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雄鷹和老古德林生死相拚的最關鍵時刻,馮•克魯格伯爵正率隊策馬趕往摩德爾元帥在城西的住所。

他盡情地催馬奔跑,身體隨著馬背的顛簸而晃動,哥特式全身鋼甲和內襯鏈子甲之間不停地碰撞,發出輕微的金屬響動。

仰望星天,隻見王城上空被衝天的火光映得通紅,在火光的上麵,飛舞著無數細小的火星。

他一路走過來,隻見不光是宮廷內,整個兒王城都陷入一片混亂。外城的居民們驚慌失措,什麽樣的謠言都有。有說是帝國崩潰的天兆的,有說是神對皇家的懲罰,到處都有跳出來宣布末日降臨的“先知”。

在這個最適合趁火打劫的時刻,王城裏的小偷和強盜一個也沒閑著,他們肆無忌憚地搶劫、謀殺、盜竊和強奸。

毫無約束力的混亂使人們陷入了瘋狂。

在治世中安逸了數百年的居民們,誰也沒想到自己會陷入這樣的驚恐和動蕩之中吧?

馮•克魯格伯爵滿意地看著,頭盔下的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

巴茲幹的不錯,這麽短的時間就解決了問題,但這都不算什麽。馮•克魯格伯爵深深呼吸著,兩眼發光。真正的天下大亂,就要開始了。

遠遠就能看到一簇尖塔,那是摩德爾家族的宅邸。院牆又高又厚,望樓上哨兵巡視,戒備森嚴,跟一座堡壘沒什麽兩樣。馮•克魯格伯爵進入了這堅實的堡壘。在六名衛兵的包圍和帶領下,經過七扭八歪的盤旋道和走廊,穿過廣場和層層的房間,最終來到了元帥的會客廳。

寬大的會客廳四麵牆壁潔白勝雪,上麵釘著都是一排排的黑色陳列架,掛著這世界上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刀劍和兵器。有刃身彎曲如蛇的馬來克利士劍,高加索人慣用的黑曜石箭鏃,有用於橫握的印度刺殺匕首,有花紋精美的西班牙斷刀器,還有削鐵如泥的波斯烏茲馬刀、曆史悠久的古埃及包金柄銅曲刃刀……眼花繚亂,美不勝收。和這些華美鋒利的刀劍相比,會客廳的家具顯得樸素而又寒酸,它們沒有任何裝飾花紋,樣式笨重難看,和陳列架一樣統統被漆成了黑色。

“你總算來了,凱恩。”

摩德爾元帥在會客廳裏似乎已經等了很久,一看到他進來,就連忙親切地招呼自己的私生子。他那受損的聲帶使嗓音時而高亢尖銳像是吹哨子,時而低沉含糊像是捂著嘴巴,實在不怎麽好聽。

“元帥大人,”馮•克魯格伯爵謹慎地行了一禮,態度也恰如其分的不溫不火,“根據屬下對雄鷹的監視,他現在進入了王城,正和皇家衛隊激烈衝突,還放起了大火……”

“好了,我知道了,”摩德爾元帥搖了搖手,示意他不必說下去,“那麽大的火,任誰都會看得一清二楚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行動的時機。”

他反複踱步,沉思著,仿佛在掂量著什麽。

得到這個空閑,馮•克魯格伯爵環視四周。他這時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不是惟一的客人——白發蒼蒼的帝國宰相大人正對自己行注目禮呢,於是趕忙回了一禮。

“啊,”元帥似乎已經拿定了主意,“好罷,這的確是個重要的時刻。”

他轉向兒子:“凱恩,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位大人物。”

“元帥大人,我想這沒有必要,”馮•克魯格伯爵溫和地笑著回絕,“帝國宰相大人,艾爾弗雷德•馮•裏賓特洛甫大公爵,我想我們是見過好幾次麵了的。”

