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公道

前頭說的,那都是“正常”人的反應,說完了正常的,咱說說那些與眾不同的。比如,和親王弘晝。

當和親王得知他哥哥在禦花園裏自導自演的那場大戲的時候,他老人家正在吃點心,於是,還沒等他“幸災樂禍”,先悲從中來了——他噎住了。好不容易,又灌水,又灌茶的,他老人家氣順了,開始毫不留情的恥笑他的皇帝哥哥:“沒想到啊沒想到,爺就算是個不著調的了,居然還有個比爺還不著調的!”笑夠了,搖晃著腦袋,等著明天一早去看皇帝被禦史的折子“埋掉”。

第二日,弘晝果真如願的見著了,心情甚好,甚至沒去找那在大殿前站崗的海蘭察的麻煩。足見和親王的心情之好了。不過,等著他回府,就有他不爽的了。

和親王並不是那等“下班就回家”的模範丈夫——下了班,去和點小茶、聽點小曲、逛逛古董商店、去天橋底下看看熱鬧……總之,和親王的業餘生活很豐富。這天,他剛一到家,就被福晉的黑臉驚著了:今兒個自己沒做什麽出格的事吧?

對於和親王來說,“妻”是戰友、是同伴、是同甘共苦、執手相伴的人,“妾”是玩物、是物件,甚至連一件上好的古董字畫都不如。至於側福晉之流,那是為“妻”也就是福晉,分擔過多的工作用的。

弘晝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一天,並沒什麽不對啊!福晉的脾氣一向很好,很少生氣,也很少對著自己黑著臉。連自己辦喪事,她也是不支持、不反對、不出聲的實行“三不”政策。今天……這是怎麽了?

“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福晉生氣了?”和親王試探著問。

“王爺,我且問你,皇上是真有心讓蘭兒嫁去富察家?”福晉有些不高興的問。

“富察家?哪個富察家?富察家的孩子們都還沒長起來呢,嫁給誰去?”和親王一愣。

“不就是那個不著調的碩王家!才一日不到,怎麽就穿的京城命婦圈子裏人人皆知了?沒有皇帝旨意,他碩王府敢如此張揚?”原來,是福晉今日下午出門“交際”,卻聽到皇帝要將蘭馨嫁給富察浩楨的消息,還有不少命婦到她這裏打聽呢!

“什麽!不可能!”弘晝也蹦起來了,“若真是如此,皇上不可能連點風都不跟我透。”和親王立即否定。

“那今日那些命婦那些有理有據的消息是哪裏來的?怎麽那麽多人中皇帝隻賞了那個富察浩楨,聽說還派了人去他府上送賞?”福晉的消息,是從女人堆裏來的,昨日的詳細情況,連和親王都沒有太詳細的打聽,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那“一本正經”的皇帝老哥“公開出醜”上了。

“明日你便遞牌子,和我一起進宮,探探消息,若是能把蘭兒接出來那是最好的了。”夫妻二人一番商量,議定了明日的行程表。

兩人進宮,左右試探,並沒有要給蘭馨指婚的意思。兩人按著先前的決議,接了蘭馨出宮。

回到王府,和親王福晉屏退了下人,單獨留下了蘭馨,問:“蘭兒,你皇阿瑪可提過要把你指給哪戶人家了?”

蘭馨萬沒想到,和親王福晉會如此關心她的“終身大事”,紅了臉:“蘭兒不知,皇阿瑪沒說。”忽然反應過來,和親王福晉不是那等“沒事找事”的人,莫不是有什麽不利於自己的傳聞了?那日在禦花園裏,自己也就是露了一小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早知道是皇阿瑪自己“刺殺”自己,她還懶的管呢!“五嬸,是有什麽不對的嗎?”蘭馨略有擔心。

“這話,原是不該跟你說的,但是涉及到你的名節和未來,且如今你也大了,該知事了。所以五嬸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最近命婦圈子裏多有傳言,說皇上相準了富察浩楨,要將他指給你做額附。”

“什麽?”蘭馨一聽,怒了,“這是哪裏來的混話?皇額娘今日一早還偷偷告訴我,昨晚皇阿瑪說,那些應選的人文不成武不就,隻有一個稍顯出挑的富察浩楨還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被我一腳就踹倒了。那個東西現在還在家裏養傷呢,皇阿瑪再不濟也不會把我指給一個有‘舊疾’的人啊!”

“是這樣嗎?這碩王府也太大膽了!真是不知死活!”福晉的火氣也上來了,“蘭兒,即這麽著,你就在這府裏住兩日,看我怎麽在命婦圈裏收拾這挨千刀的碩王府。”

蘭兒點頭稱是,心想著,碩王爺老早就得罪了和親王,如今福晉把碩王福晉也恨上了,這對夫妻,誰都不好相與。碩王府啊,你想好都難啊,都省的自己動手了!

