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裏呀！春天在哪裏……”
羅揚一路歡歌，從街上一道小跑來到殷翔的家中，這時，殷翔和皮小宇分頭在桌上圖紙上畫著什麽。
“老大老大。”羅揚湊到皮小宇跟前，“你看，我鄰居大姨媽家三舅的兒子，答應把他在郊外的貨倉借我們做工場，外麵有一大塊平地，可以做成簡易跑道，裏麵的五金工具我們可以隨便用，我厲害吧。”
“不錯不錯。”皮小宇拍拍羅揚的肩，對殷翔道，“看來場地沒問題，比你以前那院子要好多了。”
殷翔還在看著圖紙冥思苦想，點頭應道：“那好極了。”
這時張德明也跑上來，遞給皮小宇一張清單：“這是沐薇薇列的我們所需材料的清單和價錢，你看看。”
皮小宇接來一看，差點一跤摔到桌子下，這上麵沐薇薇選用的全是最昂貴的材料，連給骨架釘蒙皮的鉚釘，也要十幾塊錢一根，全湊起來差不多要三十幾萬。皮小宇慘叫：“她是不是瘋了？”
“說誰瘋了？”沐薇薇和林露正好也從外麵走進來。
皮小宇揚揚手上的清單：“這是你列的？”
“是我，怎麽了？”沐薇薇應道。
“三十幾萬，不是三十幾塊呀？大小姐，我把骨頭割下來賣了也沒這麽多錢呀？”
“你不是說你爸對你這次的活動鼎力支持嗎？”
“可我爸又不是下金蛋的鵝，這一下拿這麽多錢，你要我怎麽開口呀？”
“你急什麽呀，這叫投資，這次比賽獎金有五十萬呢，要是我們拿了第一，還賺了呢。”
“那要是沒拿到呢？”
“你廢什麽話？怎麽可能拿不到？動搖軍心，小心我把你拖出去斬了！”
皮小宇一揚頭：“你還真當你是女皇呢！”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殷翔湊過來，接過清單：“讓我看看。”他瞄了幾眼，拿起筆來，在上麵畫去幾項，“這些我們可以自己打磨製作，冷凝式發動機就免了，我原來的柴油機改良一下，對於這樣重量的飛機來說足夠了。蒙皮我那還有，可以縫起來，鬆木可以把舊飛機的拆掉，還有……”
“喂喂喂……”沐薇薇止住殷翔，“隻有兩個月了，這樣搞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的，我會日夜趕工，再說了，你沒看比賽要求，是自己的手工製作，你這等於是買一架飛機了，那是違規的。”
“哦？又是我不對？”沐薇薇怒瞪殷翔。
“沒說你不對，但這實在太貴了，我也舍不得。”
沐薇薇道：“又不要你花錢……”
話沒完已被皮小宇推到一邊：“彈開一邊了，隊長都開口了，你還說什麽？”他看到殷翔這一畫一畫，給他省到隻有六千多元，心裏喜不自勝。
沐薇薇又要發火，這時一聲咳嗽傳來，眾人回頭看到殷父拄著拐杖從內屋出來，幾人立刻停止爭吵：“大伯好。”
殷父慈愛地笑笑：“年輕人，你們做飛機我不反對，但可別把學業耽誤了。”
殷翔上前扶著父親坐下：“您放心，我們都是業餘時間做的，我們是不是聲音太大，吵到您了。”
“沒事。”殷父坐下道，“殷翔，你別忘了要做事啊。”
殷翔還沒說話，羅揚大大咧咧道：“大伯，放心吧，這段時間你們的生活開銷，我們包了。”
“閉嘴！”皮小宇和沐薇薇同時向他大吼一聲，羅揚吐吐舌頭，這才醒悟到說這些話可能傷了殷翔的自尊。
殷父嗬嗬笑道：“沒事，我們還有點積蓄，生活不成問題，我讚成殷翔比賽，他不能一輩子送外賣，雖然說職業不分貴賤，但他喜歡飛機，我還是希望他幹自己喜歡的事情。”
羅揚無限羨慕地看著殷翔：“哎呀，你看大伯多麽通情達理呀，我爸要是有您一半，我一天給他磕三個響頭。”
“去去去！”沐薇薇把羅揚推到一邊，上前扶著殷父，“您餓不餓，我給您做點吃的。”
林露撲哧一聲笑了，沐薇薇扭頭：“你笑什麽？”
林露連忙擺手：“沒什麽，我隻是想到你做的東西的味道……”
“味道怎麽了？不好吃嗎？”沐薇薇感覺被人揭了瘡疤。
“沒怎麽，吃是能吃，總算是熱的嘛。”
所有人哄堂大笑，林露言下之意，除了熱的，也沒別的優點了，沐薇薇臊得無地自容，追打林露，林露笑著閃躲，屋子裏熱鬧起來，殷父看著這一屋活潑的年輕人，深深感慨：“年輕，真好啊！”
