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忠孝難兩全

袁盎加快了腳步,他要趕快和竇嬰商量,因為晁錯向皇上奏袁盎預知吳王反叛之罪,這就算了,竟還扯出當年接受劉濞的賄賂,這問題就嚴重了。一想到此處,袁盎的腳步變得愈發急促。

“王孫,這可怎麽辦才好?”袁盎見到竇嬰,趕緊向他求救。

見竇嬰深鎖的眉都沒有舒展,袁盎急得都要給竇嬰下跪了。

“現在,唯有把晁錯扳倒才行。”竇嬰想了很久,答道。

“扳倒,怎麽扳倒?”

“既然他要我們死,我們也不能顧忌什麽了,馬上就見皇上,我們先······”竇嬰湊到袁盎的耳旁,小聲囑咐了幾句,聽得袁盎連連點頭。

“好,我們現在一起去麵聖,晁錯縱使有再大本事看來也在劫難逃。”

晁府。

“皇上說要把袁盎削職為民,大人以為如何?”

晁錯搖了搖頭:“現在證據不足,也隻能這麽辦了。可惜,大漢朝就是有這些吃裏扒外的奸臣,收受賄賂,為吳王說話,才導致了這許多。”

“大夫所言甚是,為官者不能自律,如何為百官表率。”其他人附和道。

忽然,房門被猛地推開,眾人大吃一驚,隻見一個白發老人,有人驚呼:“這不是禦史大人的家父,怎麽會······”

“逆子,不孝的逆子,我晁家怎會養出你個不孝的逆子?”老人一進屋,就開始破口大罵。

旁人見此,紛紛悄悄退下,房中隻剩晁氏父子在內。

“爹,怎麽了?不是在老家,怎麽會有事回來?回來也要支人告訴我一聲啊!”

老人氣地吹胡子瞪眼:“你,你還好意思叫我爹,我急急忙忙地從潁川老家趕到長安去找你,你竟然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你,你是要我們晁家斷子絕孫啊!”

“怎麽會,父親是聽到了什麽?”

“原本我是在潁川過得好好的,聽到都是你的壞話,教唆皇帝對同宗動手。孩子,那是劉家的家事,我怕,你會讓我們晁家誅九族啊!”晁錯的父親聲淚俱下。

“爹,孩兒是禦史大夫啊,當然要做些什麽,現在各諸侯勢大,為了漢朝的長治久安,削藩是勢在必行。”晁錯對父親說道,“我又怎麽能隻顧自己偷生而無動於衷,就算是終究要死,我亦無怨無悔。”

“傻孩子啊,你的叔叔伯伯們,還有嶽父嶽母,各個提心吊膽,擔心你會連累他們,隻能找為父來勸戒你。禦史大夫又如何,你終究是晁家的子孫,要為自己考慮哇,我已八十有三,死不足惜,可是晁家卻可能因此一蹶不振,你怎麽就是不肯悔改?”晁父見勸說無效,直接朝晁錯就跪了下去。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父親何苦如此,孩兒不孝,竟讓晁家遭此大禍。”說著,晁錯也跪了下來,抽泣著說,“身為人子,自當盡孝,可是身為國之重臣,孩兒又要盡忠,忠孝不能兩全,自然要舍小孝而盡大忠,望父親成全。”

“好啊,侵削諸侯,皇帝的家事你也攬在身上。我原來還打算勸你改變主意,看你是死不悔改,還要拖累我們啊。”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晁錯的心一涼,對於父親,他的確是虧欠了太多,無奈,他不僅僅是父親的兒子,還是皇帝的臣子啊。

正當晁錯內心深深愧疚時,忽然傳來婢女的驚呼:“服毒自盡啦,有人服毒自盡啦。”晁錯踉蹌的走出房門,見到了臉色鐵青的老父親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晁錯腿一鬆,幾欲暈倒,婢女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晁錯,“老爺,你可不能有事啊!”晁錯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說道:“就葬在潁川吧,家父身前就喜歡那兒,也好,也好啊。”

旁人都散了,晁錯跪在地上失聲痛哭,場景很是淒涼······

“大人節哀,我們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為了咱大漢朝的千秋萬代。大人要早作決斷啊。”程不識安慰道。

晁錯見到程不識,抬頭望向東方,夕陽下的皇宮金碧輝煌,亮得刺眼,苦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已經不孝,豈能無忠?”

