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8日，離飛行器大賽還有二十五天。
這是個沉悶而又喧嘩的夜晚，天空黑雲密布，下著傾盆大雨，一道道閃電在雲層間像銀蛇般猙獰地扭動。
殷翔製作飛機的工作倉庫的大門緩緩拉開，門口站著雷鐵，後麵緊跟著殷翔、沐薇薇、皮小宇他們的六人飛行器製作小組。一道霹靂閃過，倉庫內飛行器的骨骼反射出白森森的光芒。
“關門！”雷鐵走進來，張德明和皮小宇在後麵沉重地關上大門，聚光燈打開，雷鐵打量著飛機的毛坯，露出一個難以捉摸的笑容。
“請您指點。”殷翔站到雷鐵身後，謙虛求教。
“F117。”雷鐵雖然隻是看到個骨架，但從外形上已判斷出這是仿美國F117型戰鬥機，他轉向殷翔，“在你們的眼裏，F117是不是代表了世界戰鬥機的頂尖水平？”
殷翔沉吟了一會，點頭道：“應該是的，自從美國在伊拉克‘沙漠風暴’行動以來，F117、F15、F111等戰鬥機就憑借精確激光製導武器大顯身手，這使得一直在空軍中占主要地位的轟炸機相形見絀，突飛猛進的精確打擊能力已經使戰鬥機成為空軍主角，現在美國擁有2300多架飛機，但轟炸機數量不足200，這應該能說明這種先進飛行器在空軍中的地位。”
雷鐵搖頭：“年輕人，你錯了，綽號‘夜鷹’的F117的確是隱形戰鬥機的鼻祖，但有件事你們可能還不知道，美國軍方不久前已發表聲明，這種戰鬥機在不久的將來會被淘汰出局。”
“啊？”所有人呆了一下：“這麽先進的飛機會被淘汰？”
雷鐵點頭：“因為‘孤狼歲月’已經結束了。隱形戰機的確開創了全新空中作戰模式，但就同‘獨行者’F22一樣，高度的隱蔽性使得它隻能與附近的同型機種聯絡。一直以來，飛機的研究往往最注重飛機本身的功能，而忽略與其他機群的配合，每架飛機都是一個獨立的作戰單位，可實際上，這已經無法適應未來戰爭的需要。”
“那未來戰爭會是怎麽樣的？”
“未來，飛機不再是一匹孤狼，而是一個狼群中的一員。F117之所以要被淘汰，就是因為它無法與未來的作戰網絡對接。所以，轟炸機在不久的將來會重新成為戰場的主角，它不但能自由地打擊移動目標，而且能在麵臨威脅時迅速逃離多導彈的爆炸區，如果你們看過航空雜誌的話，你們應該知道，什麽飛機最適合深入嚴密的防空網絡打擊移動目標呢？”
殷翔撓起了後腦，反而是沐薇薇舉起了手：“我知道，是B2轟炸機。”
“對！”雷鐵豎起大拇指，“各國不斷發展的強大的防空體係使得飛機的要求不斷升高，它們不容易靠近，所以，要靠近打擊，具有強大殺傷力的轟炸機就成為上佳選擇。雖然現在的B2還不能實現與其他戰鬥機安全對接，可在未來……”
雷鐵拿出一張圖紙：“看看吧，這就是美國下一代，速度超過6馬赫，能夠實現作戰半徑、載彈量與網絡傳感係統的融合的新型轟炸機：2018。”
圖上，是一架半圓形的飛機，銀灰色的機身，兩個尾翼一左一右倒插在機尾，像兩麵旗子，造型簡單，甚至有點卡通的味道。
“這種飛機目前還沒取名，‘2018’是指它可能在2018年出現。”
眾人圍觀這張圖片為這奇特的造型驚訝不已，皮小宇好奇地問：“教官，您是民航機教練，為什麽您對軍用飛機也這麽清楚呢？”
雷鐵道：“我隻是想到你們提到創意這個詞，我在你們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有過這樣的經曆：突然冒出一個點子，自認為獨一無二，卻不知道其實在很久以前，早就有人想到過了。沒有見識的人或許創造時也能有些獨特的構思，但有見識的則看得更遠，也能少走更多彎路。”