接下來的時間，殷翔的小團隊開始商討飛機外形的問題，結構方麵，還是依據殷翔第一次做飛機的結構，做了少許改良，他的確感受到人多力量大的好處，也佩服其他人不愧是航校的學生，雖然他們都不是維修機務方麵的專業，但觸類旁通，加上學校有大量的資料可供查閱，使得事半功倍，以前他要一個人弄好久的問題，有了眾人的智慧，往往一瞬間就能解決。
更重要的是，殷翔在與眾人商討的過程中，才發現其實自己從前做的飛機缺陷很多，有些甚至是常識性錯誤，比如，皮小宇提到自己駕機居然能撞破牆壁，雖然牆壁並不是很厚，但也是體現出機頭太重，先不說拉不拉得起來，這要真到了空中，十有八九要一頭栽下來。機翼兩側下的浮板後來一旦發現居然長度有五厘米的偏差，估計當時找不到合適的材料，造成長度不一，這樣在借氣流上升時，飛機會左右搖擺……還有很多方麵的問題。材料方麵，也各有各的渠道，再也不用像從前到垃圾場或廢品堆裏去淘了。
殷翔感慨，他一向對自己獨立造出飛機很驕傲，可現在終於看到，即使你個人是天才，有時能掌握少數人才掌握的真理，但群體智慧始終高於個人智慧，在這個團隊作戰的新時代，個人英雄主義將一去不複返了。
在這幾人裏麵，還都各有專長，比如，張德明雖然機械不行，但采買購物可真是一把好手，再難買的東西他都能想到法子。羅揚精通電腦CAD繪圖，新飛機的結構圖形，再也不是當初塗塗抹抹的鉛筆圖，以精確的電腦繪圖取而代之。皮小宇思維靈活，創意豐富，朋友眾多，這個關係網能免除很多麻煩，這段時間火災現場出現飛機的新聞熱還在持續，殷翔沒被打擾能安心工作，皮小宇是功不可沒的。林露是個很好的後勤人員，善解人意，勤快溫柔，不光是端茶遞水，清潔場地，雖然沒有設計才能，但心思周密，能看到許多粗心的男孩看不到的細節問題。
沐薇薇更值得一提，名義上殷翔雖是隊長，但實際上殷翔為人恬淡謙和，有時管不住人。像羅揚和張德明經常偷懶耍小聰明，她這時就出來充當監工的角色，一輪好罵把兩人趕回去，買材料皮小宇小裏小氣不肯掏錢，也是她極力爭取，製作過程中能風風火火趕進度，工作安排調度得當，她的監管居功至偉。當然一群年輕人在一起難免有鬥嘴的時候，這時殷翔就出來充當潤滑劑。總之，這幾個不打不相識走到一起的，不同性格不同專長的年輕人，是個非常完美的組合。
哦，不，也許不那麽完美，意見分歧還是常有的。在飛機的外形上，幾人大起爭端，這次比賽，除了性能與速度，外造創意也占了很大比例的分數，殷翔和林露話不高聲，倒還沒什麽，沐薇薇和皮小宇幾人吵得不可開交。
“做成一隻飛鷹的樣子，夠威風吧！”
“去，老套！咱們這又都不是手藝工，小心做得脫毛的飛鷹不如雞。做成圓形怎麽樣，沒見過圓形的飛機吧？”
“什麽呀，飛艇不就是圓的嗎？那都不是飛機了。”
“有了，做成棺材的模樣，棺材在空中，高官（棺）厚祿……”
羅揚的話沒說完就被皮小宇和沐薇薇一頓拳打腳踢：“我們還不想這麽早進棺材呢！”
倒是一邊的殷翔有些啟發：“哎，這主意也未嚐不可，十分特別，如果做成充氣式後螺旋推動式樣，是蠻新穎的。”
林露提醒他：“我插一句，在美國邁阿密飛行大賽中，棺材樣的飛行器那時已有人做過了。如果裏麵有行家的話，會說我們抄襲人家的創意的。”
“這樣啊！”殷翔想了想，“那我們大家再想想，有什麽最容易做，但又最有特色的。”
“在想在想。”皮小宇撓撓後腦。
沐薇薇拿出一遝資料：“看看吧，我還是參考了全世界各種形態的飛行器才發表圓形飛行器的意見呢，英國有工程師設計過外號‘魔毯’的飛碟，但也不是圓球形的。”
殷翔笑了：“可是按空氣動力學的原理，圓形如果不是內部充氣，靠發動機的力量很不容易掌控，而且既不實惠，造價也高，這樣的創意又有什麽意義呢？”
皮小宇點頭：“是呀，飛機發展到今天，我們看到的造型是經過許多前人的經驗總結，最經濟、最可靠、最安全的外形，你說就憑我們幾個真能產生更加高明的想法嗎？”
