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酒肆裏

雒陽城中酒肆繁多,其中也分檔次。有對平民開放的低檔酒肆,當然,也有專供貴族的高級酒肆。

曹操拉著王石,七彎八拐,入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小酒肆。

找了個臨窗的位子,兩人相對跪坐。

曹操笑道:“我喜歡熱鬧,常來這個酒肆。至於那些所謂的高檔酒肆裏,成天有人無病呻吟,紙上談兵,聽著就心煩。還不如在這種小酒肆裏,看看人生百態。”

王石笑道:“幸好孟德兄沒帶我去高檔酒肆,哈哈哈...”

兩人叫了酒菜,一邊吃一邊聊。

“我聽聞自黃巾之亂後,孟德兄你在外任職,怎麽會回雒陽?”王石問道。

曹操歎了口氣,麵上有些黯然:“我傾心治理濟南,得罪太多的人,有人上表,要罷了我濟南相之職。”說著,曹操嘿嘿一笑:“我曹孟德也不是泥捏的,這官職豈能說罷就罷?罷不了我的官,就想辦法把我調走,這不,詔我回雒陽呢,任議郎一職嘛。”

曹操長出了口氣,歎道:“在朝中任一議郎,整天除了無病呻吟,無所事事,當個應聲蟲,還不比到地方當一亭長來的強!至少,亭長能做些實事,展一展胸中抱負。”

王石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曹操又道:“所以我就托病辭官,幹脆不做那勞什子議郎。離開之前,順便拜訪一下親近之人,明日就要返回沛國了。”

王石笑道:“孟德兄視官位如糞土...”

“嘿嘿,我可不是視官位如糞土。”曹操臉上露出猥瑣的笑容:“要是朝廷讓我做征西將軍,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呃...”

兩人正說著,酒肆裏忽然吵鬧起來。

抬眼一看,卻見一條雄壯大漢與酒肆的夥計正在爭執。

王石觀那大漢,其身量怕不有尺高,濃眉大眼國字臉,渾身肌肉虯結,將薄薄的單衣都撐的鼓起來了。

“好一條漢子。”

雖然還不明其中爭執緣由,但並不妨礙王石對這漢子的第一感觀。

“孟德兄且少待。”

王石見那漢子漲紅了臉,與小廝爭持,卻有些手足無措,口屈詞窮,似乎有些隱情,於是對曹操告了聲罪,起身走了過去。

“夥計,怎麽回事?”

王石走近前,問道。

那夥計正與漢子爭執,見王石來問,側臉打量了一下王石,立刻露出了職業性的諂媚笑容。

因為今日去將軍府拜見何進,所以特意穿的比較精致,讓夥計誤以為王石是個貴人。

“客官,是這麽回事。”那夥計佝僂著笑道:“這位壯士一個半月前在小店住下,到現在已經有半個月沒付房錢了。客官,你也知道,咱們店子小,虧不起,所以掌櫃的就讓小的給這位壯士退房。”

“把東西還我!”

那漢子這時候叫道。

“呸!”夥計對這漢子可不像對王石這般客氣,喝道:“你白吃白住半個月,總的把賬給結清了吧?你沒錢,就用東西抵押,這不是天經地義嘛!”

那漢子漲紅了臉,呐呐無語。

“可是...可是...”

“嗬嗬,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嘛。”王石嗬嗬一笑,對夥計道:“這樣,我幫這位壯士把錢付了,夥計你就別為難人家啦。”說著,王石從懷裏掏出一塊金餅,遞給夥計,道:“夠了吧?”

“夠了夠了!”夥計大喜,一把搶過去,對王石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客官是好人呐,我馬上把東西還給這位壯士。”

夥計喜滋滋的將金餅揣進懷裏,轉身對壯漢道:“這位客官好心,幫你付了帳,你跟我來吧。”

那壯漢看了看王石,張了張口,估計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一張臉憋得通紅。又見這邊夥計進裏屋去了,壯漢憨憨的抓了抓腦袋,跟著跑了進去。

王石嗬嗬一笑,轉身回了座位。

曹操在一旁看的明白,笑道:“賢弟,我看那漢子的腦子...”曹操指了指腦門,道:“有些問題...”

王石搖頭笑道:“人家那是單純,是樸實。”

曹操大笑:“不錯,單純,哈哈,樸實!”

兩人又說笑一會兒,曹操道:“賢弟,先前在大將軍府上,說什麽覲見天子被阻撓,這是怎麽回事?”