其他人一時沒聽明白，殷翔倒是大受啟發：“對呀，我們模仿戰鬥機造型，可是我們沒想過戰鬥機的特點主要是在於它的作戰能力，而不是飛行，我們有點本末倒置了。”
羅揚道：“可我們終極目的是造變形金剛啊？”
“不如說你們是想造一個能變形的氣球吧。”雷鐵道，“不管是民航和戰鬥，一個變形氣墊，是能增加飛機的舒適度？還是作戰能力？”
殷翔道：“是的，關於它有什麽意義我們並沒有多想，我們隻是純粹地從觀賞性的角度出發，因為財力物力的限製，我們隻能采用氣墊這個方法，雖然做出來它像飛艇多過像飛機，或許這種東西也該淘汰了，也不知道它能有什麽意義……”
雷鐵打斷殷翔：“說這話隻能證明你見識還不夠，我來告訴你們它的意義，美國宇航局在愛德華空軍基地到現在仍有很多飛艇在服役，其中包括著名網絡公司生產的Sanswire1號飛艇，用於牽引懸浮實驗……”
殷翔眼前一亮：“對呀，我怎麽忘了他在科學方麵的價值……”
沐薇薇也興奮叫道：“是呀，我們可以在空中建一座能移動變形的試驗空中基地啊！”
雷鐵笑了：“不錯，現在你們知道你們創造的目標了嗎？”
殷翔眼中放光：“謝謝教官指點，我明白了，我們要造一架具有空中懸浮牽引能力的，具有變形能力的軟框架飛行器。這種飛行器不光隻外形的獨特，更重要的是，它能幫助網絡公司或航天部門用於收集地麵數據，還有多樣化的科學試驗。”
“很好。”雷鐵讚許地點頭，“那麽造這樣的飛行器，最重要的是什麽？”
殷翔沉吟一會，很快答了出來：“是膠水，耐高溫，抗剝離，抗水解，抗紫外線，使飛行器的連接部分的牢固得以充分保證。”
雷鐵眼中露出訝色：“好小子，這麽快就反應過來了。”他欣慰地舒口氣，“太好了，我沒看錯人，我不再多說了，我想你心裏一定有了完善的計劃，馬上動手。”他又轉向沐薇薇等人，“你們幾個，我特許你們七天假期，有什麽困難向我匯報，不過，事後一定要把課補上。”
“好哇！”皮小宇他們興奮地歡呼起來。
有了明確的目標，就能激發無窮的創造力，有了雷鐵的鼎力支持和細心指點，工程進度一日千裏，在第十四天，殷翔小隊的飛行器終於大功告成，一架造型極為特別的飛機出現在作坊中，正式進入試飛階段。
經過三次試飛後，雷鐵向所有人豎起大拇指：“恭喜你們，成功了！”
“OH！YEAH！”所有人把安全帽扔向天空，“我們成功了！我們成功了！”響亮的笑聲把天地都盈滿了。
在遠遠的地方，站著殷翔的父親，他看著遠遠與同伴跑過去擁抱歡呼的兒子，熱淚盈眶：“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雷鐵看著閃亮的飛行器，無盡感慨：“江山代有人才出，是他們年輕人該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歡呼過，慶賀過，林露拿著一架數碼相機急匆匆地跑過來：“來來來，大家與我們的飛機一起合個影吧。”
“合影合影！”羅揚與張德明急忙向前麵湊，被沐薇薇打了回去，“幹什麽，教官站最前麵！”兩個女孩子擁著雷鐵站在前方，男孩們站在後麵，作為隊長的殷翔站在中間，自動攝影燈一閃，幾張笑臉永遠留下了紀念。