沐薇薇道：“可現在我們是比創意，又不是搞發明，你忘了美國一次比賽上，有種叫‘三根手指’的飛行器，使用電腦三個按鍵全方位操作飛機，造價很高，也不實惠，可人家照樣拿獎。”
殷翔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倒也是，我們不可能事事完美，現在，我們求的是最酷最炫的創意。”
這時羅揚的肚子咕咕叫了幾聲，他皺起眉頭：“我好餓啊。”在這幾人中他最胖，可能也容易餓。
“這不剛吃過早飯嗎？吃吃吃，就知道吃，撐死你。”
這時窗外忽然傳來一聲吆喝：“賣豆漿啊！”
羅揚一聽就找到救命稻草：“啊！豆漿，我親愛的豆漿。”他把頭伸到窗外大叫，“賣豆漿的，等下，我要買。”
看到一道煙跑出去的羅揚，皮小宇唉了一聲：“這個沒出息的東西，遲早吃得胖得同豬似的。”
正說著，買了豆漿的羅揚一邊喝著一邊進門來了，接口道：“有什麽不好，我吃胖就去減肥，我的人生有肥有瘦，多姿多彩，像變形金剛一樣，哪像你們，單調得要死。”
“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皮小宇挽起袖子要揍他，兩人扭在一起，羅揚皮笑肉不笑，“別別別，你是變形金剛還不成嗎？”
“變你個頭……”
突然殷翔叫道：“等等，變……變……變……”他一拍大腿，“哎，有了！”
“什麽？”
“你說，我們能不能造一架能在空中變形的飛機？”
“空中變形？像紅蜘蛛那樣的？”
“對，當然我們不可能造那麽複雜，但是簡單地讓它變圓，變方，變成一些幾何形狀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他人麵麵相覷：“這難度太大了吧？”
“聽我說完。”殷翔也因自己大膽的構思激動起來，他拿出紙邊畫邊說，“看，我們可以先造成F17隱形戰機的三角外形，但是邊緣加厚，周圍填充氣墊，飛到一定高度，氣墊打開，充在飛機周圍，發動機功率減弱，通過充入氫氣，使飛機懸停在半空，這樣就成圓形，在氣墊四周，套上鋼絲，利用拉力壓迫氣墊它就能變成五角形，菱形，六邊形……”
沐薇薇看著殷翔畫的形狀，捏著下巴：“這的確是很炫，可這樣飛機上就要加一個龐大的充氣設備，你知道一個體積十立方米的汽艇隻能帶多少千克重量嗎？飛機本身的重量再加上這些裝置，特別是你所說的用於變形的裝置，那還得有另一套動力係統，還要載個人，就你那簡易柴油機也能拉起來？”
張德明也忍不住道：“還有呀，如果變形以後，氣墊兩邊有半點不對稱，飛機可就搖搖晃晃，說不定要掉下來，再炫的外形，飛都飛不穩，評委會認可嗎？”
兩人一人一瓢冷水把殷翔的創意熱情澆滅一半，林露也補上一句：“是呀，如果我們真能造一個F117形狀的飛機，已經使我們能力發揮到極限了，我覺得我們應該量力而為，不要過分地追求壓倒性的勝利。”
一邊的羅揚還在喝豆漿喝得吱吱響，連杯底渣子也不放過，皮小宇怒道：“你吃東西聲音小一點。”
皮小宇把杯子一放：“我說你們是不是要求太高了。想想人家，說不定人家隻求能飛起來就謝天謝地了，還有心思想什麽創意？要我說呀，能飛得快飛得穩，就行，搞那麽多名堂幹什麽，能當飯吃啊？”
殷翔不禁歎了一聲：“是呀，如果片麵追求超酷的外形而忽略飛行的本質要求，的確是本末倒置了。”
“而且時間很緊了。”沐薇薇道，“我的意思，其實殷翔的想法也不是沒道理，隻是沒人試過，我們就照他的意思，做成F117的形狀，如果有多餘的時間，我們就試試他的方法，如果不行，拆掉外圍設備就行了。”
皮小宇少有地與沐薇薇意見一致：“嗯，這個提議我讚成。”
張德明和林露也點頭表示認可：“看起來這是最佳方案。”
殷翔看看眾人：“好，時間緊迫，我們就這樣幹。”
所有人把目光投向羅揚，隻有他沒發現意見，可他好像沒聽見眾人說話，還抱著肚子：“唉……一杯豆漿吃不飽啊……哎呀，別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