程不識點頭:“我大道理不懂多少,但也知道,晁禦史為人正直,樹敵頗多。現在正逢多事之秋,大人好生保重。”

“自從我把《削藩策》呈給陛下,就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諸侯獨大,遲早會威脅到中央。周武王姬發建立周朝,近800年的統治,就毀在這上麵。我怎麽忍心讓我大漢步周朝的後程。”落寞的背影裏在夕陽下變得愈發傴僂。

……

蕭明坐在房中,不得出門半步,他在自己的房中踱步了很久,幾乎是轉了好幾百個來回,但還是得到下人的回答,不準出門半步。

“什麽嗎,我又是做錯了什麽,關什麽禁閉啊?”蕭明幾乎被逼瘋了,任誰遇到這樣的情況,都不可能還鎮定自若。

忽然,窗口傳來一陣細碎的敲窗戶的聲音,蕭明慢慢靠近窗戶,小聲問道:“是不是楊濤啊?”

過了一會兒,才有個同樣小聲的聲音回答道:“是我啊,如今夏家是要變天了,我聽說,老爺被二少爺軟禁了。”

“怎麽可能?”蕭明一臉的不可置信,“發生什麽事了?”

“不太清楚,如今老爺的飲食都是二少爺親自送到房中的,房中還常常傳來砸東西的聲音,老爺怕是有危險。”

“我能有什麽辦法,我人還被關在這呢,這期間,一定發生了什麽大事,楊濤,你能不能幫我查查看,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要想方設法出去。”蕭明顯得有些焦急,夏賢既然把自己關起來,一定有什麽自己不能知道的內幕。到底是什麽,蕭明沒有一點頭緒,一團亂麻。

“我試試看,老爺平日裏對下人還算不錯,我應該能套出點什麽,隻是少爺,現在就隻能讓你繼續在房裏呆著了。”楊濤還想多說些什麽,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楊濤趕緊閉上了嘴巴,裝作若無其事的往前走。

“站住。”有下人喊道。

楊濤趕緊停了下來:“是鬆爺啊,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

“楊濤啊,是你啊,你怎麽會在此地的,不會是想做什麽壞事吧?”

“怎麽會呢?就是好久沒見到少爺了,有點想他了。”楊濤摸了摸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道。

“是麽,沒事就好好做事,別在府裏沒事到處亂逛。”叫鬆爺的冷笑道。

“鬆爺提醒的是,小的先走了。”楊濤連連低頭,快步退了下來。

見楊濤走遠了,鬆爺臉色一變,對著身邊的人說道:“盯著這小子,別讓他壞了少爺壞事。”說完就朝夏賢方向走去。

偌大的夏府,此時顯得異常安靜。夏天已經被軟禁在書房,食物和其他生活所需,都是他的次子夏賢送進去的。

“父親,你這又是何苦?吳王的實力,你又不是不了解,有七國諸侯聯合,定可以勢如破竹,殺到長安。你我就是大功臣,我們夏家的世代富貴啊,你,你真是越老越糊塗啊。”夏賢每天對著夏天就是一陣苦口婆心。

夏天開口就是一陣怒斥:“逆子,我一直辛苦守著夏家的基業,到頭來竟要毀在你這個逆子手上。悔當初啊,怎麽沒有好好教好你。你看現在,政治清明,哪有藩王的立足之地,你,你是帶著夏家的產業去送死啊!滾,給我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夏賢被罵的啞口無言,畢竟,夏天作為夏家的一家之主,威嚴還在,夏賢還沒有膽量去挑戰夏天的底線,隻能唯唯諾諾地退下了。屋裏又是一陣摔東西的聲音,和夏天一陣斥責夏賢的聲音。

“少爺。”旁邊有管事在喊。

夏賢有些不悅:“什麽事,你少爺我正在氣頭上,別惹我發火。”

“今天老爺的夥食,您看······”管事的聲音有些抖。

“以後隨便找人送進去,每天給我臉色,都說了不行了,老頭子如果這麽容易說動,母豬都能上樹,宜春院的姑娘都能立貞潔牌坊了。”夏賢越想越火,旁邊的仆人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管事在院裏隨便叫了個人:“說你呢,把老爺的夥食送進去。今天少爺的身體不適,這重任就交給你了,反正也沒幾天了。”

“小的,小的明白了。”下人歎了一口氣,“為什麽這種事要交代小的去做,每次見到老爺,那眼神,想要把小的吃了似的,小的也難做啊。”

“你不做難道我做,我在夏府幹了40多年才混上了管事,主子什麽牢騷沒發過,再囉嗦就扣工錢,誒,你麵生的很,什麽時候來的夏府?”管事看眼前的仆人麵生的很,問道。

“小的,小的是徐老的遠房親戚,前日才過來的。”仆人的聲音有些顫抖。

“徐老的親戚,早說麽,那就是自己人了,將來至少也是總管,那日後可要好好關照啊。”

下人唯唯諾諾的退下,一回頭,露出了一個詭異的笑容,轉眼就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