“那不一樣,凱恩,我想你才剛認識參與我們謀國行動的這位偉大盟友。”

元帥惡作劇似的眨眨眼,高聲宣布道:“所以容許我重新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煉金五角協會的會長,艾爾弗雷德•馮•裏賓特洛甫大師。”

兄弟共濟會總監理人、秘密的德魯依繼承者張大了嘴,瞪圓了眼,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蒼老猶如萬年鬆似的帝國宰相大人對年輕的伯爵理解地笑了笑,似乎對這種情況早已料定。

“就是這樣,”元帥對兒子的反應很滿意,“調集兵馬,我們將和煉金術士們聯合行動。那個土匪的膽大妄為,正好幫助了我們。”

“什麽?”馮•克魯格伯爵吃了一驚,“現在就要進攻皇宮嗎?”

“是的,你有什麽看法?”

“嗯,我是說……”凱恩有些手忙腳亂,竭力勸說元帥改變決定,“皇宮的防備一向森嚴得很。古德林號稱‘人間無敵之劍’,他把至尊的騎士們組織起來,將宮廷守衛得跟鐵桶似的。再加上各地諸侯效忠契約的對象都是至尊……元帥大人,如果我們消耗實力才拿下皇宮,卻得不到諸侯們的效忠,那就真成了騎虎難下的叛賊,有遭到四周諸侯圍攻的危險啊。”

“你說的這些,我都認真考慮過了,”摩德爾元帥歎了口氣,“也就是因為這些原因,很長時間裏我都拿不定主意,是否采取極端行動逼迫至尊退位。”

他的語氣轉為興奮:“可現在不同了,被那個土匪一攪,皇家騎士現在就是一群手忙腳亂的沒頭蒼蠅,我們正好趁虛而入,可以輕而易舉地消滅他們。隻要家族兵力的主力不損,壓服各地小諸侯們不成問題。”

元帥撫摸著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充滿了自信。

“訴諸於武力的政變,這也許不是最佳的手段,但以後隻怕再沒有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了——凱恩,我要你和艾爾弗雷德會長立即趕到宮廷附近的指揮所去,聽從第米特裏的調遣。”

“第米特裏?”又是一個意外,“他已經趕到王宮附近了?這麽快?”

“在你和施羅德呆在黑山的時候,我已經讓第米特裏已經在宮廷附近設置了指揮所和觀察哨,艾爾弗雷德會長在這方麵給予了我們很大幫助。”元帥解釋說,他充滿了自信,“正如我說的那樣,我很早就考慮過這個方案,隻不過迫於形勢遲遲沒有動手。而現在時機到了,我們將……”

“請等一等,元帥閣下,”旁邊的帝國宰相兼煉金協會會長發話,他的聲音雖然平淡一如既往,但已將內心的不滿表露無疑,“您竟然讓我服從您的二兒子調遣?為什麽您不親自去宮廷坐鎮?”

“這是迫不得已的,我的老朋友,”元帥解釋說,“在郊外的維茨堡還駐紮有將近三千名皇家騎士,現在皇宮大亂,皇家騎士變成了一盤散沙,我必須趕去接管兵權。這樣,整個王城的裏裏外外才能真正算是落到了手心裏。還請您不要見怪。”

看見帝國宰相滿臉不愉之色,他又補充道:“我在這兒向您再次保證,尊貴的朋友,一旦奪國成功,煉金術士將獲得平反,新生的‘摩德爾帝國’將取締所謂‘正教’,尊重真正的知識和曆史。”

麵對如此重大的承諾,煉金協會的會長大人仍然不為所動。

“我還能信任您麽,元帥閣下?記得上個月,您為了第米特裏能順利當上主教,我們進行了交易。如今第米特裏已經成為了大主教,可是你所答應的陶力之城又在哪兒?”