“現在，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了。比賽隻有幾天了，養足精神，做好飛機的護養，準備參賽！”雷鐵下令。
“是！”所有隊員信心滿滿。
“教官，我請客，今晚我們去大酒店喝酒慶祝怎麽樣？”皮小宇興奮地道。
“你們還沒比完賽呢？這麽快就開始慶賀了？”雷鐵給所有人一瓢冷水，“誰也別想出去玩，乖乖地回去給我補課！”
“啊？”所有人的熱情被雷鐵打擊了。雷鐵看了他們失望的臉，忽又笑道，“不過，今天例外！”
所有人再次歡呼起來：“教官萬歲！”
第二天一早，航空學校的教學樓上，一個身穿中山裝，須發皆白的老人來到雷鐵的辦公室門口，他就是蔚藍航校的校長劉國威，他走進看雷鐵正在看教案，在桌上敲了敲：“雷教官，忙不忙啊？”
雷鐵一抬頭：“原來校長大人光臨，有失遠迎啊。”
“別來這套！”劉國威在他對麵坐下，“你可是答應過我，飛行大賽的時候，你可是有一架代表我們學校的自製飛行器參加比賽的，現在怎麽樣了？”
“這個嘛……”
“什麽這個那個？”劉國威性子挺急，“當初你要我辦維修班，我也答應你了，CCAR-147的認證資格我也幫你拿到了，還給了你四個工讀生的名額，這可是不小一筆開銷啊，那你答應我的事呢？我可是到處宣揚我們要在比賽上拿名次的，還聲稱是我校給奧運會的獻禮，你要是出什麽差錯，我可丟不起這個臉啊！”
“看你急的！”雷鐵嘿嘿一笑，從抽屜拿出一張照片，“我幾時讓你失望過。”
這張照片正是殷翔的製作小組與他們的飛機。劉國威一看愣住了：“這就是你說的又實用又有趣的飛機？你搞什麽鬼？”
照片的飛機顏色鮮亮，但外形卻挺難看，機輪離地很高，還有一根很長的脖子從機頭一直垂到地，翅膀小小的，活像一隻把腦袋插在沙裏的火雞。
“你別小看它。”雷鐵奪回照片，“放心了，我保證這次第一名肯定是我們的。它的能耐你到時就明白。”
劉國威皺起眉：“你別神神秘秘的，現在就告訴我。”
雷鐵把教案收起：“行，加我薪水我就說。”
“你做夢！”劉國威道，“不說拉倒，反正到時你要是搞砸了，我可就……”
“扣我薪水！”雷鐵接口道。
“你想得美！”劉國威怒道，“到時我就一刀兩斷！”
雷鐵笑道：“不會吧，幾十年的交情，這樣就要同我一刀兩斷？”
劉國威一拍桌子：“我是說把你一刀砍成兩段啊！”
雷鐵哈哈笑道：“你可真幽默啊，你放心了，我說行就行。”
劉國威把腋下一個文件夾放在桌上，正色道：“老雷啊，平時你說這話我幾時不信你了，但這回飛行器比賽可不一般啦，你先別急著對你那飛行器信心十足，你先看看人家的飛行器。”
他向雷鐵遞上一張照片，上麵有一架黑色的飛碟形飛行器，飛行器前麵站著兩個年輕人，想必是飛行器的製造者，劉國威道：“這個玩意的名字叫：巴薩王者！”
雷鐵看了看，滿不在乎扔在桌上：“除了名字好聽，還有什麽了不起嗎？”邊說邊繼續整理資料。
劉國威冷笑一聲：“那你聽好，這架飛行器，采用渦輪噴氣發動機‘沙丘’火焰穩定器，能90度直角飛行，最高速度2馬赫，駕駛員在飛行器兩端對稱乘坐，但依然可以平穩飛行。”
嘩啦一聲，雷鐵手中的資料掉地，他額頭見汗：“你沒騙我？”
劉國威看了他的表情一眼，哼道：“傻了吧？現在你還信心十足嗎？”
雷鐵把照片再次拿到手中細細觀看：“這不可能，我不信他們的‘沙丘’火焰穩定器是純手工的，如果不是，那就是作弊！”
“可怕的是，他們沒有作弊，他們的確是憑著最簡單的工具，一刀一筆把這個穩定器做出來的，我的老同學看過這架飛行器，知道他怎麽說嗎？除了速度以外，它的其他性能幾乎可以媲美外星人的飛碟。”
