是這麽教的,必須讓她自己學會如何應對一切突變。

然,黑曜卻不知道,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清魅少女睜開眼的瞬間,捕捉到了那一截紫墨色的衣袍,還有他隨風飄動在空中的發絲……

嫣紅的唇角漾著清淺的笑,念舞心情莫名變得極好,她的黑曜哥哥還是關心她的,並不是因為彼此間有著一道主仆契約。

走下蓮花台,食指對空一劃,來到了仙霧繚繞的天界,找到了夜夜笙歌的緣風小姨,“想以弱勝強的法子?讓小姨想想……”

魔宮,念舞殿。

寂靜的大殿,除了光禿禿的蓮花台,即使挖地三尺還是沒有那個倒黴孩子的身影,黑曜提著食盒,有那麽一瞬間呆愣,轉瞬俊容一沉,嚇得一眾魔仆匍匐跪地,瑟瑟發抖。

“人呢。”

“奴、奴婢,不知……”

黑曜邪氣一笑,即使溫柔的仿佛春水,卻還是叫人心裏寒到骨子裏。

緩步來到常伴念舞身邊的婢女身邊,黑曜聲音清冽:“你是自己動手,還是要我自己來?”

聞言婢女眸中蓄滿了淚水,看起來楚楚可憐,不過她清楚知道跟在女皇身邊的黑曜大人,從來沒有仁慈可言。停頓片刻,仿佛下了決心一般,婢女食指和中指狠厲的戳向自己的左眼挖去!

少許,黑白分明的眼珠混著赤紅的血液叉在指中,婢女臉色蒼白,眼眶的空洞異常滲人,其他婢女表情漠然,如果不是輕微顫抖的衣擺,泄露了她們的害怕,誰也無法看出女皇身邊的婢女有一絲一毫的異樣。

無視那叉在指中的眼珠,黑曜隻是慵懶輕笑:“我可是讓你用雙眼看著女皇,確保她的安全。”

婢女瞬間臉色更是慘白的沒有了血色,聲音含著哭意:“黑曜大人,求你,婢女再也不敢了。”

“也好,既然給你機會不要,那就是要我親自動手了!”

悠哉輕慢的笑聲落地,骨節分明的手掌在下一刻抬起,以極快的速度從她發鬢裏取下珠釵,尖利的發簪泛著森冷的光芒朝著婢女的另外一隻眼睛刺去,她還來不及躲閃後退,簪子便刺入了。

痛苦的叫喊聲讓人聽得毛骨悚然,其餘婢女更是大氣不敢喘一下。紛紛對眼前笑的雅致,卻分外邪氣的男子有了更深的認識,他太過危險,卻擁有一張迷惑世人的俊美麵容。

古有蛇蠍美人,而他比之更甚、更毒,更狠。

簪子一挑,眼珠子便被活生生的挑了出來,插在簪子上,黑白分明。

而邪厲男子則噙著溫潤的笑,嘴角微微翹起,含著幾分邪氣,可舉手投足卻流溢著說不出的雅致,“念舞殿從來不需要廢物,你們懂嗎?”

“是。”眾人齊聲回答。

“很好,希望下一次你們不會要我親自動手。”

指間魔光一動,染血的手掌幹淨異常,邪厲男子提著食盒轉身便走。

這時,其中女官出聲詢問:“黑曜大人,她……她該如何處置……”

“最近老是有人抱怨魔園不好打理,就把她送去當飼料吧!”

“是。”女官憐憫的看了眼失去雙目的婢女,隨後吩咐人拖走送她去給魔園給那些寵/物當食物,這便是魔宮仆從熟悉的黑曜大人,笑起來溫文爾雅,談笑間便是風雲變色,卻不失優雅。

然,念舞殿裏的眾人都清楚,黑曜大人在念舞女皇麵前的惱怒,有多麽的仁慈,或者說邪厲俊美的男子,從未將自己的狠辣指向女皇,除了疼愛便是寵/愛。

而對那些,敢對女皇有一絲別樣心思的人,卻是從不手軟,殘忍而冷酷。

念舞從天界回來時,黑曜並沒有問她去了哪,也沒解釋為什麽處置了她身邊的婢女,隻是繼續扮演“生氣”的奶爸,將她喜歡的吃食擺上桌,便一甩袖子走人。

這是生氣了?

掃了眼冒著熱氣的菜肴,黑曜一直和她同吃同住的,如今丟下她一個人用膳,擺明告訴她不止一星半點的生氣,但是……

“念舞啊,想以弱勝強就是要有逆天的底牌,不論你要勝的是敵人,還是自己想撲倒的爺們,你務必要做到讓對方猜不透你全部的心思,半半知半解才是釣人的最高境界,不論敵友。”

既然如此,那便不解釋了,反正他不是也沒解釋為什麽把她的婢女送去魔園當飼料不是嗎?

念舞默聲進食,今夜沒有纏人的打算。

彼時,黑曜來到風雷池,坐在白玉石階畔,等了又等,仍舊沒等到那個倒黴孩子來“認錯”,也意識到女大不中留的意思,小丫頭果然長大了,學會了心思不外露,也學會了和他玩心機呢。

風起,人動。

紫墨色的衣擺隨風飄揚,清冷的月光自夜空垂下,映的邪厲男子分外俊逸,那微微上翹的邪氣唇角,卻顯得這抹輕笑有點糾結。

孩子養大了,就像雛鷹總要展翅飛翔,他終究是高興的,隻是心底那抹失落是什麽呢?

回房沉思間,倒黴孩子依賴的伸手環住了他的腰,黑曜莫名的笑了,他把這歸功於自己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奶爸,幫人養孩子的後遺症吧!

或許,這是每個做父母的心情吧!唯一的差別,這熊孩子不是自己生的。

恩,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