元帥吸了口氣。

“那件事您應該很清楚,我的老朋友,不能怪我們沒盡心。”他說,“交易達成之後,我立即就派遣凱恩和我的侄子施羅德去了黑山,整整搜索了一個月,然而什麽也找到——好吧,摩德爾家族順利接管帝國之後,我將動用全國人力挖掘黑山的每一英寸土地,為您找到陶力之城。”

聽到這個自己一直期待的條件,煉金協會會長緊繃的臉皮放鬆下來:“那個黑山強盜的首領,雄鷹。據我所知,藍火之炬就在他手裏,我要得到它。”

“沒有問題。”

摩德爾元帥一口答應,對他來說,藍火之炬不過是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在攻打宮廷的時候,還請您多選派幾個強有力的煉金士協助作戰,費心了。”

“對了,那老太婆跑到哪兒去了?”雄鷹仔細地從弟兄們的腦袋一個個看過去,沒有看到湯馬士大媽的影子,“那個死老太婆,她該不會故意逞強,去找摩德爾的士兵動手了吧?”

“你算說對了。”獨眼龍揉著太陽穴,想起團夥裏一個個希奇古怪的家夥他就頭疼,“就在我們來找你之前,一隊摩德爾的士兵發現了我們,雷錘二話不說就衝上去了……”

十分鍾前。

見到又有大隊人馬趕來,土匪們隱蔽起來,小心地觀察著動靜,他們很快就發現一件怪事:

大火之中跑來跑去的士兵,鎧甲上盡是帶著摩德爾的家徽。這些人並不急於救火,而是在外宮廷鋪開大網逐個建築物進行排查搜索,對零零散散的皇家騎士們大開殺戒。

皇宮裏一片混戰,殺得烏煙瘴氣,亂七八糟。

“真是怪,摩德爾居然鬧起政變來了?”獨眼龍喃喃自語。

“沒什麽奇怪的,”湯馬士大媽在一旁不耐煩地說,“摩德爾家族的勢力早就超過了皇室,現在的皇帝又沒有皇子,當然要行動啦。他們想取而代之的皇帝夢,做了不止十年了呢。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

“我不是說這個,”獨眼龍連忙打斷她的話頭,要這麽扯下去,還不知道這老太婆能說到什麽時候,“摩德爾隱忍了那麽多年,始終沒敢輕舉妄動,怎麽就能偏選在這個時候動手呢?”

湯馬士大媽想了想,果斷搖頭:“不懂,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我是覺得趕得太巧,”獨眼龍揪了揪下巴上打卷兒的胡子,“咱們剛剛端掉了皇家衛隊的老巢,他的叛亂軍剛好就進皇宮?除非他提前就知道咱們的動向,否則根本不可能——頭兒是不是遇到麻煩了,怎麽還不出來?!絞索,你去看一眼。”

絞索點了點頭,借助黑影的隱蔽,飛快跑到總部樓下,隻是從窗子裏看了一眼,就飛也似地掉頭逃了回來。

“這麽快就回來了?”獨眼龍莫名其妙,“頭兒下來了麽?”

絞索點了點頭。

“那你不把他叫出來?”

絞索轉了轉藍眼睛:“根據幫規,沒人可以在這種時候去打擾他的。”

“你說什麽?!”

獨眼龍怔了怔,發出一聲怒吼。

他幾乎要吐血:“眼下情況緊張得要死,首領居然在打炮?”

“的確如此,”絞索的聲音還是那麽平靜,隻是身處陰影,誰也看不清他的臉,“在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聽到……總之,裏麵的動靜很激烈,我不會搞錯。”

“唉呀唉呀,”湯馬士大媽聽得津津有味,嘖嘖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得了,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人們都是那樣保守……”

獨眼龍滿腔怒火,等不及聽完老太婆的品頭論足,大步向皇家衛隊總部走去。

“頭兒!”身後傳來一個強盜急切的喊聲。

“別攔我!現在已經是危害全體弟兄的特殊情況了!”