雷鐵愣住了：“不可能，現在碟式飛行器還根本不成熟，即使在美國，最先進的升力風扇也不能使飛行器平穩飛行！”
“所以說你這是井底之蛙。”劉國威拿出幾份資料，“看看吧，包括中國空軍在內的許多航空學院早就有人在研發碟式飛行器，特別在動力方麵，內容甚至超出我們最先進的核動力技術和離子動力技術，已經開始宇宙牽引力技術方麵邁進，你還以為最先進的碟式推進器在美國？我告訴你，在中國，在我們這裏。”
雷鐵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這才細看照片上的兩個年輕人，發覺這倆年輕人長得很像，像兩兄弟，都是麵容俊朗，英氣勃勃。他揚揚照片：“這兩個小家夥是什麽人？”
“他們現在是南昌航空工業學院的學生，姓名我還不清楚，照片是我從他們學校的網頁上找到的。”
“能弄清他們的名字嗎？”
“幹嗎？弄清了把他們幹掉？方便你拿第一是吧？”劉國威笑道。
“胡說八道。”雷鐵道，“我隻是奇怪，這麽先進的飛行器，就這兩個小毛頭能做出來？我是想弄清楚他們背後有沒有什麽指導老師。”
“英雄所見略同。”劉國威點點照片，“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不過，南昌航校我也有校友，問過了，沒見過他們的指導老師，這飛機好像從天而降的，突然間就被他們做出來了……你說，會不會真是外星人送他們的飛碟？”
“去去去，你科幻小說看多了！”雷鐵把他推到一邊，“一把年紀了還說這麽幼稚的話。”
“反正我不管你怎麽說，這次比賽可真是高手如雲啊，你保證過拿第一的，我不管人家怎麽樣，我隻問你怎麽樣……喂，你別推我，我還沒說完呢，你這對上司什麽態度啊？”
雷鐵把劉國威推出去：“行了行了，我得想想，一會再找你。”
把劉國威推了出去，他拿起照片皺起眉頭，本來他的確對殷翔他們的飛行器拿第一信心十足，但現在一看到這架碟式飛行器，他開始緊張了：“莫非我真的過分自信了嗎？”
可是現在再改進飛行器來不及了，何況，他自己也沒把握能造得比這個碟式飛行器更高明。他把照片往桌上一扔：“這次看來隻能聽天由命了。”
就在他把照片一扔時，忽然發現在碟式飛行器的座艙裏，有一個模糊的人影，隔著玻璃，朦朧看不真切，而且這個人把頭側過一邊，好像不大願意對著鏡頭，隻能看到半張臉。
“這個是誰？”雷鐵又撿起照片，如果這人坐在飛行器裏，說明他與這飛行器和這個製作小組一定有關係，可為什麽不站在下麵拍照呢？
雷鐵疑心大起，他從抽屜找出一個放大鏡，細細察看，但實在太模糊了，臉還是看不清，他移動放大鏡，看到這人的手放在操縱杆上，拍得比較清楚，猛然發現，這人的手背上，文著一條黑龍。
“黑龍文身！”雷鐵看到這個文身時，猛地麵孔發白，他擦擦眼睛，確認沒有看錯，呼地一下站起來，把椅子撞倒了都不顧，一陣風地跑到校長辦公室，砰！把門推開。
剛坐定的劉國威被他嚇了一跳：“你幹什麽呀？”
雷鐵把照片放到劉國威麵前，用放大鏡對準那個有文身的手：“你好好看看，這是什麽？這是什麽？”
劉國威看清後也麵孔變色：“天哪！這……這怎麽可能？難道就是那個機械師？他不是死了嗎？”
雷鐵麵色鐵青：“他如果不是幽靈，那就是他根本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