蘭馨出宮的第二日,照例跟著和親王出門溜達,依然化身“齊鬆盛”。兩人行至天橋底下,忽然遇見一位“熟人”——小白花!此刻,她正跪在天橋下那賣身葬父的經典地段“賣身”呢!蘭馨拉著興致一樣很高昂的和親王弘晝去看熱鬧。

原來,這白老頭那日摔下樓梯之後,富察浩楨英雄救美,愛屋及烏,把白吟霜並同他爹一起安排在帽兒胡同。每日請醫送藥,銀子不當錢使的往裏砸,人參、當歸、靈芝啥的都拿來給白老頭看病,白老頭竟也拖了這些日子,把個白吟霜“感動”的無以複加。

結果,就在前龍選婿那天,白老頭歸天了。白吟霜左等浩楨也不見,又等貝勒也不來,於是咬咬牙:賣身葬父,就不信那富察浩楨不出現!當然,他若是不出現,她白吟霜也不會為著他守身如玉就是了,她還是會找一個合適的“高枝“攀上去的。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嘛!

於是,就出現這白吟霜在天橋底下開“五十兩”的價格賣身葬父的場麵了。

蘭馨和和親王擠上前去看熱鬧,眾人還在討論呢:這姑娘是不是跪錯地方了?她該跪到八大胡同前麵才是啊!五十兩?當她自己是仙女呢!誰抽了大風才買她?

“欸?你賣身?價格不對吧!二十兩,跟我走吧!我幫你葬父,那二十兩算額外給的。”有人開口了,聽口氣是實誠人。二十兩,大戶人家買奴仆差不多就是這個價了,而且買的不僅是這個人,還包括了這個人的子孫後代。就是說,被買的那個人的孩子還是這家子的奴仆,即所謂的“家生子”。

“不!你別過來!你這是在侮辱我,你別靠過來,你再過來我就以死以衛清白!”白吟霜好似打了雞血一樣,精神病立即發作。令圍觀的人,和那要買人的人都目瞪口呆、毫無頭緒:自己(他)做什麽了?

“你這個女子簡直莫名其妙!”有人主持公道了:“那人好心幫你葬父,你胡攪蠻纏的,說的是什麽胡話?”

蘭馨看白吟霜表演“抽風”看的正開心,忽然聽見有人主持公道,便轉頭看去,一看,樂了:熟人,海蘭察!

“你們……你們都欺負我這一個弱女子!”白吟霜哭的梨花帶雨,若是剛剛路過的人,搞不好還真的會以為這群人是在“欺負一個弱女子”!

“你不是賣身葬父嗎?人家好心買你不說,你還說人家‘侮辱’你,你是何居心?”海蘭察最看不慣這等菟絲花一樣的女人了,放在關外早死了!天寒地凍的地方,女人有些時候要比男人強悍才能活下來,照顧整個家,他娘就是最好的例子。當然,因為操勞過度,他娘在乾隆十九年已經去了,但是也是在把他養育成人,讓他能獨當一麵的時候,才放心的去的。

“你們……你們……”白吟霜哭著喊著,似乎是氣到隻能說這一個詞了。眾人如同看大戲一樣看著她,這女子不是有癲狂之症吧?那個剛剛提出要買人的人也不再言語了——有病的仆役誰要啊!

“浩楨!浩楨你在哪啊……”哦,哦,關鍵時刻,召喚“神獸”了?可惜啊,你的“護法神獸”被蘭馨教育了,在床上養著呢!傷筋動骨一百天,蘭馨可是下了狠“腳”了,據太醫說,就是好了,也會留下病根的!所以啊,好生養著吧!當然,“神獸”嘴裏念念不忘的,也是白吟霜的名字就是了。這算不算“心有靈犀”?

這邊正亂著,趕上遇見了巡邏的兵丁,海蘭察亮出了禦前侍衛的身份,著人把白吟霜抓去瘋人院關著去了——她這明顯是癲狂之症啊!她爹死了,該是沒有親人了,自己就當日行一善,幫她把人葬了吧!

看著白吟霜一邊掙紮,一邊叫著“我沒瘋、放開我!”“官府欺壓百姓!”、“官兵亂抓人!”、“浩楨不會放過你們!”的蘭馨,心裏一陣輕鬆。

那邊海蘭察看著似乎是有點瘋又似乎很正常的白吟霜,又囑咐了兵丁們一句:“給她個單間,萬一她好了呢!”唉,海蘭察、海侍衛,人家本來就沒瘋,是你說人家瘋了的……恩,雖然她的表現像是個“精神失常”的患者,但是人家其實真的沒瘋……

和親王和蘭馨躲在人群裏,看著白吟霜演大戲,看著海蘭察把白吟霜送去瘋人院,看著海蘭察找人張羅著給白老頭下葬。和親王覺著:這小子不僅“好玩”還很講“義氣”是個君子,很值得重點培養一下!蘭馨則覺得,這海蘭察似乎不僅“身手”了得,連品性也十分優秀啊……