獨眼龍怒吼著回頭,卻看到一群手持火把的摩德爾士兵正向這個方向趕過來。火光照耀下,隻見這些人個個穿著精鋼胸甲,頭戴鎖子甲頭套。他們一手舉著明晃晃的騎士劍,另一手舉著火把,胳膊上掛著三角形龍盾。

“你的嗓門太大了,獨眼小路易,這些敵人都是你招來的。”

有雷錘之稱的湯馬士大媽絮絮叨叨地說著,周圍的人聽著,無不白眼向天。

“跟你說了多少次?不要急急忙忙就大吼大叫,有道理不體現在你的聲音高低。可你就是不聽我的勸。現在好了,你看看,聚攏了這麽多的敵人……”

“主啊,每次聽這百歲老太婆嘮嘮叨叨的說話,我就覺得耳朵裏都要起繭子……”

旁邊一名匪徒向另一人竊竊私語,話未說完已狠狠吃了一錘,人高高地飛起,然後重重地摔在地上,滿臉是血喪失了知覺。

“誰是百歲老太婆,”湯馬士大媽怒火中燒,“大媽我明明才九十六歲,烏七八糟地說什麽呢?你們這些穿開襠褲的小崽子,不想活了吧?!”

她轉頭望了望在不斷靠攏的摩德爾士兵,突然尖聲笑了起來。

“喂,老太婆,”獨眼龍很不信任地問,“你又在想什麽,怎麽笑得這麽難聽?”

湯馬士大媽容光煥發,充滿了決心,這種表情讓獨眼龍愈加膽戰心驚。

“我隻是在想,等我消滅了他們,看你們還服不服,還敢不敢一口一個‘百歲老太婆’來稱呼我?”

靠,怎麽同夥盡是這些角色?

看到老太婆一手支錘,一手叉腰的“雄姿”,獨眼龍感到自己的額頭又開始一陣陣發疼。

“‘雷錘’,小心點兒,”他忍不住叮嚀了一句,“那個領頭的紅發青年將軍,那好像是摩德爾家族的六芒將軍之一,名字叫……”

湯馬士大媽不等獨眼龍說完,瀟灑地向他做了個暫停的姿勢,獨眼龍知趣地閉上了嘴巴。

“我活了這麽大年歲,小心不小心的,還用你們這些小毛頭來提醒嗎?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

她一麵說,一麵緩緩向前走去,花白的頭發隨風飄揚,支在一旁的巨大戰錘不知何時已被扛在消瘦單薄的肩頭上。那沉重無比的分量,使得地板上剛才的支點周圍留下了一圈圈龜裂的痕跡。

“唉呀唉呀,這夥人就交給我來對付,你們先去找雄鷹罷。收拾掉他們之後,我會吸引其他摩德爾人的注意力。皇宮外麵見。”

“喂,雷錘……”

……

“大致就是如此,”獨眼龍無奈地說,“她根本聽不進我們的意見,一個人跑掉了。”

“這老太婆,真能沒事兒找事兒……”雄鷹撓了撓頭,“算了,不去管她。能打敗她的人,我暫時一個也想不到。”

他赤**肌肉盤虯的上身,把衣服一卷夾在腋下:“走吧,先去早點兒把咱們的事兒辦完,然後出宮廷找雷錘匯合。摩德爾和皇家衛隊願意打,就讓他們去互相砍吧。”

“這小妞兒怎麽辦?”獨眼龍一指烏娜,“帶了走還是滅口?”

“甭管她了,大爺不殺睡過的女人。讓她呆在這兒吹風。”

雄鷹伸手到腋下的衣服卷裏掏了掏,取出了那疊關於地下水渠的報告。

“嗯,讓我看看……”他翻了翻,在第六頁上找到了目標,“時間寶貴,咱們可得快點兒。這最近的水渠麽……應該是在那兩棟方型圓頂樓旁邊,出發吧。”

※※※

“所有的人,一個都別放過!”施羅德高舉戰劍,縱馬高呼,“不是皇家衛兵,就是那些黑山土匪,統統殺掉,一個不留!”