曹操從濟南卸任歸來這幾天,忙的頭暈轉向,對一些事兒就沒太在意。所以並不清楚王石朝見天子,獻歸附降表的這回事。剛才在將軍府上有一丁點耳聞,心裏就有些好奇。這時候才問出來。

“嗬嗬,”王石嗬嗬一笑,也不隱瞞,將事情的前前後後都說了一遍。

曹操聽完,瞪大了眼,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將王石打量了一個通透。

“看不出來呀,賢弟。”曹操驚異道:“你這身板...隻比我強那麽一點點,居然敢單騎衝陣,嘖嘖,**啊!”

“孟德兄,你臉皮可真夠厚的。”王石噗嗤一笑:“咱倆的身板有可比性嗎?”

“怎麽沒有!”曹操高聲辯駁:“你就比我高了一兩頭,這算啥!”

“呃...”王石無語。高了一兩頭還不算啥!?

“不過話又說回來。”曹操道:“我活了三十幾年,剿過山賊,打過黃巾,還沒見一個比賢弟更猛的。居然獨獨一人,把韓遂偌大的勢力給打的分崩離析,嘖嘖,難怪天子有意接見你。”

“不也沒接見成嘛。”王石不以為意道。

曹操微微點頭:“按照大將軍的說法,是袁太傅從中作梗...”

說著,曹操問王石道:“賢弟,你可知朝中三股勢力?”

王石道:“可是世家、外戚和宦官?”

“不錯。”曹操頷首:“這三股勢力相互之間利益糾葛,紛爭不斷,不過怎麽會牽扯到賢弟身上來呢...”曹操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了恍然:“哦,我知道了。”

曹操大笑道:“應該是跟董卓和樊陵有關!”

“咦?”王石惑然道:“孟德兄何出此言?”

“嘿嘿,”曹操嘿嘿一笑:“那董卓是大將軍一係人馬,而樊陵...我聽說這人跟宦官聯係頗深。剛才賢弟說到董卓和樊陵向朝廷舉薦你,再這麽一聯係,真相不就大白了嘛。”

“宦官跟外戚都挺你,世族肯定會反對嘛,還用問什麽青紅皂白?”

王石聽了,默默無語。

沒想到朝堂上勢力相互間的傾軋,竟然到了這個地步!居然毫不顧忌國家安危大事,不論好壞,不論有利於否,隻要對方讚同的,己方就反對。

這他媽難怪漢朝會滅的這麽慘!

“算了,不說這些。”王石與曹操碰了碰酒爵,喝了一口渾酒,搖頭道:“我就一山野農夫,這些屁事兒與我無關,嗬嗬...反正歸附表文給呈上去了,我的事兒也完了,還是回咱老家,種田來的爽快。”

曹操皺眉,道:“賢弟這話我不敢苟同。你有一身武藝,何不投身疆場,為國立功?現今天下四麵環敵...”

“停!”王石打斷曹操的話,道:“咱倆大哥別說二哥,孟德兄,你不也托病辭官嘛。”

“呃...”

曹操摸了摸鼻子,終止了這個話題。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眼看案幾上酒菜見底,曹操放下筷子,歎道:“很久沒聊的這麽暢快了...賢弟,我明日一早就要回沛國,我看你反正四處行商,不如隨我一起,去沛國看看?”

王石搖了搖頭,道:“這恐怕不行。快十一月了,我得回家過年呐...下次再說吧。”

曹操沉吟片刻,點點頭:“也好。下次一定要來沛國,介紹一些朋友給你認識。”

王石點頭,忽然眼睛一亮,道:“孟德兄,我看反正你也辭官了,不如到我那裏去看看如何?保證讓你流連忘返!”

曹操聞言,有些意動,接著又泄氣道:“我倒是想去看看,就怕人亂嚼舌根子。”

王石一愣,隨即反應過來。

曹操托病辭官,卻大冬天的跑到西北邊疆去遊玩,叫有心人知道了,還不告他個欺君罔上?

“看來也隻能等以後有機會了再說...”

兩人又說了幾句,起身付了錢,走出了酒肆。

“賢弟,這一別,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再見。”曹操拍了拍王石的胳膊,從懷裏掏出一塊兒玉佩,遞給王石:“做個念想吧。”

“呃...孟德兄,你不是對咱有啥意思吧?”王石縮了縮脖頸,打了個冷戰。

曹操一愣,破口大罵:“滾蛋,愛要不要!老子喜歡美女,對男人沒興趣!”

言罷,轉身就走了。

王石看著曹操的背影一直消失在眼簾裏,哈哈大笑幾聲,轉身向另一邊走去。

才走沒幾步,忽然聽到一聲暴喝。

“恩公!”

王石嚇了一大跳,轉身一看,卻不正是酒肆中那壯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