就在今天,摩德爾家族將會走上了一個新的高峰,而自己,將是曆史的見證人和締造者!

突然,一道黑色的旋風從前麵的宮舍中迎麵撲來。他以最快的速度從馬背上跳下來,連滾幾下閃到一旁。那旋風準確地從施羅德率領的騎兵中間穿過,眨眼的工夫,威風凜凜的騎兵隊已經變成了一堆躺在冰冷地板上輾轉哀嚎的傷員。黑色旋風飛上雲霄,然後又仿佛回力標似的轉了回來,安安穩穩地被一個老太太握在了手裏。

施羅德驚愕地發現,那赫然竟是一柄巨大的戰錘。

紅發青年站直了身子,從懷裏掏出絲綢手絹,擦拭了盔甲上沾的泥濘。

“娜塔莎大牧師,竟然是你!”

施羅德的聲音微微有些顫動,那不是因為恐懼,而是由於即將到來的廝殺,使好戰的他興奮不已。

“戰鬥牧師中最了不起的人,惟一活著的傳奇人物。可惜,今天就是這個傳奇終止的時刻。”

他擎出寬闊的雙刃戰劍,緩慢向湯馬士大媽逼近。

“娜塔莎大牧師,尊貴的閣下竟然和黑山匪類同流合汙!今天,我施羅德給你一個機會,卑躬屈膝地親吻我戰劍上的紋章,並發誓效忠我王,國家將會寬恕你!”

“國家的寬恕?”湯馬士大媽反唇相譏,“摩德爾家族的紋章,什麽時候變成帝國的象征了?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即便是真正的至尊大皇帝,我都沒有向他發誓效忠;臨到老來,反而會效忠你們這些挖空心思篡國奪權的冒牌貨?你這隻無知可笑自大的紅毛小蛤蟆!”

“那就沒什麽可說的了。”劍刃反射著皇宮大火,呈現出桔黃色的光,“倒也正合我意,就以閣下前任大牧師的人頭,做為摩德爾家族大皇帝禦極的祭品罷!”

“想決鬥趕緊動手就是了嘛,”湯馬士大媽嘴巴不饒人,“現在的小屁孩怎麽廢話那麽多?這一點你比你叔父差得太遠了,想當年……”

她表麵雖然絮絮叨叨個不停,可實際卻也不敢掉以輕心:六芒將軍都是戰場上聲名顯赫的大人物,必有過人之處。

剛才施羅德躲避戰錘的時候,她就看出來了,這小夥子手腳很靈巧。此時距離施羅德不足二十碼,自己仍沒有投擲戰錘一擊必中的把握。如果投擲不中,被他閃避後撲上近身肉搏,那可有點兒糟糕。而就這麽靠近後埋身作戰也不是什麽好辦法,戰錘雖然威力強大,然過於沉重,和單手長劍相比,難免會喪失速度上的優勢。

兩人間距在不斷縮短。施羅德又向前邁了一步,十七碼。突然他大喊一聲,舉劍向娜塔莎前大牧師疾刺。

紅毛小蛤蟆昏了頭嗎?

湯馬士大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這種距離就挺劍刺擊……他打算刺空氣?

然而就在刺出的過程中,施羅德的劍身突然開始變長,湯馬士大媽的念頭還沒轉完,劍身竟已伸長了數倍,劍尖直逼她的咽喉!

她連忙向側麵閃避,然而變長的戰劍竟如蛇一般彎曲,仍向額角追噬而來!

此時再用戰錘去擋已經晚了!湯馬士大媽當機立斷,舉起手臂一迎,血光迸濺!

戰劍兀地縮了回去,恢複了原狀。

鮮血順著湯馬士大媽細瘦的胳膊,泉水似的向下流,這一劍的創口深可見骨。

“唉呀唉呀,原來如此,你用的是伸縮自如的骨鞭之劍,我真有點兒大意了啊。”

湯馬士大媽認真地審視著自己的傷口,絮絮叨叨地拔下自己一根白頭發,在傷口上方勒住胳膊,血止住了。

“勝負已分,傳說中的人物也不過如此。”施羅德抿著嘴角冷哼,他的語氣裏帶著擊敗強敵後獲得名譽時的狂喜,“一個年逾百歲的老太婆,就應該躲在家裏老老實實混吃等死才對,偏偏硬要出頭掄錘鬥狠,這不是找死麽?”

聽到這句話,湯馬士大媽老眼裏精光一閃。

“以戰鬥者的戰鬥之名,力量從來裏來,從去裏去。吾人對生命之意義,將從生死搏殺中獲得最深刻的理解。”

隨著前任大戰鬥牧師的咒語頌唱,她的另一隻手紅光閃閃,輕輕撫摸過受傷的地方,再挪開手的時候,傷口已經不見了。她盯著目瞪口呆的施羅德,輕蔑的笑了笑,攏了攏花白的頭發,拖著戰錘向對手不緊不慢地走去。

“戰鬥牧師治療傷口的手段倒也還可圈可點,”施羅德鎮定下來,“這一次,要刺穿你的頭顱,看你怎樣為自己療傷。受死罷,娜塔莎大牧師!”

他大喝一聲,戰劍一揮。

劍身劃過半空,已分成了一節一節,中間以鋼絲相串聯,仿佛變成了一條帶刃的鞭子,長度驟然增加了好幾倍,“唰”地一聲,已經刺中了湯馬士大媽的眼睛!

得手了!

這個念頭剛轉過施羅德的腦子,他就已發現不對。距離老太婆的眼珠還有三厘米的距離,可劍卻不再前進了。

施羅德定睛一看,驚訝地發現劍身竟然死蛇一般地軟了下去——一支幹枯細瘦的手攥住了最前端兩節劍身之間的鋼絲,就像是捏住了蛇的七寸。他大驚失色,趕緊用力想把戰劍拉回來,可用盡了吃奶的力氣,劍身仍然紋絲不動。額頭上的汗珠逐漸增多,看著對麵就像捏住一隻麻雀似的輕鬆的老太婆,這才明白自己低估了對手。

這個錯誤簡直不可原諒。

“無知的紅毛小蛤蟆,你犯了三個極大的錯誤,錯到要命。”

對麵瘦小的老太婆仍是絮絮叨叨的,她對他冷笑。

“第一,我隻有九十六歲,不是什麽‘年逾百歲的老太婆’;第二,我不是娜塔莎大牧師,我是‘雷錘’;第三,你的狂妄讓我有點兒生氣了,這一點,最最不可原諒。”

握住骨鞭劍的幹癟之手舉起,又落下。

一股巨大無比的力量沿著劍鞭湧過來,震得施羅德雙手虎口迸裂!

“啪!”

施羅德再也握不住劍,雙手一麻,劍柄脫手而出,重重抽在了地麵上,留下一條又深又長的痕跡。

“咚!”

它反彈起來,不偏不倚嵌入了六芒將軍的兩腿之間。

生理劇痛使施羅德幾乎不能呼吸,他鼓著眼睛,大張嘴巴,跪倒在地,口水和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巨大的戰錘開始盤旋,帶動空氣發出奇異的呼嘯。

“勝負已分,摩德爾的六芒將軍也不過如此,”老太婆的模仿能力不是一般的強,施羅德抿著嘴角冷哼的模樣,她學了個十足,“一個年才二十的小屁孩,就應該躲在家裏老老實實吃奶才對,偏偏硬要出頭掄劍鬥狠,這不是找死麽?”

威猛無匹的一錘正掄在施羅德的臉上,伴隨著滿天散落的牙齒,年輕的紅發將軍旋轉著飛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